“缘缘姐,下周叁我过生你也来好不好?”今天的课讲完了,孙瑶瞧见方从缘收拾包包正打算离开,纠结了半分钟还是说出了口。
    方从缘有些吃惊,虽然她的确挺喜欢孙瑶这个小姑娘的,可是并没有想要关系更近一步的冲动,有时候,距离才能产生美。
    孙瑶人小鬼精,定定的看了会儿她的脸色就知道方从缘肯定想出言拒绝,忙又开口道,“我可都和同学说好了,一定让你这个大美女出场,你就来嘛……好不好嘛?缘缘姐。”
    话都说这份儿上,再拒绝就生分了,方从缘遂点了点头,手下收拾包包的动作没停,笑着问道,“那生日那天,小寿星想要些什么礼物呢?”
    “你就穿漂亮点可劲儿给我长长脸就行了,保管让他们都羡慕死我。”
    孙瑶边说边送方从缘到了门口,临分开时,还特意叮嘱了一句,“缘缘姐,你可千万别送礼,不然我不乐意啊!你就记着穿的美美的过来就行了。”
    方从缘失笑,虽然孙瑶话是那么说,可自己毕竟痴长几岁,怎么可能去了真不送礼。
    但是一想到送礼这茬,方从缘还真有些头疼。
    她现在的全部身家估计还抵不上孙瑶一个月的零花钱,孙瑶平时穿的衣裤鞋裙,最差的都要七八百,方从缘给自己还舍不得买那么贵的衣服,又哪儿舍得花钱买给孙瑶做礼物。
    她平时除了舍得下血本对这张脸投资,在其他方面仍旧保持着在长山镇的作风,除了一双牛皮凉鞋和几双帆布鞋外再无其他。
    衣服大多是方秋菊直接从厂里买的,根据她的身形稍微改改就凑合着穿,好在她的身材秾纤合度,地摊货都能穿出大牌的感觉,更别说红叶制衣厂大部分衣服还是做出口的,自然算不上差。
    孙瑶的生日并没有大办,只是在别墅外的草坪上搭了几个简易的花棚作为宴会场地,乳白色洛可可风格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水果糕点,场地边缘环绕着众多红黄相间的月季,间或有几株满天星点缀其中,十足温馨浪漫。
    方从缘一早坐车过去的时候,草坪上已经或站或坐的聚集了十几个少男少女,有说有笑的。
    有眼尖的男孩子瞧见她站在栅栏外,几乎是立刻出声道,“大美女登场了!”
    顿时本来还很喧闹的草坪上一下子寂静不少,方从缘只觉得十来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不过这对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并不觉得腼腆尴尬。
    推门而入,落落大方,方从缘径直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了坐在白色长桌中央的孙瑶。
    今天的孙瑶穿了一身玫红色的格纹连衣裙,头上戴了一顶花冠,青春洋溢,神采飞扬。
    见众人的目光仍旧胶着在自己身上,方从缘浅浅勾唇,温声细语,“大家好,我是瑶瑶的补习老师。”
    并未直言姓名,而是从孙瑶入手,即给了孙瑶面子,又不会显得太过谄媚。
    方从缘毕竟在同性上吃过不少亏,因此格外注意言谈举止,深知女人的醋性万万不可小觑。
    “怎么样,是不是比照片更漂亮?!”孙瑶忙拉过方从缘的手,引着她坐在身旁的雕花凳子上,说完还附在方从缘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缘缘姐,不是说了不要送礼吗?”
    方从缘如法炮制,也附在女孩的耳边轻声道,“放心,不算贵重,生日快乐!”
    她送的是自己以前的专业课笔记,对于孙瑶的自招考试应该会有所帮助,不算贵重但胜在有心。
    两人耳语完才顺着孙瑶刚才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位颇有些俊俏的男孩子,脸上有着同龄人少有的张扬。
    那男孩子瞧见了方从缘正看着他的温柔目光,顿时脸上一红,嗫嚅到,“恩,更漂亮。”
    “哈哈,姚一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孙瑶面露得色,就像是她正在被人夸赞般,“想当初是谁拍桌子说我那照片百分百是P出来的?”
