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在远处的终了阁诸人见到这三人惨状时,后背都齐齐散出寒意。
    就见那两位坤字号的老牌杀手,两人的其中一只手都已经炸得粉碎,手腕处的伤口正不断的伸着殷红的血迹,如细流般跌落在主殿前方的汉白玉广场上,截断的手腕露出点点白骨,分外狰狞。
    而那女子,也被木剑穿胸而过,狠狠的定死在广场上。
    “距离黄昏,还有三个时辰。”她驱动内劲,清亮的嗓音响彻整片燕云山腹地。
    “陛下息怒。”远处的精致小楼内,一位头须皆白的老者运转内劲,飘然而来,此人正是天字号排名第一的杀手,老翁。
    同时也是终了阁唯一学会了内劲的高手。
    对方的规矩很好,过来后对谢琅恭敬的行礼,“陛下,阁主目前在外游历,按照终了阁的规矩,每月阁主都要回阁中支持月会,昨日凌晨阁主刚刚离开,再回来恐怕短则两日,长则五日的时间。还请陛下宽容几日。”
    “不允!”谢琅勾唇露出一抹痞气,“之前你们终了阁刺杀朕的时候,可没有经过朕的应允,现在居然让朕宽限,谁给你的底气,敢和朕来谈条件?”
    “……”
    “那位温先生呢,再不出来见朕,那就永远都别出来了。”谢琅话音落下,盘旋在主殿的巨龙略微收紧了庞大的身躯,众人耳畔顿时响起木头爆裂的声音,同时主殿殿顶的琉璃瓦也因挤压开始破碎。
    还站在三楼临窗前观察的温先生心脏顿时如同被人攥紧一般,那吱呀呀的声音,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抓起书案上的一根狼毫笔,试探似的扔出窗外,却在接触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后,狼毫笔直接化为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的温先生满心的绝望。
    他知道今日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木着脸整理一下散乱的衣衫,抬起如同灌满了铅的双腿,一步步的往楼下而去。
    白须老者知道谢琅恐怕是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已经命人去给阁主飞鸽传书了,收到最好,收不到的话,他们或许还有一条命去围剿阁主。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谢琅背对着他问道:“你就是那位温先生?”
    温先生一身胆寒的来到谢琅面前,俯身作揖,“正是温某。”
    谢琅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脸上带着一张很是粗糙的面具,虽说也是有鼻子有眼,却令人恶心。
    “面具摘了。”
    温先生犹豫着,可看到谢琅指尖那正在炸开的火花,最终将自己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白须老者看到对方的真实面目,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失声喊道:“少主?”
    温先生面无表情的垂眸不语,可白须老者却不希望他沉默。
    “少主,您为何会在这里?”
    或者说,他怎么可能是温先生。
    谢琅不由得勾起唇角,终了阁诸位杀手眼里人人惧怕的温先生,居然是一张娃娃脸。
    “刺杀朕的雇主,是谁?”
    温先生依旧沉默。
    谢琅目视前方,“你可以死扛着,但是朕早晚都会知道。”
    “是南离……”
    “朕要听实话。”谢琅不相信是南离宣帝或者其他人下手,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
    温先生张张嘴想反驳,可接触到谢琅的视线后,心头咯噔一下,最终改口,“是西楚东宫太后。”
    这个人倒是让她意外。
    她之前的猜测,要么是大周的权贵,要么就是周边国家的皇室众人。
    虽说西楚东宫太后也是皇室众人,可这位太后娘娘是西楚新皇的第三位皇后,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后来将一位公主过继到了自己名下。
    而现在的西楚皇帝楚泽,乃是西楚先皇元后所出,西楚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大周与西楚没有太多的牵扯,只是这两年没有纳贡罢了,即便是有矛盾,那也是西楚的帝王,毕竟矛盾之间的激,也是建立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
    一个小混混对另一个小混混擦身而过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眼,两人斗嘴甚至动手的可能性近乎百分百。
    可若是一位千亿富豪带着一众保镖与一位小混混擦身而过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那个小混混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避开。
    即便西楚东宫太后地位与谢琅没什么差别,可她是帝王,对方乃后宫,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产生摩擦。
    对方居然花费重金……
    “对方给了你们什么价码?”
    “十万两黄金。”温先生闷声说道。
    “……”谢琅的心气稍微顺了些,比她预想的要高出两倍,难怪对方明知道任务艰巨还是接下来。
    实在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对方一个后妃,怎么会花如此重金来刺杀自己?
    这怎么想都透着诡异不是吗?
    难道是姚太后与这个女人结下的仇怨?
    既然如此,之前怎么没有去刺杀自己?
    以女帝之前的生存条件,刺杀她可是很容易的,别说勤政殿那般冷清,即便是重重禁军护卫,若是有人刺杀自己,姚太后恐怕也会欢天喜地的把人都调走,给对方制造机会。
    这么说,对方刺杀的是现在的女帝,而非之前的。
    那若是现在的岂不是更加奇怪?
    来到大周之后,她除了去过一趟归一观,这可是第二次踏出京城,哪里惹到那位太后娘娘了?
