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此刻头晕目眩,满眼都是小星星在打着转,她分不清虚实,这凄厉的声音嚷嚷道:“卧槽卧槽,砸死我了,我的腰!”
    秦禾惊道:“谁?!”
    “你谁?!你压死我了,快起开,给我起开。”
    秦禾这才惊觉,自己身下压了个人肉垫子,她赶紧从此人身上爬起来,借着地上电筒的一点的微光看清人:“南斗。”
    南斗疼得龇牙咧嘴,闻言抬起头,整个人差点蹦起来,但是刚被从天而降的秦禾砸伤了腰,他一动身子就给疼瘫痪了,忍着剧痛,半身不遂的趴在地上,嗷嗷惨嚎:“秦老板!”
    突然见到秦禾,南斗情绪有点激动:“真的是你啊秦老板,你总算来了,就是你这出场方式有点要命啊。”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秦禾有点过意不去,“意外。”
    南斗疼得嘶嘶抽气:“真是天大的意外。”
    “你别动,我看伤没伤到骨头。”
    “我也动不……嗷嗷嗷……轻点儿轻……嗷嗷……”
    秦禾不敢摸了:“你可能腰椎骨折了。”
    南斗想哭,眼泪真的疼了出来:“我这么脆吗?被你砸一下我就骨折了?”
    怎么说他也是个习武之人,不至于这么脆吧。
    秦禾自责道:“对不住啊,我真不知道居然会误伤到你。”
    “不是。”南斗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你怎么摔下来的?”
    秦禾简略的给他说了一下,因为她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
    南斗一听,差点起来拼老命:“你们把我祖坟挖了!”
    这个锅她可不背:“不是我,是山下那帮村民,跟我没半点关系。”
    南斗火冒三丈:“那你把我南斗六宫阵破了?!”
    这倒是她干的,别人也没那本事,秦禾不抵赖,淡定答:“对。”
    南斗暴跳如雷:“照盆杀也给我破了?!”
    秦禾讲道理:“不破了难道受死吗。”
    “现在也快死了!”南斗要崩溃了,气急败坏的问,“你怎么给我破了的?!”
    “我把那尊石神像的脑袋敲碎了。”
    南斗差点吐血:“秦老板,你能别这么莽吗!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自掘坟墓的!”
    相比南斗此刻的暴躁凶悍,秦禾就显得非常云淡风轻,她从容道:“你请我来,我来了,但是你自己却不知所踪,手机也打不通,整间道观里空无一人,我这么千里迢迢赶过来,甚至连个好觉都没睡上,半夜碰见村民拿着锄头铲子上了山,完全失去神智一般掘你家祖坟,我出于好心阻拦,却被牵连进去,不破阵的话,难不成坐着等死啊?”
    她秦禾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么说来,他真的半点儿都怪不上秦禾。
    秦禾见他消停了,遂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跟唐起一块儿来的,他也被拖进了照盆杀,我既然掉进这里,他也会在附近吗?”
    “我不知道。”
    秦禾眉头一皱:“你守的地盘你敢说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秦禾腾地起身,打算去找唐起。
    南斗急得捶一下地面,“我都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你近点来看我。”
    秦禾迟疑着,脚步正回来,俯下身,近距离看他,才发现南斗的样子特别狼狈,额头和嘴角都有明显的淤青:“你怎么搞的?”
