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看见跟在江氏身后的宋延年后,瞬间带上了笑意,招手。
    “来来,延年到奶奶旁边坐。”
    时间在推杯换盏中,一点点流逝。
    老江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凭借以往的经验,估摸了一番时间,回头对众人道。
    “好了好了,这差不多都二更天了,你们也早点家去,今天都忙了一整天,你们回家就好好休息啊,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宋四丰吃的正是酒酣时,拽紧酒杯,还不大乐意走。
    “娘,多难得的小年夜,今儿我们就在娘这里睡下了。”
    老江氏无奈,“这大冷天的,我这里又没有你们的铺盖,走走走,一个个的都给我家去,尽想给我添麻烦!”
    几人见自己老娘态度坚决,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在自家媳妇小孩的搀扶下,家去了。
    宋延年在江氏的示意下,上前几步,牵起宋四丰的手,揉着眼睛,“爹,我们也回去吧,我困了。”
    “好好,我的乖儿困了,得回去睡觉了。”
    宋四丰一脸笑,说完,凑着一张通红的醉脸,亲昵就要贴过去。
    江氏一把将他拉开,嫌弃,“也不看看自己这臭烘烘的模样,把延年都熏着了。”
    宋延年倒是不嫌弃他爹身上的酒味,就是有些不大放心他爹,他摸了摸他爹的脸。
    热热乎乎的。
    江氏,“我在这里帮娘一起将碗筷收拾下,不然她今晚得忙到几点,你自己能走回去嘛?”
    宋四丰醉眼微眯,“才这么点酒,哪里就醉的了我!”
    说完,撩起眼皮,对宋延年露出一个傻气的笑。
    “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有延年了,他怎么的,也不能把自己老子搞丢吧。”
    宋延年冲他娘点头,“我会护送爹回去的,娘你就放心吧。”
    江氏捂脸,瞧这一大一小的腻歪样,真让人没眼看!
    她见宋四丰眼神虽然有些迷瞪,但那身姿还站的好好的,想来走路应该是没有问题,就冲他俩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娘收拢好碗筷就回家,你和你爹先睡。”
    一边走进屋,一边还嘟囔,“还说什么爹打的掺水酒不好喝,喝完了自己带的酒,掺水酒不是照样下肚!”
    江氏恶狠狠,“我看你今晚窜不窜稀。”
    就是不窜稀,明日酒醒,那头也该不能要了!
    宋延年手里提着灯,牵着他爹的手走在前头。突然就听他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延年,你说这路这么黑,会不会有鬼啊!”宋四丰缩了缩肩,“爹偷偷告诉你啊,爹还真挺怵这玩意儿的!”
    宋延年:怵你还提这?
    宋四丰感叹:“还是咱们延年厉害,现在都不用怕这些了。”
    宋延年:……不,他照样怕。
    不过,他确定他爹这是真的喝醉了,不然哪会讲这样的话。
    “延年,你怎么不讲话?”
    宋延年提灯晃了晃,示意自己在看路。
    “我在专心走路呢。”
    大晚上走着夜路,本就是逢魔时分,居然还敢说鬼,这不是活腻歪了嘛。
    宋延年想岔开他爹的话,奈何醉酒的宋四丰不讲道理。
    只听身后的宋四丰继续说。
    “前些年,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咱们村子里就有两个年轻后生,在靠近年关的冬夜里,人没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这两人才被你江叔发现,说来也怪,这大冬天的,两人都将身上衣服扒拉的只剩下一条裤衩。”
    “赤条条的在榆树林那附近躺着,可不就被冻死了嘛!”
    第二日宋四丰醒来,记起自己醉酒说的这些话,当下就朝自己脸上招呼了两个耳光子。
    啪啪啪!说啥不好,和儿子说这些!
