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招呼,韩青梅就拉着两个孩子站到了江守仁的身后。

    “老三媳妇,我刚刚听老三说,你们接了个给酒楼送野菜的营生,是不?”赵氏抬眼看了韩青梅一眼,竟是直接奔向了主题。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都把目光移到了韩青梅的身上。当然,江守仁除外,他现在可没有勇气去看自己的妻儿,所以只能低着头装死。

    韩青梅颇为为难地看了闺女一眼,眼下这情况很显然这些人都已经知道野菜的事了,她就算否认,估计他们也不会相信啊!

    江度月捏了捏韩青梅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直接实话实话就成。

    得了闺女的暗示,韩青梅也就点了点头:“确实是有回事。”

    “那你怎么就只想着自己赚钱,却不想着帮扶一下自家人?要不是今个儿老三开口说了这事儿,我们这么一大家子都还被你瞒在鼓里呢!”赵氏一拍炕桌,眼睛针一般往韩青梅身上扎。

    韩青梅被赵氏的举动吓得浑身一哆嗦,江度月忙暗暗握住韩青梅的手,给予无声的鼓励和安慰。

    韩青梅定了定心神,脸色沉稳地道:“娘,这件事其实是小月的主意,我也就只是帮她挖挖野菜罢了。”

    “小月的主意?你可别想蒙我,小月才多大点儿,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主意来?”赵氏厌恶地瞥了江度月一眼。

    韩青梅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守仁,问道:“孩子他爹,你难道没有把这件事和爹娘他们说清楚吗?”

    “这……娘,这主意确实是小月想出来的。”江守仁见躲不过去了,只得开了口。

    赵氏抖了抖眉,竟然是大言不惭地扯起谎来:“我说老三呐,我也知道你平日里对媳妇好,可你也不能事事都由着她来不是?还有这两个孩子,你也不能太宠着了,要不以后算个什么样子?就说现在,你看这两个孩子哪有一点儿晚辈的样子?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江守仁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也只是低着头哼了一声。

    韩青梅有些气不过,正想理论两句,就被闺女暗示地捏了捏手,只得忍了。

    江度月阻止了韩青梅之后,又给小年打了个眼色。

    小年马上会意,捂着自己的肚子就开始叫唤起来:“哎呦,我的肚子好疼,疼死我了……娘,我肚子怎么突然这么疼?”

    “小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觉得肚子疼?”韩青梅就算知道小年这是在演戏,可还是心疼得不得了,忙拉着小年着急地询问。

    小年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只顾着喊疼:“好疼啊,我的肚子好疼……”

    “娘,该不会是刚刚大堂哥那一脚踢得太重了,把小年的肚子给踢坏了呀?”江度月焦急地大声问道。

    韩青梅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可嘴里却是道:“你胡说些什么,毕竟是堂兄弟,小文肯定不能使劲儿!”

    “娘,你难道忘了小年身上的那些伤痕了吗?大堂哥要是真知道让着小年,又怎么会弄出那么多伤痕?”江度月气得直跺脚,她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观察屋里几人的神态,尤其是江家老爷子和江守仁。

    前者此时正一脸诧异地看向这边,显然对小年以前被人欺负的事并不知情。

    至于后者,不提也罢,虽然江守仁也在看着这边,可愣是没有伸手去探查小年状况的打算,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如果江守仁不知道小年的伤里有赵氏的杰作,他或许还会有些举动,但正因为他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更想把这件事给瞒下来吧?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亲娘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至少在这件事上要比小年身上的伤重要得多。

    一个人能愚孝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够奇葩的了。

    看着这样的江守仁,江度月彻底失望了,而和她一样失望,甚至比她还要失望的,则是韩青梅。

    韩青梅是真的没有想到,在面对着自己的孩子时,江守仁竟然会表现得如此地无动于衷,这让她觉得无比心寒。她甚至在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丈夫竟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了。

    “爷,小年的肚子疼得厉害,您能不能帮忙请个大夫来看看呀?”江度月把目光从江守仁的身上移开,心中已经暗暗作出了决定。

    江轮忠深深地看了江度月一眼,却没有让人去请大夫,反而转头看向连妮子,问道:“大儿媳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文他们欺负小年了?”

    “这哪里有的事?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文他们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去欺负小年?我看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连妮子搓了搓手,笑里藏针地瞅着韩青梅,“我说三弟妹呐,该不会是你给小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小年才会肚子疼呀?”

    韩青梅咬了咬牙,红着眼眶道:“大嫂,不是我得理不饶人,只是你们也太欺负人了。之前要不是小月发现了,我这个做娘的都还不知道小年以前受了多少罪呢!”

