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白烛涓涓的流着烛泪……
    ……
    孔训导等人防着伍中尉出阴招,没想到却等来了伍中尉锒铛入狱的消息。
    陶训导不敢置信,“他被下大狱了?”
    “前段时间不是有消息说,他来年就要升官了?怎么现在反而下大狱了?还整个家都被抄了?”
    孔训导端起茶盏,吹了吹上头的茶沫子,轻轻喝了一口。
    “养了伍秀才那样的儿子,老子又会干净到哪里去。”
    “学政大人前几个月查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这不,伍中尉就从泥坑里被带了出来。”
    陶训导:“啊,是科举那一案子啊。”
    一时,他也不敢多加妄议,这等案子,就是谈论多了都心惊,更何况是沾染上。
    陶训导摇头,这伍中尉情况不妙啊。
    孔训导:“仵作验了,伍秀才是自己不小心跌到茅房里溺毙的。”
    他表情有些微妙,这和当初林秀才的死法一模一样。
    陶训导并不关心伍秀才,反而是当初的林秀才和他有过一段师生情缘,因此,他也关心了下林秀才的案子。
    “那时秀才等人呢,他们可是做了帮凶,知府大人如何处置?”
    孔训导:“当然是剥夺了生员资格,暂时收押监牢了,至于如何判决,要等伍中尉的案子告一段落再说了。”
    陶训导:“理解理解。”科举案子是要案。
    孔训导说起那几个狗腿子似的学生,脸色有些古怪。
    陶训导拿起一块核桃酥放入口中,“你这什么表情?”
    孔训导:“说来也是真的怪,我去牢里时,那时秀才刚好在如厕,然后……”
    陶训导打断:“……你去看他们干嘛!”
    他将核桃酥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总觉得孔训导接下来说的话,会污染到这碟核桃酥的美味。
    孔训导不理他的发问,继续道。
    “他如厕到一半,突然就跳了起来,非说恭桶里有伍秀才的鬼脸,还说伍秀才伸着手,要他下去陪他。”
    陶训导声音干干的,“他这是被关的精神失常了吧。”
    这南区的牢房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里头阴暗潮湿,老鼠蟑螂臭虫……哪个不要人命。
    孔训导:“不不,我听牢头说了,除了他,其他几个也是这样。”
    那些人宁可涨着肚子,也不想去如厕,但人食五谷杂粮,又怎么能够免得了五谷轮回?
    陶训导他小心的开口,“那,咱们府学要不要请个懂行的看看?”
    孔训导沉默。
    陶训导称奇,这孔训导往日是最恨这牛鬼蛇神之事了,今日居然不反对了?
    ……
    自从三年前死去林秀才的死因被查明后,整个府学管的更严了。
    虽然府学训导们不让说,但生员间都互相传着话,大家都说是林秀才的鬼魂回来报复了伍秀才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更谨言慎行了。
    宋延年和白良宽闲聊:“心里有敬畏也好。”
    他们这些读书人,以后就是不做官,也是乡绅一类的人物,这能力越大的人,造孽也比别人厉害。
    心里有敬畏,行事才有分寸。
    日子就在一本本经史子集的翻阅中,一天天过去了,三年时光一晃而过。
    酷热八月,又是一个科举季。
    第87章 (捉虫)
    月色溶溶,今日夜里没有风,骄阳烘烤了一日的大地仍然散发着余温,草丛里的蛐蛐儿以及树上的蝉拼了命的叫热。
    宋延年放下手中的书,踱步到屋外廊间散步,他看到白良宽屋里有烛火的光亮,房屋大门还敞开着,便走了过去。
    “扣扣扣!”宋延年倚在门边,随手敲了敲门。
    白良宽充耳不闻。
    宋延年探头一看,屏风后藤床上,白良宽用被子包裹住身子,仅仅露出一个脑袋,此时全部的心神都被手中的书籍吸引着。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
    “你这样不热吗?”