    “我哪有脸红,孙瑶你别胡说!”那个叫姚一鸣的男孩子登时脸更红了,如有火烧。
    “我跟你讲缘缘姐,你可千万别被他这幅小媳妇样儿给骗了,他在我们班就是个混世魔王。”孙瑶坏笑着凑近方从缘耳边嘀咕道。
    方从缘只抿唇一笑,并不作答。
    “孙瑶你又凑人耳边瞎说些什么?”姚一鸣看上去像是只炸毛的公鸡,方从缘都快被他逗乐了。
    “没啥,我夸你呢,说你是我们学校校草来着。”孙瑶眨眨眼,一脸正经的张口胡扯。
    这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姚一鸣愤而起身。
    方从缘来的不算早,一群人笑闹一阵后便已是午餐时分,仿欧式餐具中盛放了海鲜,桌上也不乏坪山上现采的时蔬等清炒。
    大厨考虑到吃饭的大多是少男少女,还精心的准备了果蔬沙拉和几款甜汤,整个宴席下来,方从缘都吃的有些撑了。
    托孙瑶的福,这是方从缘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即便只是个简单的家庭聚会餐。
    不过她良好的餐桌礼仪倒是比席上不少富家子女还要好,孙瑶都小有几番吃惊,她听姆妈说过,缘缘姐好像家境贫寒,不过转念她就将其归因于是人美果然做什么事都赏心悦目。
    方从缘一门心思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是对诸如餐桌礼仪等各种小问题也做过细致准备,不只是在网络上观看各类教学视频,她还曾去礼仪学校做过一段时间的短工,就为了深入学习以免日后露怯丢脸。
    “缘缘姐,你怎么不去当明星啊?”少女沿用了孙瑶的称呼,一脸崇拜星星眼的看着方从缘,“看了你我都不喜欢苏玉音了。”
    知好色而慕少艾乃人之常情,哪怕面前这一群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对于娱乐圈的俊男美女现在也并不比寻常人有更多定力。
    “大概我更喜欢读书吧,想要变成更厉害的人。”这些少男少女正值十六七岁的青春年华,人生观和价值观尚未定性,虽然自己的话是违心之言,但方从缘却私心的希望他们能好好学习,做真正有用的人,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投机取巧逃避偷生。
    “所以你这样的人才更应该去当明星啊。”
    你当我不想当明星呢?关键是能入行吗?有人脉吗?找着金主了吗?就算是这些都万事俱备了,那也不一定能火啊……
    方从缘心下暗嗤,这些人可真是想当然,当做明星是菜市场捡白菜呢?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好命一出生就站在终点线上的。
    面上笑而不语,方从缘顺着音源望过去,应该是一开始那个脸红的少年,只是现下他正低头吃着东西,瞧不见什么。
    吃过饭后,一群人正商量着去哪儿玩时,孙瑶的爸爸回来了。
    这是方从缘第一次见到他,许是保养得当,孙行长看上去年约四十左右,个子不算太高,和时下的大部分中年成功男人没有太大差别。
    但方从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孙行长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的打量着自己。
    好在他只是回来拿几份文件,父女俩说了几句话后,孙行长又脚步匆匆的走了。
    孙瑶最后提议去打网球,方从缘对于这项运动一无所知,再者她毕竟除了和孙瑶亲近点和其他人都不太相熟,因此便早早告辞了。
    方从缘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她总是想要把自己提升的更好,可这种提升大部分时候仅仅是在外在上的表现。
    诚然,如同货架上的商品,诱人的包装会吸引人的视线和购买的欲望,可是当拆开华美的外壳,发现与外在并不匹配的内里时,人们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退货。
    而鉴于远超货架上其他商品的诱人外表,大部分人心底里实则会对其内在有更高的期许。这个道理不也等同于相识恋爱结婚吗?
    坐在回程的公交上,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个人,周遭一片寂静,唯余耳旁飒飒风声,可方从缘脑中却有钟鸣阵阵。
    她想起刚才那些少年谈论乔治奥威尔,提及财经时政,而席上的大部分少女也不遑多让,遇上合心的话题偶有几句便能侃侃而谈。
    她们除了有良好的家世外,更有不俗的谈吐,虽也会如同龄小女孩般八卦时尚明星,但却能自觉把握个中尺寸,将内涵与小花痴相融合,且并不给人冲突之感。
    而她呢?二十岁的人却连这些简单的文学话题都无法插话,更遑论高阶般的财经时政,怕是一开口便会露怯。
    若是她真的找到了合心意的人,他谈吐不俗见识广博,她结结巴巴见识浅薄,他兴之所至可以滑雪骑马,而她只能束手无策从旁观看。
    这样的一对人真的能长久吗?
    怪说从古至今皆讲究门当户对,有时候并不只在于家世相当的浅显外在,更重要的是两人的生活方式思想内涵能否相契合。
    越是往深了想,方从缘越感到茫然无助。
    孙瑶年纪小小却精通钢琴绘画,直到现在仍在学习芭蕾。她的父母不忍心她十八九岁便漂泊海外,才让她报考立华大学,哪怕是现在还未上大学便已构想好研究生将远赴哥伦比亚。
    阶级的鸿沟在这一刻如同深渊,望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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