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妍天真烂漫,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不见丝毫阴霾,待人也是十分真诚热情,所以每每这些小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得人喜欢。
    此时她也热情招呼欢颜和蒋青青,却没有人会觉得她这是在趋炎附势,或者是故意巴结,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向来都是如此,很容易跟人亲近。
    待欢颜和蒋青青入席之后,众位小姐也是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坐,旁边摆着各色的茶点,在诗会正式开始之前,少不得要先寒暄闲聊一番。
    “听说栾小姐也参加了之前的童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却也不知真假,世子妃和傅少夫人跟栾小姐之前都是同窗,不知……这事儿可否是真的?”其中一位小姐这般开口问欢颜和蒋青青道。
    其实,要说真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栾小姐参加了童试这件事,根本不用再问,肯定是真的。不过是用这个话来打开话头,好接着说下去罢了。
    欢颜倒也没有避讳,放下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是真的,不日之后她就要参加府试了。”
    “那她……她不是北於人士吗?既然参加了大顺的科考,外面的人都说栾小姐她已经嫁人了,是不是真的?”
    见欢颜并没有要避而不谈的意思,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一点。
    欢颜这次略顿了一下,方应道:“是真的。”
    “那栾小姐她嫁的是什么人?”林灼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林灼华含笑开口对欢颜道:“听说今日的点心是特意找酪花斋的师傅做的,世子妃尝尝,味道如何?”
    欢颜闻言亦是冲着林灼华笑了笑,伸手取了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小咬了一口,随即点了点头,“不错,味道很好。”
    被林灼华这么一打岔,众人也就不好再接着追问有关于栾静宜的事情,见得自己妹妹还欲再张口,林灼华赶紧拉住了她的衣袖,以眼神制止了她,林灼妍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待时辰差不多了,诗会正式开始。她们请欢颜和蒋青青来,主要也是为了镇场子,所以欢颜和蒋青青在诗会刚开始的时候,像模像样地各作了一首诗之后,也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她们只在旁边看着这些小姐们吟诗作赋也就够了。
    蒋青青看着那些或坐或立,却皆是费尽心思遣词造句的小姐们,凑近了欢颜,低声同她道:“这个时候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就可见真章了。你看她们,有的虽举目远眺,迟迟不下笔,却胸有成竹的模样。而有的呢,却是皱着眉头,显然是没什么头绪的样子,像极了我以前每次被先生叫起来临时作诗的样子。”
    欢颜含笑摇了摇头,青青挖苦起她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
    “不过我看方才对诗的时候,林家那两姐妹都是不错,对的诗快且好,可见学识是不浅的,不知道这命题作诗会怎么样。”
    欢颜闻言,将目光移到林家那两姐妹的身上,亦是低声同身旁的蒋青青道:“这姐妹两个也挺有意思的,一个端庄持重,一个天真活泼。”
    蒋青青点了点头,方才林灼妍追问关于静宜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姐姐及时将话头给岔开了,很懂得审时度势,估计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免得让她得罪了欢颜。相比较起来,那妹妹林灼妍就随意了许多,估计是因为她年纪小,说话又甜,所以在家里得到长辈的宠爱更多一些,所以才越显得天真无邪。
    两个人闲聊着,蒋青青随意问了欢颜一句,“谢安澜呢?最近在忙什么?”
    谢安澜最近的确很忙,之前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他们还因五皇子刻意传出去的流言,而有所顾忌,谢安澜鲜少在皇宫里露面。
    但如今朝局已稳,皇帝也已经坐稳了这个皇位,再加上皇帝整肃朝堂的心思坚定,不光是京城,就连地方上的官员都要好好地整肃一番,他自是得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帮自己,于是最近谢安澜也是频繁地进出皇宫,在御书房里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谢安澜今日也是进宫去了,不过此时他并不在御书房,而是跟皇帝一起出了皇宫。
    皇帝自打登基之后就再没有出过皇宫,今日难得奏折都处理完了,谢安澜便是拉了皇帝一起出宫来散散心。正好皇帝也想微服看看京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如此,便换了衣服同谢安澜一起出了皇宫。
    二人一路走走看看,倒也悠闲。走到这别院的附近的时候,谢安澜想起前几日欢颜收到一张帖子,说是有个什么诗会,就是安排在这里办的,今日自己出门的时候欢颜还特意跟自己说了。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谢安澜想着正好可以去看一眼欢颜。
    跟皇帝这么一说,皇帝摇头失笑,“走吧。”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趁着休息的间隙,林灼华将自己的妹妹给带到小花园的僻静处,见左右无人,才对她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谨言慎行,你忘了世子妃和傅少夫人因为栾小姐的事情被责罚过了吗?这本就不是能公然拿出来谈论的事情,你还跟着其他人起什么哄?”