    “撞邪了呗,我被困在了一个幻境里。”一直没能走出来,若不是秦禾出其不意砸下来,把他砸醒,他估计自己会被耗死在那个幻境中,所以秦禾这一砸,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南斗六宫,历来镇守着一个地骸之门。”
    秦禾拧眉。
    “你这一回误打误撞,直接把这个封印千年的地骸之门捅开了。”南斗说,“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守,生怕出一丁点岔子,稍有不慎,就要用性命去镇。这不,阵法日益不稳,眼看就该轮到我了,我还这么年纪轻轻,还没生个继承人,生下来还要手把手的教,所以我得多活几年啊,活这几年就得抓紧给自己安排后事。”
    但现在这个社会的姑娘,不好哄骗了,谁愿意到这破地方给他生猴子,他真的是想尽各种办法……
    南斗真心觉得自己苦得很,时代在进步,他却还在搞这套封建迷信,捯饬捯饬了下山撩妹,妹纸们个个猴精猴精,要车要房要现金,才不给他空手套白狼。
    他说哥哥以后对你好,山盟海誓整了个全套,好不容易骗到一个傻姑娘,刚勾搭上山,还没等他生米煮成熟饭,妹妹看见这座深山老林里的破道观,不情愿了,哭着闹着要反悔。
    南斗也哭了,但是挤了半天,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只能抓着妹妹的手求:“你给我生一个吧,生完你就走,我绝不留你。”
    妹妹一耳刮子扇他俏脸上,骂他脑壳有个包。
    南斗眼看此路行不通,自己也不想英年早逝,就寻思着物色一个高人吧,结果好巧不巧,物色到了秦禾。
    他以为踏破铁鞋无觅处,结果秦禾这厮直接捣了他的老巢,要逼他上吊。
    南斗家世世代代苦心镇守千百年的“基业”,竟一夕之间,被他请来的这尊“活菩萨”一锅端了,他活不成了,死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思及此,他又想和秦禾拼死自己这条嫩命了。
    “这真不能赖我,”秦禾说,“是那些村民触动了阵法,所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干吗?”
    南斗略微思忖,他认为他应该知道点原因:“前两天天降旱雷,烧了道观半间灶房,我因此连夜赶回来的,旱雷不止劈在这一处地方,还劈了半山腰的一座孤坟,我一路找过去,才发现埋着原成桂的那座坟被人掘了,连棺材和尸体都不翼而飞。”
    “那坟坑挖得深,泄了地气。”南斗深感焦虑,“其实我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怎么能从那里掘出来煞气,就好比在封印上掏了个漏洞,我正想法子补救,浮池这边就开始动荡了。”
    他要顾头就顾不上尾,肯定选择镇住大局,谁料这一脑袋扎进来,就耗到现在。
    浮池上的阵法虽然暂时□□住了,但那个漏洞却成了另一个祸端,煞气不断倾泻扩散,连带将整个村子全部罩入阵瘴中,因此浮池山和村子渐渐融成了一个整体。
    那场唐起所看见的黑雨,实则是裹着的煞气,黑雨沾上身,就在深夜召唤出了这么多村民,他们好像失了魂魄,全体都如行尸走肉。
    可是,秦禾说:“我和唐起都淋了雨,怎么没受影响?”
    “这有什么好难理解的,”南斗说,“秦老板,你什么特殊体质咱们心里都有数,至于那位小唐总,我虽然不清楚他的底细,但他能跟你成天混在一块儿,敢去龙脊尸瘗又来到这里,绝对也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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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温度骤降,明明三伏天,却如身在冰天雪地,南斗不禁打了个冷摆子:“怎么阴气越来越重了?”
    “你心里没数么?利用数以万计的阴灵布阵,还个个都选惨死的,阴气不重才有鬼了。”秦禾冷声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如实交代的机会。”
    “你让我交代什么?不是,”南斗猛地回过味来,“难不成你以为那些惨死的怨灵都是我做的?”
    “你当然没这么个本事。”况且这些人死去千百年,这个阵法也是千百年前所布下,将他们圈禁在此,不得解脱的同时,攒足来无尽的怨气。南斗至今才多大年纪,当然不可能是他所为,而是他的老祖先人。
    “放屁!”南斗整个人义愤填膺,理直气壮地反驳秦禾,“我他妈祖祖辈辈,全是拿命在守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邪门儿地方,从来没有一个先辈——是真正活到寿终正寝的!
