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身子就被人推倒在地。张逸凡顿时被摔得天昏地暗,脑袋撞在地上的一个树根上,额头被磕出块淤青。

    他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方才是何惧赶了过来,将他推倒!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当何惧推倒张逸凡时,已经没有时间再躲避那三支箭。

    他只能凭着反应力,硬接!

    推掌出去,何惧银牙紧咬,额角暴起的青筋鲜明的像是一条条蚯蚓。

    他的掌风凌厉,杀气奔腾,可是袭来的箭已经离他很近了,这种时候哪怕他打出的阻碍再大,也没有办法完全化解箭的力道。

    三支箭,射入了何惧的胸膛。

    “何惧!”

    “何惧!”

    “大哥!”

    好几个声音在同一时刻惊呼起来,有萧瑟瑟,有张逸凡,还有厮杀中的何欢,慌忙砍倒面前的敌人,一个箭步朝着何惧扎过去。

    “大哥!大哥!”何欢心急火燎,冲了过来,却还是慢了,眼睁睁看着何惧倒在了张逸凡的旁边。

    而这一刻,萧瑟瑟那滑落到胸口的虫笛,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边角处磕到了一块碎石,发出闷钝的响声。

    她愣了、呆了,整个人僵立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何惧,只看见他胸口的三支箭还在微微抖动,那箭看着是那样的锋利,那样的无情。而何惧也在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底缭绕着万种心绪,像是潮水般涌来,淹没了萧瑟瑟。

    “何惧……何惧……”她不能置信的喃喃,怕极了眼前的这一幕。

    仿佛是又看见城隍庙里,那道人算给何惧的那支签。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何惧,何惧……

    “瑟瑟。”耳畔沉重又夹杂着浓烈担心的声音,让萧瑟瑟这才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就瘫软在了地上。

    厮杀依旧在继续,乌云般密集的飞虫,因为没了陶笛的指挥,全都失去了头绪,胡乱飞舞,在厮杀声和惨叫声间,混合进嗡嗡的声响。

    萧瑟瑟赶忙弯腰,捡起了虫笛。她将虫笛重新安置在唇边,这一刻,眼底冷的像是古洞里的寒冰,再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强烈的控诉和无情的杀伐。

    笛声起,竟是刺耳震天。失了头绪的飞虫立刻重新有了目标,以更猛烈的劲头攻击敌人。

    它们啃咬、猛扑,就像是一个个杀红眼的士卒。

    万蛊蚀天,笛声激愤,一如萧瑟瑟满腔的杀意,还在不断的拔高。

    这些人竟然伤了何惧。

    他们竟然敢伤害何惧。

    何惧是她的兄长,是她的家人,一直在默默的帮助她,从来也不曾抱怨过被武陵何氏用蛊虫控制得身不由己。

    而这些人,竟然敢伤害何惧!

    她要报仇,她要给何惧报仇!这三箭之仇,便是要他们全都葬身此地!

    “大哥!大哥!”何欢蹲在了何惧的身边,脸上的汗水和新流出的冷汗夹杂在一起。

    他迅速的封住了何惧的各处经脉,喊道:“大哥,你有没有事?振作一点!”

    “阿欢……”何惧虚弱的喘息,每呼吸一下,就带动胸口上撕心裂肺的痛。

    他喃喃:“别管我……去杀了他们……”

    “大哥,我……”

    “快去……”

    何欢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抬头,就见两个刺客偷袭过来。

    一股怒气瞬间贯穿了何欢的身体,他顿时狂暴的跳起来,挥着剑就劈了上去,被他斩断的一条胳膊从眼前飞过,对方在惨叫中看见,何欢的一双眼几乎怒成了血红色。

    “我杀了你们!”他猛地扎入激战中,近乎扫荡的,将所剩不多的刺客一个个斩在剑下。

    张逸凡扶着何惧,见厮杀仍没有完全结束,狠声道:“可恶,我杀光他们!”他松开何惧,起身就要冲出。

    但何惧却拉住了张逸凡的衣服,他狠狠的揪着他,五指几乎要把张逸凡的衣服抠破。

    “年少气盛……别再做会让表小姐……担心的事情……”

    张逸凡眉头一皱,“什么?”

    “表小姐担心你。”何惧使出所有的力气,维持字句的清晰。

    张逸凡看了眼萧瑟瑟,她浑身的杀伐之气,让他不禁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儿捏了把汗。而玉忘言则一手贴在萧瑟瑟的后背,不断的给她传内力,只怕她的身子会吃不消。

    “你别说话了,这样伤势会恶化!”张逸凡冲着何惧说道:“你救了我,我不能让你死,你赶紧调息,我给你杀光靠近你的人!”

    他说着,试图挣脱何惧,可是衣服却被何惧揪得更紧,他一只手在猛烈的抽搐着。

    “你记住……”何惧喘了几下,终于提上口气,他猛地低吼:“她是你姐姐……张锦瑟!”

    张逸凡霎时僵住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被过滤掉了,只剩下何惧这嘶哑的低吼。

    她是你姐姐,张锦瑟。

    何惧竟然说,瑾王妃是锦瑟姐姐。

    这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居然还和他开玩笑吗?

    张逸凡怒声嗤道:“胡说八道什么!不想死就赶紧调息!”