    谢琅不禁散脑洞。
    想到去年大周给西楚送去了一辆自行车,这可是不属于当下时代的产物,或许是被那位太后娘娘看到了……
    难道那位太后也是穿越人士?
    这个想法其实很容易被谢琅给排除了,毕竟西楚并没有穿越人士经过时的痕迹,一切都是那个土味封建王朝,没有任何现代产物的问世。
    ……
    麻蛋,不想了,以后亲自去问问不就是了。
    “派人去吧终了阁这些年累积下来的财富都搬到这里来,若是敢私下里克扣,朕活剐了你们。”谢琅慵懒的靠在软椅里,“也莫要想着逃离,外面已经被朕设成了囚笼,任何人插翅难飞。”
    “……”
    “陛下,那飞鸽传书……”白须老者哭了,插翅难飞,那鸽子怎么飞出去传信。
    “鸽子可以。”感受到信鸽,她自然不会拦截。
    亲眼看着白须老者放飞一只信鸽,谢琅视线在远处来回巡视。
    “你!”她抬手指着天一,“带人去准备午膳。”
    天一:“……”
    他要被同行的眼神给射杀了。
    原想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可听到主殿的动静,到底是没有忍住,躲在周围掠阵的同行中间看热闹。
    没错,别人是掠阵,天一是完全的看热闹。
    谁知道居然就被对方眼尖的现了呢,现在好了,成为众矢之的。
    “……是。”天一行礼后,转身往厨房去了。
    终了阁的厨房很大,当然厨子们的手艺也没的说,做的菜色香味俱全,而且各种地方菜色都精通。
    他们里面很多都是终了阁的暗探在民间网罗来的,就是为了满足温先生的口腹之欲。
    温先生在终了阁是个神秘的存在,深得阁主信任,现任阁主是老阁主唯一的关门弟子,老阁主于多年前遭到仇家的暗杀,现任阁主上位,半年后的某日,将温先生从外面带回来。
    他曾告诉终了阁众人,温先生以后会在他离开总部的时候,全权掌管各种事宜。
    谁能想到了,这位温先生居然是老阁主的儿子。
    难怪阁主如此信重温先生,听师傅说,阁主与老阁主的儿子,自幼相识,关系很是融洽,比亲兄弟还要亲。
    “小一来了,想吃什么?”厨房里,一位膀大腰圆,体重看来最少在一百七八十斤的彪悍大娘,见到天一进来,爽朗的和他打招呼,“身体没事儿了吧?”
    “高大娘,我没事儿了,过来让您帮忙准备几道菜。”
    厨房里现在还不知道终了阁被人入侵并搅得天翻地覆。
    高大娘是终了阁的厨房管事,虽说没有武功,可却力大无穷,能轻易的搬动比她体重还要重十倍之内的东西,她每日里就是坐在终了阁门口管着厨房众人,禁止他们踏出厨房之外的地方一步。
    高大娘是个狠人,或者说是个狼灭。
    年轻时她还是个很苗条清秀的姑娘,与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看对了眼,因高大娘家里条件也一般,她爹娘对读书人也很憧憬,既然女儿与那位书生两情相悦,自然没有反对二人的婚事。
    婚事虽说简单,可刚开始的时候,与高大娘倒也是恩爱甜蜜。
    可是一切在那书生科举成为探花郎后,对方被当朝相国榜下捉婿,成为相府女婿后,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破碎了。
    高大娘在家中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两年也不见夫婿回来,最终带上银钱,一路跋山涉水的去了京城,多方打听后,她得知自己的丈夫贪慕虚荣,居然给相国做了上门女婿,还去了相国那位德才兼备的千金为妻。
    这让高大娘差点没气疯了,可她却不是个软弱女子。
    后来她在京城多方走动算计,最终在那薄情人带领新夫人去城外寺庙里,为两人还未出生的孩儿祈福的时候,高大娘出手了。
    一夜之间,她杀死了护卫,一块巨石砸扁了负心郎,同时那位新夫人也没放过,最终在弄死过半的和尚后,逃离了寺庙。
    相国府得知这一消息,惊怒非常,派遣了无数人力四处探查凶手的踪迹,最终将疑点放到了高大娘的身上。
    她的父母被相国府吊死在当地城门上示众三个月,高大娘愣是忍耐着没有出去。
    后来高大娘四处逃窜,也在这数年的逃亡生涯中习得一手好厨艺。
    甚至自毁容貌,由一位翩跹少女,愣是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胖子。
    机缘巧合之下,高大娘进入相国府做了一位厨娘,不到三个月,相国府在一场除夕家宴的晚宴上,全部中毒而亡。
    上到相国,下到府中猫狗,无一幸免。
    天一很多年前听到高大娘的事迹,最开始的一段时间看到高大娘都腿肚子打转。
    “想吃啥尽管说,大娘亲自给你做。”
    “不是我要吃,是大周的女帝驾临终了阁……”天一苦涩的说道。
    高大娘似乎听出了什么,凑到天一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要下毒?干脆利落的死还是饱受痛苦的死?还是下迷药?”