    “三儿媳妇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轮忠转头看向韩青梅,一双略显浑浊的目光里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威严,亦或是威胁。

    韩青梅以前从未和公公顶过一句嘴,但是今天,她却不得不挺直自己的腰板,迎着江轮忠的目光道:“爹,若真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我又岂会当一回事儿?可小年他实在是……”

    一想到儿子身上的那些伤痕,韩青梅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江度月直接动作利索地把小年的上衣掀了开,露出他身上的伤痕:“爷,您看小年身上这些伤痕,这可不是皮(打闹)着玩能弄出来的。”

    看清楚小年身上的伤痕,江轮忠的眼神也是一缩,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赵氏:“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哪能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还能不拦着?”赵氏心中已经将三房的人骂了个遍,眼见着这件事已经瞒不下去了,她也只能把责任都推给连妮子,“我说大儿媳妇,这家里的琐事我可都交给你来管呢,小年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

    连妮子也是叫苦不迭,平日里小文他们欺负小年,自己这个婆婆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自己上过手的。可是这个时候婆婆把这件事推给她,她也必须得接着,谁让对方是她的婆婆呢?

    “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平日里忙这忙那的,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小孩子的事呐?”连妮子愁眉苦脸地看着赵氏,接着话锋一转,有些质疑地道,“再说了,要小年真是一直都被小文他们欺负,那怎么三弟妹以前不说,偏偏到了今日才说?而且小年身上的伤痕这么明显,就算咱们发现不了,可是三弟妹总不可能毫不所觉吧?”

    这话一来是在暗示,今日这事儿根本就是三房没事故意找茬;二来则是在怪韩青梅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指责,对自己的孩子都毫不关心,甚至这伤痕很有可能就是韩青梅自己弄出来的。

    韩青梅被气得脸色涨红,心中更是对小年愧疚不已:“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年虽然年纪小,但却一向懂事,所以他才会故意瞒着我。也是我以前太大意了,竟然隔了这么久才发现这件事,但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大嫂心里应该比我都清楚吧?你不管管自家的孩子,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连妮子撇了撇嘴,铁了心是不打算承认了:“我哪里知道三弟妹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几日不见,我倒是觉得三弟妹你能耐了不少啊。之前娘叫你回来帮些小忙,你都不肯回来了,这又怎么说呐?”

    “哪里是我不想来了,只是昨天小月和小年两个……”韩青梅也是没和人吵过架,一下子就被连妮子给带得转移了重点。

    江度月见状,忙扯了扯韩青梅:“娘,我看小年他身上有好些伤痕都像是被掐出来的,这样的手段,一般不都是女的使的吗?”

    韩青梅回过神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江度月的意思:“大嫂,往日我出门忙活的时候,可都是让你帮忙看着孩子的?你说小年身上怎么会有掐伤呢?”

    一听这话,赵氏和连妮子的目光同时闪了闪,这件事她们俩可都有份呢!

    正当连妮子思索着该怎么否认的时候,就听江轮忠用沉闷的声音开了口:“这件事只是小孩子打闹的结果,大儿媳妇你日后得好好管教管教家里的孩子。至于小年的事,老三媳妇你是个通情达理的,想必不会和几个孩子计较吧?”

    这话是直接盖棺定论了,而且是偏心到了一定程度的定论啊!

    听了这话,江度月简直要被气笑了,而韩青梅虽然心中有气,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公公,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好说出口了。

    “爹说的是,日后我定然好好管教那几个兔崽子。”连妮子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起来,还顺便拿得意和嘲讽的目光看向韩青梅。

    江轮忠点了点头,又去看韩青梅:“老三媳妇,你怎么说?”

    韩青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是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当然想给孩子讨个公道。可说这话的人却是自己的公公,这让她如何应对?

    “孩子他娘,爹都这样说了……”江守仁这个时候竟然主动开口说话了,他也是着急了,生怕这件事会波及到他娘身上去。

    韩青梅看了江守仁一眼,一时间都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了。

    “爷,之前奶可是答应过我,说绝不会让大哥他们再欺负小年了,可这才过了没几天,大哥就把小年踢得肚子疼,您说这是不是奶说话不算数啊?”江度月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第34章 对上了

    赵氏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大人说话,你个小丫头插什么嘴?”

    “连我一个孩子都知道做人要言而守信,难道奶你一个大人却不知道吗?”江度月仰着脖子倔强地看向赵氏。

    赵氏正要破口大骂,就听江轮忠一拍桌子,看着江度月冷声道:“小月,你怎么和你奶说话呢?”

    韩青梅一眼担心地看着江度月,虽然她也知道闺女这是在为小年抱不平,但是这样说话肯定会惹恼了两位老的啊!

    “爷,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小年身上的伤,还有奶亲手留下来的呢!”江度月安抚地看了韩青梅一眼,故意在“亲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江轮忠明显一愣,而赵氏则是气得一拍炕桌,直接撒起泼来:“天呐,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连个小辈都敢当面说我这老婆子的坏话了,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江度月看了小年一眼,示意他开口。

    小年本来都已经没有在叫喊了,主要是他哭着喊疼也没人管他,此时得了江度月的暗示,便马上又开始哭叫起来:“爷,我没有不听话啊,我也不像大哥他们只知道到处跑着玩,我每天都会在家里帮忙,可是为什么奶就是不喜欢我呢?奶不喜欢我也就算了,可是她为什么要打我呢?你看我的腰,这里就是奶给掐的!”