    林灼妍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也没姐姐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我看世子妃和傅少夫人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世子妃被那么问的时候也没生气啊。”
    “不管她有没有生气,有些话就是不该问。”
    “姐姐,你未免谨慎得有些过了头吧?处处在乎这个、考虑那个的,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林灼妍小声嘟囔着道。
    “我们生在林府,打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常人不能享的锦衣玉食,处处都有仆人伺候,自然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危险。所谓,伴君如伴虎,我们的祖父、父亲、兄长都在朝中为官,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人头落地,我们自然也是要谨言慎行,莫要连累了他们。”
    “哪有那么严重。”林灼妍觉得还是自己姐姐谨慎过了头,皇上也没她说得那么严厉。
    “自然有这么严重。京中有多少高门显贵,就今天来的这些小姐们里,你以为她们的父兄就没有一个在暗地里将我们父兄视作对手的人吗?我们若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被有心之人给传出去,难保不会连累家人。妍儿,家里人都觉得你还小,所以一直不大跟你说这些事情,可眼见着你明天也要及笄了,有些事情你是该懂了,不要再小孩子心性了。”
    “可这世上的人本就有千百种,要我做到姐姐你这样处处小心谨慎,只怕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林灼华微微皱眉,“那你也要学着去做,你……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吧。”
    见自己妹妹不说话了,林灼华也在心中暗自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但转念一想,妍儿也的确是不小了,明年及笄,再过一两年也就可以嫁人了,哪里能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的,若是她一直这样,将来到了婆家也难免要吃亏。
    但是眼下并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只见林灼华牵起自己妹妹的手,“走吧,我们先回去。”
    谁知林灼妍却是推开了自己姐姐的手,低声道:“姐姐先回去吧,我看这里景致挺好的,想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
    “你嫌姐姐的话说得重,生气了?”
    林灼妍摇头,“没有,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说着,只见她笑了笑,“其实是我方才作诗作得头疼,待会儿回去了,又要被她们捉去吟诗作赋的,我想在这里先歇一歇,姐姐你先回去吧。”
    林灼华迟疑了片刻方道:“好,那我先回去,你也赶紧过来,别呆得太久了,免得让旁人觉得你失礼。”
    “我知道了。”
    叮嘱过之后,林灼华便是先回席上去了。
    林灼华离开之后,林灼妍独自一人坐在那六角亭中,想心事想得出神。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交谈的声音,而且还是两个男人,她心中暗暗奇怪,今日不是女子们的诗会吗?怎么会有男子过来?难道是伺候的仆人?可是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耳熟啊。
    她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赶紧离开,回席上得好,免得又被姐姐说自己不谨慎,毕竟自己一个闺中女子,单独遇见男子也是不大妥当的。
    只是她刚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这声音……这声音她记得,过年的时候,自己随着祖母和母亲一起进宫,偶然间遇到的……皇上,这不就是皇上的声音吗?!
    就再她犹豫的这功夫,那两个说话的男人已经渐渐走近了,林灼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还好,挺整洁的。
    皇帝看到眼前这女子的时候,也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前了,而且当时她还穿着冬装,所以眼下他也是过了半刻才想起自己之前是见过此女子的。
    “臣女林灼妍见过皇上、见过奕世子。”
    皇帝闻言看着她道:“林灼妍?你是林阁老的孙女?”
    林灼妍心头猛跳,自己的名字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比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要好听这么多?
    “之前在皇宫之中,臣女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臣女当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回去之后,祖父和祖母已经狠狠教训过臣女了。”
    谢安澜以眼神询问皇帝,这林家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林小姐跟焕廷之间之前还有些什么故事?
    “无妨,不知者无罪,你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若她真的是故意的,自己也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还为他遮掩了。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孩儿,为了解救那只猫儿也是出于好心,不知道宫中那般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动什么干戈,也就帮她遮掩过去了。没想到她回去之后,还是被林阁老给教训了。
    “你可知世子妃在哪里?”皇帝问那林灼妍道。
    “就在花厅里呢,臣女也正好要回去,可以给皇上和世子引路。”
    林灼妍心头欢喜,虽然有些羞涩,却不见多少怯意,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梨涡浅浅动人。
    眼见着前面就是花厅了,只听得从里面传来女子吟诗的声音,皇帝听得有趣,便是对引路的林灼妍道:“难得你们有这样的雅兴,朕也觉得有趣想要在旁听一听,朕就不进去了,你待会儿进去之后,也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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