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今天是中考成绩出来,可以提供电话查询和网络查询的日子。
    下午时候我爸特意问了我关于查询分数的事情,而事实上,他每天都看报纸,这些东西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不知不觉的,我爸似乎也改变了许多。
    吃过晚饭,我爸就坐到电视前,手里拿着遥控板,面色跟平时一贯沉静严肃,但我能看出来,他有些心神不属,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似盯着电视看,但心思根本没在上面。
    我坐在我爸旁边,心情跟他一样紧张,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在我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老式挂钟,挂钟上的一分一秒,像是正在对我进行宣判。
    电视里播着今天的新闻,屏幕下方还打出来了字幕,通报今天中考查询的热线,将在晚上七点准时开通。
    相信现在全国有成千上万的学生家长,都跟我家现在一样,守着手机或是电脑屏幕,焦急的等待着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
    在这凝重的气氛里,我有种如临大敌的惊慌感,仿佛有太多的空气挤压进了我的身体里,扩张着胸肺,让我全身都有一种麻麻酥酥的感觉,仿佛电流在身上肆意的流窜。
    叮……叮……挂钟准时在七点钟响起,我爸并没有慌手慌脚的忙活,而是又等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拨通了查分热线。我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半晌过后,我爸略带失望的放下了手机,嘴里嘟哝了一句,“占线。”
    我俩呆愣的坐了一会儿,我爸再度拿起电话,但这个时间段,查分系统那边线路完全瘫痪,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打通。
    我现在也有了手机,这时候也掏出来,跟我爸同时拨打查分热线,同样也是无法接通。
    整个查分过程就这样磕磕绊绊的,像是拉锯一样拉扯着我的神经,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左右,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拨打,查分热线终于接通了!
    我左手拿着电话,右手微带颤抖在冲我爸摆了一下,他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把自己手里的纸和笔统统推了过来,放下手机,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
    等电话那头要求输入中考证的时候,我捏着圆珠笔的手都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轻颤。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将准考证以及身份证输入进去,然后把手机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冰冷的宣判语音响起,“准考证号:397562638,考生姓名:陈锋,语文成绩:83,数学成绩:97,英语成绩:64,思想政治成绩:80,物理成绩:58,化学成绩:39,历史成绩,40,体育达标成绩:28,计算机综合成绩:18。”
    “总成绩:507。”
    中考总分600分,其中语文、数学、英语和思想政治,四门学科都是一百分,物理60分,化学40分,历史50分,体育30分,计算机综合20分。
    这其中我的数理化各自都是将近满分,语文和政治成绩也算得上优秀,其他各项成绩都没拉后腿,唯有英语的成绩还是差了些。本来英语就是瘸腿科目,听力的二十分几乎完全损失之后,还能得到64分,对我来说,也已经算是极好的成绩了。
    总分六百分,到达五百分以上,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算是一个好成绩,足以进到全班前十名之内。这也是我初中生涯历次考试的一个新突破,以前我的大型考试成绩,一直维持在四百五十分左右,根本没有突破过500分。
    看来最后这段时间的努力,不光是英语成绩提高了些,其他各科目的成绩都有所提高。
    只是,这个成绩足够考上一中吗?因为分数线要在成绩出来之后的第二天才公布,所以,暂时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依然未知。
    电话里的成绩一共报了两遍,等报完之后,我手边的纸上已经工工整整的把全部分数记录了下来。挂了电话,屋里一下又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我爸一贯冷漠的脸上,此时带着一种惊讶、喜悦与复杂交织的神情,紧紧的看着我。
    我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喜悦,但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冷漠的表情,此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把内心的喜悦通过表情表达出来。看了我一会儿之后,他往后一仰,重重的靠在沙发靠背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似乎老半天才喘过了心口的郁结,最后缓过来一句,“陈锋,你真的懂事了。”
    我使劲儿眨眨眼睛,不想让眼里含着的泪花跌落下来。但此情此景,这番努力自然是白费,最终,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我终于在我爸的口中听到了一句赞扬。
    等情绪平复过后,我爸已经拿了酒出来,今天他没让我下厨,而是自己去厨房,把他先前买的一些凉菜倒进盘子里弄好,端到了客厅。
    不管高兴还是悲伤,我爸除了偶尔的真情流露之外,最常用的表达方式还是喝酒,仿佛酒里隐藏着他所想说的一切。
    往常他喝酒的时候,我都是要回避的,今天我同样下意识的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回去的时候,他叫住了我,似乎不代表情的说,“你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我讶然转头,这才看见,我爸竟然拿出来了两个酒杯,而说完话之后,竟然已经给我斟满了酒。
    我带着微微的忐忑和尴尬坐下来,很不习惯的捏着酒杯,我爸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喝吧,男孩子早晚是要喝酒的。”
    说完,我爸自己先仰头干了一杯。我吐了口气,也学着他把这杯酒倒进了肚子里。
    这不是我第一次喝酒,但酒里的辛辣依然让我咧着嘴,十分艰难的咽了下去。酒这种东西很奇怪,喝的时候难以下咽,但后味儿却醇香无比,而等它在你肚子里翻转,被吸收进血液,并流转全身之后,整个人精神上的微醺更是醉人。无论你高兴还是痛苦,酒都能让你的情绪更上一步台阶。
    跟我爸的第一次喝酒平淡无奇,前前后后,他不过也就跟我说了那一句话,然后就是自己沉默的吃菜、喝酒。到最后,他带着微微的醉意,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我吐了口气,摇晃着有些昏沉的脑袋站了起来,把餐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胖子打过来了,一听到他喜冲冲的声音,不等他开口询问,我先问他是不是考的不错。
    胖子大笑着说,“我考了四百四,按照去年一中511的分数线,我只差七十多分,应该过择校生的分数线不难。”
    我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进步的人不止我一个,胖子平时的成绩跟四百四这个成绩相比,差着一个层次,没想到我努力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悄悄的完成了一次蜕变。
    报完自己的成绩,胖子自然是急匆匆的问我成绩,得知我的成绩之后,胖子大笑着在电话里给我打气,“你放心吧,去年咱们市的考生多,今年考生少了一点,你这分数,肯定能上线,你就等着过几天去跟陈冰会合吧!”
    挂了胖子的电话之后,很快其他熟识的人电话依次打过来,欧阳、郝强,甚至萧鹏飞等人都关切的问了我的成绩,并在得知成绩之后,向我道喜,纷纷给我鼓劲儿,说这个成绩一定能上一中分数线。
    等应付了所有人的关心之后,我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一中……真的能考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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