    我南斗一族,做这种不得好死的牺牲,从未求过什么赞誉,也绝不担这个污名。”
    南斗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想发飙:“秦老板,你要这么妄断,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若不是他们世世代代填进自己的性命守阵,那浮池山方圆百里的老百姓,早就死绝了,人世间也休想这么消停。
    “我知道这地骸门之中,还压着更加凶邪的东西,为了镇它,布阵时才会利用数以万计的怨灵来加持,所以我怀疑到你先祖,不是没有依据。”
    南斗顺着秦禾的思路想了想,胸中的怒气稍微消退几分:“也是,不过确实与我们无关。”
    秦禾不太明白:“可依我看,只要不是人为破坏的话,南斗六宫阵其实并没那么薄弱,它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吗,所以需要你们一代又一代牺牲性命?”
    这句问话直戳南斗的痛点:“这鬼地方,真的坑死我们了。”他满肚子怨气,却又撒不开手,撇不下担在肩上的重任,为保这一方安宁,他必须尽忠职守,随时做好自我牺牲的准备,这是祖训,祖训教他们为大阵捐躯,面对死亡绝不畏惧绝不退缩,南斗曾一度认为,他们家族其实是支敢死队。
    不然怎么个个都能这么义不容辞呢?
    别人的长辈们都教育后代珍爱生命,谁不想好好活着,他也贪念人世,可他自出生就被带到浮池边观摩自己的坟地。
    因为,南斗说:“这里是吞棺地。”
    秦禾蓦地一愣,怔怔看着南斗。
    南斗眼中所有的愤懑泄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无奈,他们其实早就认了命:“亢阴之所,吞棺走穴,不然我怎么说它吃人不吐骨头呢。每隔一段时间,南斗六宫内的镇棺就会被这个阴地吞噬一副,不然这千百年来,我们祖祖辈辈在南斗六星位上同葬一窟,棺材早就摞起八丈高了,怎会只余下六副,因为它但凡吞一副棺材,就又要有一个人来做替补。”
    他当然知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镇住地底下的那个人:“结果你倒好,一来就把我们守了千百年的阵法捣毁了,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祸啊,没有南斗六宫阵压着,恐怕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南斗绝不是在危言耸听,秦禾也深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紧紧蹙起眉头:“所以,这个被你们镇在浮池下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祖上从未透露这人的身份,甚至到死都守口如瓶。只撂下这么个要人命的烂摊子,给我们这些后人守。”
    坑得他们这些后辈个个都是短命鬼。
    秦禾无法辨别南斗的话中真伪,她忽然想起唐起之前说的话,盯住南斗,咬着重音问:“下面镇的,是不是贞观?”
    南斗满脸诧异,瞪大眼,直愣愣看着秦禾:“谁?”
    他实在太过意外,几乎弹起整个上半身,结果抻到腰上的筋骨,疼得他嗷一嗓子,又重新瘫回去。
    这么趴着说话实在不得劲儿,但经南斗这么一抻,虽然刺骨一般疼,却发现自己能动弹了。
    南斗咬紧牙关,试着撅一下屁股,嘴里嗯嗯啊啊了一阵,才问:“你说谁?贞观?”
    这种反应和神情不似作假,秦禾内心对他的质疑消了大半。
    南斗实在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秦禾反问:“怎么不可能?”
    是啊,怎么不可能?
    一句话堵得南斗怀疑人生。
    若论起来,贞观是秦禾的老祖师,却被他们压在南斗六宫阵里千百年?南斗内心狂涌,一阵五味杂陈后,他琢磨出来不对劲儿:“你们这位贞观老祖,也称得上一代宗师了哈,虽然口碑还行,不过毕竟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了,人品什么的,谁也不敢保证,但他如果走的是正道,不至于连数万名横死的凶灵都镇不住他,还要我们世世代代用命去喂阵,才能平他的怨。”
    换言之,就是暗骂贞观老祖不是什么好东西,十之八九修了个歪门邪道,死后仍不得安生,进化成只凶神恶煞的大邪祟,给世道添乱,接连坑死了他们祖宗十八代。
    秦禾听完沉默了。
    南斗在地上蹭动,屁股越撅越高,最后咬着牙关忍着疼,双手撑地,姿势扭曲的躬起身:“嗷……嗷……秦老板……嗷……你居然……都不过来扶我一把……”
    秦禾这才回过神,搭了把手,南斗毫不客气,将全身的重量全撑在了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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