    当然,此时的宋四丰却没这个自觉。
    只听他继续开口,“你江叔看到的时候,他们都被冻成棍儿了,硬硬邦邦的。”
    “我们搬的时候,你江叔魂不守舍的,一不留神之下,脚滑了一跤,直接把那两人也摔地上了。”
    “好家伙,这一摔可不得了啊,直接断成几段了。
    宋延年头皮一麻,拽紧了宋四丰的手,“爹,我们到了。”
    进屋点亮了几盏烛火,他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夜里,宋延年躺在宋四丰和江氏中间,突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扭头朝窗户外头看去。
    此时已是三更天,往日这个时候,村子里该是公鸡打鸣,偶夹杂几声犬吠了。
    然而,黑暗笼罩下的小源村,却是安安静静的。
    第45章
    宋延年小心的下了床,走到窗旁,透过窗缝向外看去,外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乌黑,不见星光和月光,也无一丝光亮。
    他发现村子静的有点不大对劲,侧耳一听,耳旁全是冷呼呼的空气来回刮着小源村。
    阴冷,萧瑟,听着就像是鬼哭,让人胆寒心发毛。
    这时,一股阴森森的鬼气攀附在这片寒意中,从村外往屋内蔓延,木头和黄土堆砌的房子,根本抵挡不住这阴寒之气。
    它无孔不入!
    很快,冷意包裹着鬼的怨念,缠绕了身处睡梦毫无防备的人们。
    宋延年连忙回头,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床上的宋四丰和江氏两人就紧缩眉头,一副十分不安稳的模样。
    只见他们烦躁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这数九寒冬正是最冷的时候,这两人倒好,一人一脚,直接将床上的厚被子踢到了地上。
    整个人暴露在冷空气中,只穿着薄薄单衣的他们,很快就被冻伤,脸上浮出一片灰白。
    宋延年一惊,连忙扔了一道黄符过去,以期隔绝这股带着寒意的鬼气。
    符文颤了颤,上面的道韵肉眼可见的被源源不断的寒气缠食,不消片刻,符箓上的银光闪闪就黯淡了几分。
    须臾,悬浮在半空中的符纸,飘飘忽忽的落回他的手中。
    宋延年只得以手为笔,凌空勾勒几道符箓,随着他一个拍击的动作,符箓以东南西北四势落地,形成一法阵,牢牢护住阵中人。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外面还有小源村的数百个人,此时还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被这寒气侵蚀。
    就算是他此时赶出去,一家一家的画符也是无济于事。
    没有彻底打散这裹着恶念的寒意,总有人会在他画符之前就被冻伤冻死。
    怀中的巨龟壳烫的吓人,宋延年拿出一看,龟背上头原本完整的纹路,中间裂开一个大缝隙。
    分明是大凶之兆!
    宋延年攥着巨龟壳,沉思片刻,转头走进了自家鸡舍。
    里头,江氏养的二十几只鸡,全都拼命的往一只毛羽艳丽的大公鸡身边挤。
    就算是挤的如此厉害,它们每只喉间也没有发出声音。
    整个鸡舍里只有翅膀的扑棱声,场面滑稽又怪诞。
    宋延年认出,这只被挤的鸡,正是白日里被他爹当做红马,送灶君升天的那一只。
    此时它的精神有点不足,焉头焉脑的的耷拉着鸡冠,白日油光水亮的皮毛也好像粘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整只鸡灰扑扑的。
    但它身上还残留一丝道韵,那是他昨日抱着它,抚摸的时候留下的。
    这也是其他鸡拼命挤着它的原因。
    看到宋延年来,大公鸡也只是扑棱了一下翅膀,没有半点声响。
    宋延年上前两步,用力挤开其他公鸡母鸡,丝毫不管周围一片鸡飞毛乱。
    “大红马!”
    他伸出手将大公鸡抱了出来,对上它滴溜溜的小眼睛,认真的说道。
    “还得多麻烦你了。”
    说完,手起,结印,一道道繁复的符文落在大公鸡身上。
    须臾,只见一层灼灼宝光,似银光闪动的覆盖住了那艳丽的花羽。
    整只鸡顿时流光溢彩,神俊非凡。
    宋延年:“现在这模样,才配叫大红马嘛!”
    说完,他咬破舌尖,引那心火入鲜血,随即将鲜血往大公鸡的喉部一抹。
    “镇!”
    话落,只见那灼灼宝光似得到了无声的引领,流水般的涌入大公鸡的喉间。
    道韵融合着那抹心火,大公鸡昂起头,“喔喔~”
    啼音高亢,似一柄利刃,割裂了漆黑的夜。
    雄鸡一唱天下白!
    大公鸡这道蕴含着无数道韵的啼叫,好似打破了什么迷障,不过数息,村子里无数的公鸡也跟着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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