    “你个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赵氏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怕这两个破孩子再说出什么混话,索性往炕上一歪,大声地控诉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呐!这孩子真是生了还不如不生呐,一个个的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挨人糟蹋,也没一个帮我说句话啊!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还不如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呢!”

    这后面的话很明显是对江守仁说的。

    江小云一面帮赵氏顺气,一面瞪着江守仁道:“三哥,娘都被气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站在那里跟块石头似的?”

    “娘,你没事吧?”江守仁此时已经站在炕边上,也是一脸的着急。

    赵氏狠狠地瞪了江守仁一眼:“我都快被气死了,这还叫没事?哎呦,我这心口怎么这么疼啊!”

    江守仁一脸为难地在跺了跺脚,见赵氏又开始撒泼,只能转头去看韩青梅等人:“孩子他娘,你快把孩子带走吧,别再气着娘了。”

    “爹,我们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怎么就是我们在惹奶生气呢?”江度月无语地看着江守仁,这个便宜爹真是要不得!

    江守仁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娘与妻儿之间,选择了亲娘:“小月,你少说两句吧,你奶都被气成这样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爹,奶确实是掐过我啊,我真的没有说谎!”小年梗着脖子看向江守仁,他对江守仁的感情可比江度月深多了,所以就算很不赞同江守仁的做法,他还是希望江守仁能在关键时刻和他站在一起。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小年注定要失望了,江守仁十分疲惫地看了赵氏一眼,也不敢再去看小年:“这件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青梅,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去吧!”

    没等韩青梅开口,就听赵氏捂着胸口大嗓门地道:“不能走!老三,他们这么糟践我这个老的,难道你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娘,小年还是个孩子,又不懂事,您难道还要和他计较吗?”江守仁其实也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知道小年肯定没说谎,所以要是这件事真闹起来,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连妮子撇了撇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道:“小孩子是不懂事,可见这都是大人给教坏了的,那些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呢。”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话还是我教小年的吗?”韩青梅的语气虽然也很强硬,但却透着一股子委屈和失望。

    这股委屈和失望主要是准对江守仁的,只是她心里也清楚,江守仁估计肯定是不会帮她说话的。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谁教的,谁自己心里有数。”连妮子的意思可谓十分明显。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愤愤地看向韩青梅:“我说是谁这么见不得我们老江家好呢,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这才搬出去几天呐,就把孩子教得这么不懂规矩,我们老江家真是家门不幸啊,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儿媳妇!”

    被人这么冤枉,韩青梅气得眼睛都红了:“娘,媳妇儿嫁进江家这么多年,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是清楚的,您怎么能这么说媳妇儿呢?”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你早就和我们老江家离了心了。我说昨个儿怎么我叫你来搭把手你都不肯了,原来是瞧不上我这个老的了啊!”赵氏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三儿媳妇,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是一丁点儿的内疚和心虚都没有。

    按理说韩青梅在赵氏的几个儿媳妇里是最勤快的,话也最少,本该最讨老人喜欢,但在赵氏这里却是完全反过来了。韩青梅越是如此,赵氏就越觉得自己了不起,要不她怎么就能把三儿媳给拿捏得这么好呢?

    “娘,这事儿肯定不是青梅干的,青梅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是知道的。”江守仁本来是不打算说话的,可是听赵氏说得这么过分,他也有些着急了。

    其实赵氏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确实曾动手打骂孩子,但到这个时候那点子心虚已经完全消失了,反而变得越发地趾高气扬起来:“我说老三,听你这话,你是要偏着你媳妇了?”

    听了这话,江度月简直气得吐血,江守仁偏心谁这问题还用问吗?这话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

    “奶,您刚刚不是问到有关野菜的事了嘛,小月有些话想说呢,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江度月虽然气得不行,但却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打住。

    与其这样无休止地争吵下去,倒不如来些有实际价值的举措。

    其实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但是这个主意必须要韩青梅同意了才能实施,所以她才会主动开口转移话题。

    赵氏知道江度月这是打算把刚刚的事蒙混过去,她以为对方这是示弱了,顿时更加气焰嚣张起来。

    只是没等她开口,就听江轮忠开口道:“小月,你说说吧。”

    江轮忠虽然也偏心,但是他的偏心其实和赵氏还有些不同。

    赵氏是那种你不听我的,我就要和你闹一闹,而且非得闹得你没脸为止;而江轮忠的偏心却在于压制,只要对方不闹了,愿意老老实实地干活了,那他也就不会多在一件事上多费时间。甚至于,江轮忠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举动根本就不叫偏心,而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和气。

    江度月看了江家老爷子一眼,一改方才的冷然强势,笑眯眯地道:“爷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和那酒楼的掌柜的已经说好了,他们让我们每天给他们提供定量的野菜,而他们则每天付给我们十文钱。只是这十文钱却不能现在就给我们,得等一个月之后才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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