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又要排队,真是好一番折腾。
    “咱们不用排队吧,你们看旁边那道花门现在都没人,玄天宗的人刚刚就是从那边进去的。”
    谷小草早在飞舟上就发现了这一妙处。
    蒋由还有些犹豫:“咱们可不是玄天宗,能进去吗?”
    陆仁嘲讽道:“当然不行了,狗尾巴草就知道信口开河。我听人讲过,那是浣花宗的珈罗门,你看它开在旁边,实则妙合阵法,那才是真正的正门,平时只有掌门花万仪才能进。”
    元宝派众人还在争论的功夫,巫娆已自顾自地踏上了珈罗门前红毯。
    谷小草立刻三跳两蹦的追了上去,还远远抛下一句话。
    “管它正门、偏门,咱们又不是真的来做客的,用不着守客人的规矩。”
    那珈罗门前也是有两个清秀童子守着,衣饰穿戴看上去确实要比其他童子还更华丽一些,只是他们往前一拦,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中听了。
    “诸位贵客,这里不能通行。”
    “怎么不行,只要有道,那就能走。”
    谷小草绕过童子就往珈罗门里闯,还笑嘻嘻道:“哦,对了。我们元宝派穷困潦倒不入流,没钱准备礼物,想必你们浣花财大气粗也不该介意。”
    不过,珈罗门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只见谷小草往前走一寸,红毯便长一寸,走了半天,门还在那里,就是进不去。
    童子早已料到谷小草进不去,此时在一旁老神在在补充。
    “诸位贵客,小童查探不出浣花请柬上的印记,还请指教,是用秘法遮盖了天机?还是并未受到邀约?”
    谷小草这才想起来,似乎那封请柬甫一拿到手,便被她一把火烧了?
    胡拉拉也想起这回事,偷偷瞪了谷小草一眼道:“请柬被忘在宗门内了,不过元宝派确是受到邀请才来的。”
    童子微笑:“既然如此,诸位既无请柬,亦无权限,不能入内,还请打道回府拿到请柬再来。”
    果然是浣花宗的一贯作风,礼数周到之下,透着股叫人说不清的冷淡轻慢。
    这时,巫娆轻缓地哼笑一声。
    “不过是个我家小朋友未曾见识的法阵,没想到贵派还当个宝似地摆在门口丢人现眼,浣花宗到底是落魄了。”
    他随手往珈罗门前缀着的一朵海棠花上点了点,刚刚含苞待放的海棠瞬间枯萎凋落。
    这一次,巫娆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去,红毯却再未延长。
    元宝派众人都对巫娆这番打脸喜闻乐见,连平常不太爱笑的蒋由师兄都笑了。
    只有谷小草,听见巫娆这番话后,下意识攥紧了胡拉拉胡子,嘀嘀咕咕道。
    “胡老头儿,巫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没见识吗?他是在阴阳怪气吧?”
    胡拉拉抢过胡子没好气地回她:“谁叫你当初不肯用功,如今连这小小阵法都过不去,还要靠你师父,怪谁呢?”
    忽地,众人听见几下掌声。
    “巫娆仙君果然道法高妙。”
    从门后绕出一曼妙女郎,笑靥动人:“还未曾介绍,在下便是登门造访过贵派的掌门首座花媚香。”
    巫娆连眼皮都没抬:“你是花万仪派来挡路的?”
    “仙君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是来迎接诸位元宝派贵客的。”
    花媚香毫不心虚的笑起来,似乎两宗之间乃是世代友好、从无芥蒂,只听她极其自然的接道:“先前门口童子失礼了,向诸位道个不是。”
    巫娆唇角犹带着一丝笑意,语气也跟开玩笑似的。
    “是么,可我明明就看见道友躲在门后面,看热闹看的极是开心呐。”
    “哎呀,那巫仙君定然是看错了。”
    花媚香也掩袖娇笑起来:“听说有不速之客闯门,我闻讯便从场内匆忙赶来,又怎会有时间在门后观望呢。”
    “哦,原来也可能是我眼拙看错了吧,不是我说,你们门口这花太香了,有时候就喜欢招个什么臭虫、臭大姐的,也难怪。”
    巫娆言笑晏晏,只是说出来的话含沙射影,叫花媚香挂在脸上的笑也扭曲了一瞬。
    “总之,都是童子们不懂事,待客不周。诸位贵客快跟我来吧。”
    花媚香手拈法印,两个看门童子瞬间从头到脚僵硬起来,原来它们不是人,竟是两尊玉做的娃娃。
    花媚香在前引路,众人跟着就进了浣花宗,只有谷小草好奇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那两尊玉童子,仍然一左一右站着门口,面貌祥和。可刚刚花媚香点化此二子恢复原形时,他们面露惊恐之色,不似作假。
    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玉?
