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静王与静王世子,还有齐王等人一道涌了进来。
    静王世子淳哥儿几个月前还是皇太孙,自幼在宫中长大,见到景明帝别说如福哥儿那样畏惧,反而觉得无比亲近。
    待给景明帝规规矩矩见了礼,淳哥儿一脸仰慕望着景明帝,脆生生道:“皇祖父,淳哥儿想您了。”
    景明帝一听,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来看他的混账儿子对他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淳哥儿这话是真的。
    这本来就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从出生便是皇太孙,他从没想过太孙之位会换了别人……
    景明帝狠狠瞪了废太子一眼。
    都是这畜生做的好事,才让淳哥儿这么好的孩子bèipò搬离宫中,住到了静园那么冷僻的地方。
    景明帝没理会儿子们,对淳哥儿露出慈祥笑脸:”淳哥儿,来祖父身边。”
    淳哥儿走过去,认认真真打量着景明帝脸色:“皇祖父,我听说您病了,不知您现在好些了没?”
    景明帝笑道:“好多了。”
    他的脸色带着蜡黄,半真半假,面对满眼担心的孩子生出些内疚。
    “皇祖父没事,淳哥儿就安心了。”淳哥儿小大人般说着,拿出一个纸包递过去。
    “这是什么?”
    淳哥儿一本正经解释道:“桂花糖,皇祖父吃过药后含一块糖,就不觉得苦了。”
    景明帝顿觉无比窝心,接过桂花糖抚了抚淳哥儿头顶:“淳哥儿真是个好孩子。”
    晋王瞧着景明帝冷落了一大堆皇子,独独对淳哥儿青眼有加,暗暗推了推福哥儿。
    福哥儿反而躲得更往后了。
    晋王又急又气,这种场合却无法作,只能眼巴巴看着淳哥儿替废太子争脸。
    齐王更是羡慕得眼红。
    老三家的儿子只是不会争宠,他却连争宠的儿子都没有。
    这么一想,齐王对晋王越恨得刻骨。
    “淳哥儿喜欢静园么?”景明帝问出这话,心中颇不是滋味。
    淳哥儿想了想道:“喜欢,也不喜欢。”
    “呃,这是为什么?”
    “静园比东宫大,冬日下了雪能捉麻雀,还能到处duǒmāomāo呢。”淳哥儿眼睛晶亮道。
    欢喜的神色没有半点作假。
    景明帝越好奇:“那怎么又不喜欢呢?”
    淳哥儿突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静园里没有皇祖父……”
    景明帝一滞,眼角湿了。
    废太子瞪了淳哥儿一眼:“莫要乱说话!”
    瞪完淳哥儿,又对景明帝道:“父皇,淳哥儿小孩子不懂事,您莫要理他。”
    景明帝没好气道:“我看淳哥儿比你懂事!”
    废太子挨了骂,悻悻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晋王冷眼看着景明帝对淳哥儿流露出来的疼爱,心莫名沉。
    废太子不会靠着淳哥儿翻身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晋王暗暗摇头。
    不可能。
    废斥太子又不是儿戏,岂有说废就废,说立又立的道理。
    他是关心则乱,想多了。
    可景明帝几日没有上朝后,一道折子突然激起了千尺浪。
    有大臣居然提议复立静王世子淳哥儿为太孙。
    这个提议就十分微妙了。
    景明帝正当壮年,倘若绕过太子立太孙,那么等景明帝百年之后,显而易见就是太孙直接继位。
    据传,景明帝盯着这道奏折良久,一言未。
    而在晋王与齐王之间摇摆,近来渐渐偏向晋王这边的大臣们一时又动摇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占着“长”字的晋王自身不出色,母妃又出身低微,这才是让他们向齐王摇摆的原因。
    倘若复立太孙,似乎比在晋王与齐王之间站队更好。
    淳哥儿是静王的嫡长子,身上流淌着皇上与元后的血脉,在皇孙中再没有比他更高贵的。
    何况淳哥儿从小就是按着皇太孙的要求培养,规矩礼仪乃至见识都不是其他皇孙能比的,甚至可以说,比他父亲静王要强出老远。
    直接立太孙,似乎也不错……
    一时间,立静王世子为太孙的呼声高了起来。
    自从有了这个呼声,自觉十拿九稳的晋王一连几日没有睡好觉,恨不得把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的大臣弄死。
    可呼声已经起来了,弄死谁都没用了——晋王一怔,一个念头猛然从心底冒出来。
    谁说弄死谁都没用,要是静王世子死了呢?
    就如他与老四,老四本来已经占了上风,随着齐王妃小产,立刻成了手下败将。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死在关键时候确实可以改变局面,齐王妃未成形的孩子是这样,静王世子更是这样。
    已经尝到甜头的晋王根本抵挡不住这种yòuhuò。
    弄死静王世子,这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更是走向成功的捷径,比他费尽心血在别处努力要容易多了。
    恶念一起,很快就在心中酵成wāngyáng大海,无边无际。
    晋王暗暗谋划起来。
    齐王府门前已经冷清了一段时日,齐王坐在书房里,笑吟吟啜了一口茶。
    看样子,老三是上钩了。
    心腹幕僚恭维道:“还是王爷厉害,不过是投了封无名信给刘御史,提醒刘御史还可以复立太孙,就让晋王乱了分寸……”
    齐王笑笑,喃喃道:“不是晋王性子急,而是yòuhuò太大罢了……”
    那个位置啊,当触手可及时,又有哪个能无动于衷?
    换了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消灭最大的威胁。
    何况晋王已经动过一次手,不差再来一次。
    对晋王会如何做,齐王开始期待。
    淳哥儿是在静园出的事。
    四月里静园一派欣欣向荣,景致美不胜收,恰逢废太子的生辰。
    因鲁王被降爵而重新认识了废太子在景明帝心中的地位,加之复立静王世子为太孙的呼声渐高,废太子生辰这一tiānhuáng子们都来了。
    郁谨打定主意随大流,这种场合自然也在。
    听到匆匆的脚步与静王世子落水的哭喊声,他立刻随着人群往静园的湖边赶去。
    淳哥儿已经被捞了上来,紧闭双目,腹部高高隆起。
    静王妃早没了端庄姿态,如任何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一样,声嘶力竭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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