    “……”能不能别吓唬人?
    天一吞咽着唾液,惊骇的看着高大娘,连连摇头,“不能死,就是正常的做饭。”
    高大娘“嘁”了一声,“你倒是直接说明白啊,害我瞎琢磨。”
    “……您老也没问啊。”天一小心翼翼的嘟囔着。
    他自小不知道爹娘是谁,天字号的九个人也可以说自小吃着高大娘的饭菜长大的。
    最开始他们被养在某处分部的宅院里,来到终了阁之后,就彻底喜欢上了高大娘做的饭菜,那时候他们还不能接任务,毕竟年纪小。
    因此趁着训练空闲时,九个人总会三五成群的来高大娘这里找好吃的。
    他们几个人心里,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娘亲看待的。
    虽说天字号的九个人如今只剩下六个,高大娘之前也难过了几日,最终却也缓过劲儿来了。
    毕竟这行当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别人死,反正都是个死。
    她在终了阁三十几年来,见过太多人死掉了。
    如此倒也习以为常,不再去钻牛角尖。
    “大娘,您可千万别加料,不然我救不了您。”
    “知道,大娘听你的,不加料。”高大娘笑声豪放的去了厨房。
    高大娘的手艺没的说,比之御厨不遑多让,在加上她多年逃亡躲避,去过很多地方,学到的菜式也是五花八门,后来经过她细心的钻研,厨艺已经自成体系。
    十几个身姿曼妙,容颜清丽的少女将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谢琅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陛下,您请用膳。”天一规矩的站在一边。
    她夹起一筷子鸡肉放到口中,肉质细滑鲜嫩,浸染过汤汁后,更是香而不腻,细细咀嚼后,划入食道,满腹充斥着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鲜美味道。
    “谁做的?”她面容平静的问道。
    “是厨房里的高大娘。”天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莫非陛下不满意,想要问罪高大娘?
    “带人来给朕看看。”筷子伸向了下一道菜。
    这厨艺即便是曾经谢琅作为富家女的时候,尝遍国内外众多菜色,也可说是数得着的。
    离开终了阁后,准备将人带回宫。
    “你想抗旨?”谢琅见天一没动,言语轻描淡写间透露出了丝丝的杀气。
    天一却“噗通”一声跪地,“陛下,高大娘是个好人,请陛下恕罪。”
    “好人?”谢琅声音轻谩,“能在终了阁混到你一个顶级杀手都为她求饶的地步,没有心机和手段怎么可能做到,朕承认她是个好厨子,但是好人……别侮辱这两个字了。把人带来。”
    天一被谢琅说的全身僵硬,可到底是没敢反抗,起身灰头土脸的往厨房去了。
    过来时,高大娘正在嗑瓜子。
    “咋着,那大周女帝不满意?瞧你这张奔丧的脸。”高大娘嘲讽的笑道。
    天一失落的摇摇头,“她让你去见她。”
    “那就去呗,我还怕了她不成。”高大娘将手中没有嗑完的瓜子扔到盘子里,拍拍手站起身,“她让我去见见,有没说杀我,把这张丧门脸收起来,等我死了,再让你哭两声。”
    高大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位长得清丽周正的小姑娘,正一个人坐在主殿大堂的饭桌上用膳。
    而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几个终了阁的乾坤两个字号的老牌杀手,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你就是高大娘?”谢琅喝了一口菌菇汤,味道鲜美的无以复加,明明这个时代的调味料有限,却能用一些现有的食材融合提鲜,将菌菇的味道尽可能的展现出来,不得不说,对方在厨艺一道,有着惊人的天赋。
    高大娘那壮硕的身躯杵在谢琅面前,看着体格,等抵得上谢琅两三个。
    “就是我,咋着,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她声音粗狂的问道。
    “不,味道很不错。”谢琅指了指不远处的软椅,“坐吧。”
    高大娘也不客气,走上前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那你喊我来干啥。”
    “处理完终了阁的事情,朕准备带你回京。”
    “盛京?”高大娘狐疑的问道,“我去盛京干啥,这里的小崽子就够我喂的。”
    “朕会给你一间店铺,以后为朕赚钱。”谢琅指了指在一边忐忑不安的天一,“届时让他们几个给你做跑堂。”
    高大娘忍不住仰头大笑,“哈哈哈,这主意不错,听起来的确有意思。”
    “杀手的生意还是莫要做了,以后在朕手底下做事,只要能够按时完成朕交代的人物,你们都能有自由之身,以后是娶妻生子,还是闲暇是到处游山玩水,朕不会干涉。”
    这话,让天一不禁心生向往。
    高大娘也愣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朕是大周天子,一言九鼎。”谢琅眉目淡漠的扫视高大娘一眼,敢质疑朕的话,揍你哟。
    “可他们都是杀手,职业杀手。”高大娘到底不是个多坏的人,之所以来到终了阁,是因为除了这里,天大地大,没有她半分生存之地。
    她手上只沾染了那负心汉和相国一家的鲜血,其余的时间她从不杀人,会脏了自己的菜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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