    何惧铮铮切切道:“借尸还魂……她就是你姐姐!”

    “你——”张逸凡的脑袋要爆炸了,他知道眼下不该就这个问题跟何惧继续纠缠下去,可是事关锦瑟姐姐,心里又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她是锦瑟姐姐!她就是锦瑟姐姐!张逸凡,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她们的共同点吗?

    张逸凡惊秫的合不拢嘴,瞪着萧瑟瑟,忘了呼吸,满脑子都是惊喜和不能置信的情绪。

    也是在同时,刺客只剩下最后一个,被侍卫们留了活口,扣在地上。

    笛声也骤然一变,万蛊飞散,头顶上遮天蔽日的飞虫们散去,重见一轮红日,暖金色的阳光照着满地的狼藉,在鲜血上铺开讽刺的暖金色。

    笛声停下了,萧瑟瑟的眼前浮起一片金星,险些就要失去意识。

    她撑住了这具沉重的身体,颤抖的手握着虫笛,跌跌撞撞的,朝着何惧跑去。

    ☆、尽力安抚

    “何惧!”

    “姐!”

    两道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一道是萧瑟瑟喊着何惧,一道是张逸凡喊着萧瑟瑟。

    那一声“姐”,让萧瑟瑟惊了惊。这样的叫法,字眼拐角处的抑扬顿挫、还有逸凡那惊喜而害怕失落的眼神……

    逸凡,认出了她吗?

    “逸凡,对不起。”

    对不起,此时的她,没有时间和逸凡叙旧。她要到何惧的身边,她真的害怕何惧会像是那支签子里说的一样,生命匆匆而去,宛如远行的旅人。

    “何惧……”

    在玉忘言的陪伴和搀扶下,萧瑟瑟低身在了何惧的身边,看见的是一张苍白的、带着笑的脸。

    木叶萧萧零落,打着旋落在他的肩头。直到这个时候,萧瑟瑟才发觉,她从没有这样认真的端详过何惧。她从不曾知道,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阴沉脸,也能笑的这么柔和而单薄。

    “表小姐……”何惧笑着,眸底是深如汪洋的情谊,“你太辛苦,我想继续伴你左右,怕是做不到了……”

    “何惧,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有事的。”萧瑟瑟的眼睛湿润了,她在玉忘言的怀中,一手握住何惧的手,嘶声喊道:“军医!军医!”

    军医此刻已经到了何惧的跟前,为他切脉。一张脸如愁云惨雾,欲言又止。

    何欢忙道:“大哥,我已经把你的经脉都封住了,你会没事的。表小姐,你也不要担心!”

    可何惧却笑着,吃力的把脸扭向何欢,喃喃:“阿欢……”

    “大哥!”何欢炯炯的盯着何惧,刚才的激斗让他现在还在粗喘,脸上和身上也都是血迹,“大哥,你等会儿再说话吧,先让军医救治你!”

    “不,阿欢……”何惧眯起了眼睛,在努力的聚光好看清面前的这张老实脸,他的好兄弟。

    “阿欢,你听着……好好保护表小姐,除非她不要你了,你才能走……”

    “大哥!”

    “记住……我们是死士。”何惧一字字的咬出。

    何欢只觉得胸口一痛,眼睛变得滚烫起来,好像有什么液体在迅速的聚集于眼底,仿佛下一刻就要淌落。

    大哥不是还有救吗,为什么要这样和他交待遗言?这些年大哥照顾他,帮他挡了很多黑暗的事情。如今,大哥再也不能做他的大哥了吗?

    何欢扭脸看向军医,凄厉的吼道:“快救大哥!”

    “我、卑职……”军医愁眉苦脸,咬了咬牙,铁了心说:“你虽然封住了他的经脉,但是这三支箭,两支伤的是他的肺,还有一支是……心脏。”

    听言,何欢险些晕倒在地。

    心脏乃人之本,心脏被箭射中,那就是没救了!

    “大哥!”何欢哭了出来。

    “何惧……”萧瑟瑟也泣不成声,透过滂沱的泪眼,只看见何惧的笑容温柔的像是落花,而那张脸已经苍白如蜡。

    “表小姐,逸凡公子没事,你不要不开心……”使出最后的力气,何惧终于如愿以偿的说出最后的道别。

    “表小姐,来生再见。”最后一个字落下,何惧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山林里响彻萧瑟瑟的悲鸣。

    她好痛!痛的整颗心都要碎了!痛苦、悲愤、哀戚,像燎原的野火焚烧着她纤弱的身躯。悔恨、自责、无奈,像一块块巨石砸落在她的头顶。

    何惧死了,被她视作兄长的人,为了保护她的弟弟,就这么死了。他把她当作主人,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却连回去武陵何氏为他解蛊都还没有办到。

    何惧,你为什么这么匆匆的就走了?萧瑟瑟恸然悲哭:我还什么都没有为你做,我还没有帮你摆脱武陵何氏的控制……

    “呜呜,大哥,大哥……”何欢握着何惧的手,哭得两只眼睛红红的。他的样子,就像是个悲痛的大男孩。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好兄弟。

    “大哥,你比我还实诚啊……”在弥留之刻,你心心念念的都还是表小姐。像你这样默默付出的,只为了表小姐好的人,为何要落到个如此寂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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