    众人进到宴会场,发现内里原来有个鲜花团簇的穹顶,无数约莫有巴掌大的银喉长尾山雀在人群之中穿梭,它们牵拉着盛放这各类美酒佳肴的玉盏银盘,啁啾不绝。
    无数修士在穹顶之下互相寒暄应酬,场面热闹极了。
    花媚香见谷小草盯着山雀看,招来一只道:“这其实是鸟型回影石,我们浣花将此次宴会进行了线上实况转播。”
    至此穹顶又是一关,再往里走,普通宾客就不能进了。
    里面的这一方小秘境,栽培着修竹幽篁,环境颇为静谧。
    只见潺潺奔流的溪水边,早已设了几方坐席,上游第一席上赫然坐着的便是玄天宗主卓卓,她旁边陪坐一貌美女修,红唇似火,臻首峨眉,灼艳似牡丹。
    花媚香上前躬身揖礼便退下了。
    胡拉拉的传音入密打破了身后小弟子的幻想。
    “那就是浣花宗主花万仪。别看她漂亮,实际上这老太婆少说也有千余岁。我还穿开裆裤时,她就已是这副模样了。”
    刚刚蒋由和陆仁还被对方容貌所摄,看直了眼,如今啪唧一声,心口的小鹿撞死了。
    那边花万仪也看到元宝派诸人,从上首起身遥遥执杯相敬。
    “刚刚就觉得心神摇荡,还道是谁来了,原来是胡掌门。掌门您别来无恙,元宝派诸位小友的风采也更胜从前,想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挺顺心的吧?快请入席,莫要拘谨。”
    这一起身,阳光照耀下,花万仪的皮肤薄透如瓷,甚至隐隐透出光来。
    花万仪发出一声别有意味的娇笑,在场众人皆能听出其中阴阳怪气。
    她一说罢,丝竹声又起,是一首颇为应景的“贺佳宾”。
    胡拉拉带着众人入席后,大致扫了一眼四周情形,发现四大宗门已然在上首齐聚,其他来赴宴的也俱是些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场的修士们对着眼色心照不宣的将“谷物夫妇”那档子八卦打成了眉眼官司。
    大抵还是顾着面上的那些和气,胡拉拉甫一坐下,时不时还是有不少修士来与他寒暄。
    此时,共千里的“论道”论坛上封面首位,赫然就是浣花宗花大手笔安排的花宴实况转播,不少修士闻风而动刷着共千里吃瓜——
    “听过元宝派那对假夫妇会来?”
    “雀食,我在现场刚刚看到元宝派胡拉拉掌门了。……那什么最近风口浪尖上的二位也在,狗头jpg。”
    “怎么又是他们俩出来蹦跶,不是说要退隐了吗?”
    “元宝派居然也有资格去内场,这几年招生圈的钱一定不少吧?”
    “话也别说的太绝对,我看元宝派也有不少弟子是无辜的。”
    “楼上就是元宝派请来的水军?”
    “我现在最烦看到的一群人全都在这个聚会出现了,还进了内场,微笑,微笑。”
    “这师徒俩关系不好是真,谷小草这点倒没骗我们,她现在和巫娆仙君坐得离了八丈远吧。”
    ……
    内场。
    上首的花万仪发了话:“承蒙诸位道友厚爱捧场,我们浣花宗也没想到,只是无意间路过东海,就阴差阳错为当地百姓灭了妖兽九婴。”
    她还特意冲元宝派方向笑了笑。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元宝派的道友,愿意将功抵过,也是值得宽容的。让我们举杯共庆灭除九婴,为民除害,愿天下承平,再无灾祸!”
    不愧是阴阳怪气高段位,自说自话间一顶好大的锅扣下来。同样是杀九婴,元宝派和浣花宗自此就盖棺定论,一个是将功赎罪,一个是正义使者。
    抢走功劳不说,还要往元宝派身上泼脏水。宴会散去,消息传开,元宝派有理讲不清,本来就差的名声雪上加霜。
    原来这才是她们召开这场花宴的目的!
    花万仪带头,在场宾客已经纷纷举起了手中玉杯,衬得还没动作的元宝派万分突兀。
    第二十四章 [v]
    “胡掌门,元宝派的诸位小友,可是酒水不合胃口?怎么不一起举杯庆贺?”
    花万仪见元宝派几个人迟迟不举杯,在上首露出一个虚伪的笑来,还装模作样地开口询问,打破了先前的冷场。
    她吃准元宝派不敢当面翻脸,保持举杯的姿势,等待胡拉拉妥协。
    只要喝了这杯酒,便相当于承认了浣花宗的说法,谷小草所谓招引九婴祸及百姓的罪名也将坐实。
    胡拉拉举着杯,本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却不成想谷小草先他一步,拍桌子就站起来,动静之大,引得全场侧目。
    “小草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花万仪神情自若的看着谷小草,连唇角勾起笑容的弧度都未改变。
    “不是这杯里的酒不合胃口,是花宗主讲的话不合胃口。”
    谷小草真想把手里的酒泼到那老妖婆脸上,叫她把那做作的笑容收一收。
    “谷小友还年轻,到底是冲动了些。可是怕在座的长辈怪罪你搬走那座山引来九婴?”
    花万仪八风不动,仍是端着杯子,望向下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谷小草,她当了上千年的宗主,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知道哪些话能挑动年轻人的愤怒。
    “放心吧,念在你初心不坏,只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会过度苛责与你呢?”
    花万仪话音落下,引来下座许多依附于浣花宗讨生活的小门派一片附和之声。
    众目睽睽之下,谷小草却当着花万仪的面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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