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过石鸣之上朝,沉知楼如同往日一般,去给婆母方氏请安。方氏一张圆脸,肤色微黑,穿一身墨绿缎面交领襦衣,衬得肤色蜡黄。石鸣之长相肖父,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随了方氏。
    方氏见沉知楼进来,忙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她脸上笑意更浓,全然不似会磋磨媳妇的婆婆,沉知楼眉间却是散不开的郁色。
    石鸣之父亲早亡,自小由母亲一手拉拔大,石父在世时是清贫的七品小官,没给母子俩留下多少傍身钱财,孤儿寡母受尽白眼,方氏在家缫丝织布,眼睛都坏了一半,节衣缩食不敢忘供子读书。石鸣之感念母恩,极其孝顺,沉知楼知晓这些事,原也对她十分敬重。
    沉知楼坐在方氏身侧,对面是石鸣之的妹妹石意娘,方氏逗弄着怀中不到两岁的男童,身后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白净丫头。
    孩子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嘴里啊啊呜呜地叫着,方氏将他往沉知楼这边凑,笑着教他:“这是你娘。”
    男孩黑豆似的眼睛看向沉知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脸色如此苍白,他小手还没沾到女人衣袖,就被猛地甩开。
    沉知楼瞳孔收缩,仿佛在看什么丑陋恐怖的妖魔,小孩的手红了一块,抽抽鼻子放声大哭,方氏脸色难看起来,身后的丫头接过孩子在怀里拍哄。
    方氏看向沉知楼。
    沉知楼觉得自己要在那双黑眸中窒息了,她开始分不清面前的是方氏还是石鸣之。
    “娘,您动作那么突然,换我也是要被吓到,”一侧的石意娘走过来挡在沉知楼身前,她声音很柔和,一下缓和了屋内的紧张,“看看外面天多好,您快带瑞哥儿去园子里转转吧。”
    今日的天确实很好,日头暖而不毒,微风徐徐。
    方氏沉默片刻,叫沉知楼和石意娘散了,自己带着孩子和丫鬟往外去了。
    沉知楼没等石意娘,脚步匆匆离去,她的心像是被人攥紧,她得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
    她的陪嫁丫鬟春柳见她面色不对,也不多言,看沉知楼进了卧房,自己守到门外。
    桌上是铺陈的宣纸,墨汁也磨好了,往常握住笔就能停下颤抖,今日不知为何没了效果,沉知楼用左手扼住手腕,依旧无济于事,擅长的簪花小楷生生写成狂草。
    菱花窗没有推开,外面的光照不进屋里。
    写着写着,幽暗的屋里落起了雨,一滴一滴,在纸上碎落四散,花了字痕。
    沉知楼双手捂住下脸,无力地蹲到地上,泪珠止不住地外淌,很快淋湿手背。
    外面忽然传来叩门声,她连忙用袖口掩去泪水,清清嗓子,问:“何事?”
    外面的人察觉到她声音微哑,过了一会才轻声说:“嫂嫂,最近我在读《中庸》,遇到几处不解......”
    是石意娘。
    她又补充道:“......若是嫂嫂不方便,我过会再来。”
    发泄过,沉知楼冷静大半,想起还不曾谢过石意娘方才帮她解围,又用巾帕擦擦眼角,将桌上宣纸揉成一团,说道:“无碍,你进来吧。”
    石意娘尚未及笄,许是幼时经历所致,没有一点骄矜任性,心思通透,善解人意。沉知楼如她这般年纪,还会因与人斗诗闹得不可开交,要爹娘哄着惯着才愿用饭。
    石意娘走进屋,装作看不到沉知楼通红的眼角,只跟她讨论书里的疑惑,沉知楼与她解答着,在自己熟悉擅长的地方找回一些昔日的平静。
    石意娘不光是问,她对学问也有自己的见解,两人有来有回,时间过得很快。沉知楼留石意娘用了晌午饭,下午又同她分享一些新收的诗集,石意娘见天色不早,施礼告辞。
    一闲下来,沉知楼的心又空了一块,屋子恢复死水样的沉寂。
    石家人晚饭是要一起用的,沉知楼想起早上的事,推说身体不适,没有过去。方氏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已经不计较什么,嘱咐春柳给沉知楼端些饭菜,劝她好好休息。
    沉知楼没有胃口,早早躺下,朦胧中有人摸她的额头,她抬眼,是下值了的石鸣之。成婚多年,他的脸一如初见,明明是自己深爱着的模样,为什么却有些模糊了呢......
    沉知楼推开他的手,自己靠坐起来。
    石鸣之没去在意她的疏远,柔声问:“听娘说你身子不适?”
    “没什么大事,就是没胃口。”沉知楼侧过头,不去看他。
    “现在呢?”他挽起衣袖,端着粥坐到沉知楼身侧,“我喂你吃些,不用些东西夜里你又该难受了。”
    那粥还泛着热气,是他让春柳温上的。沉知楼幼时被养得娇气,经常闹脾气不吃东西,年岁长些胃便不太好。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总是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不经意变回她曾眷恋的身影,让她无法纯粹的恨他。等她的心恢复知觉,再一次刀刀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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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知楼的剧情比较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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