    “乡试在即,小心中了暑气。”
    白良宽趴在藤床上,床头昏暗的烛光将他手中的书页照亮,他转头嘘宋延年。
    “别讲话,我正看到精彩地方呢。”
    才说完,他又赶紧将眼睛调回手中的书卷,看得是啧啧称奇。
    “可怕,太可怕了,这老道居然是妖道!”
    “什么!居然还会挖心伺鬼,这心挖出来还是热乎跳动的?唔,太可怕了。”
    他一边说着害怕,一边又兴致盎然的翻过一页书,提着一颗心继续往下看。
    宋延年:……这看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几步走到白良宽旁边,伸手将他脑袋上的薄被摘掉。
    “你看书就看书,蒙着被子干嘛,眼睛不想要了?”
    他们邓训导眼神就不好使,生活中多有不便,还闹出过好几出笑话,府学里的生员多以他为戒。
    白良宽悻悻:“欸,这话本写得有点可怕,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蒙上被子会感觉好一点。
    宋延年:“你在看话本?坊间志怪?”
    “我和你说啊,你最好不要在这夜深人静时候看这种志怪话本。”
    白良宽不解:“为什么?”
    宋延年:“人都有好奇心,鬼也一样,它们也会好奇我们将它们编成什么样的故事。”
    “所以啊,你在看志怪话本时,也许就有一只或者两只鬼挤着你的脑袋,当然,可能还会更多,他们抢着和你一起看!”
    “要是话本子写得不得它们的心意,找不到作者,他们便会捉弄面前的你。”
    白良宽:……
    他不就看了话本嘛,至于这么吓唬他嘛。
    他干笑了两声,“呵呵,这世上哪里有鬼?都是吓唬人的。”
    他才不相信!
    话虽这么说,白良宽倒也不敢再看了了,他将书搁在床头,拿起床边的一个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说实话,他都分不清这汗水到底是闷的,还是被宋延年的话吓的。
    宋延年:……
    “爱信不信!”
    他的视线落在白良宽搁在床头的书,伸出手将它拿了过来,随意的翻动了一番。
    白良宽连忙丢了帕子,一把将书抢了过来。
    他小心又爱惜的抚了抚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
    “你小心点,这可是我找书肆老板千求万求,才给我留的一本,你不知道多难抢,坊间都抢疯了。”
    为了这,他还白给书肆老板抄了三十本的《弟子规》,直把他抄的手软。
    宋延年看了封面一眼,上面印着龙飞凤舞,又带着一丝诡谲的墨字。
    “《山野异闻录》?”
    白良宽拍了拍书面,不无得意道,“可不就是《山野异闻录》,紫山先生最新力作!可好看了!”
    “你看过没?”
    还不待宋延年答话,白良宽便又自说自话,“欸欸,你肯定没看过。”
    这延年兄向来勤勉,又怎么会看这等杂书,是他问了傻话了。
    宋延年:……不,他看过,看的还是底稿,提了几条建议,参与了校对……
    既然说起这志怪话本,白良宽一时就止不住话匣子,他将紫山先生这两年的作品一一和宋延年介绍了一遍,那神情动作,如数家珍。
    “这么多篇,我还是最喜欢看艳鬼瑶娘这一篇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篇字里行间的总有点怨和惆怅,似有不平之意,明明是个大团圆的结局啊。”
    宋延年:……
    现实中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总得在话本里找补找补,来个欢天喜地的大团圆,毕竟是爱过嘛!
    还有,昌平兄都成先生了?美得他!
    他将话本从白良宽手中拿了过来,重新放回案桌上。
    “过几日便是是乡试了,这等闲书还是少看一些。”
    白良宽惆怅,“我知道,只是紫山先生的话本太吸引人了,我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入迷了。”
    “他的文字迤逦,遣词造句端方,特别是那些情节,看得我如临其境,情不自禁的跟着书生一起忧惧,那些诡谲荒诞的故事,真不知道紫山先生怎么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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