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曹植还没有说话,青子便先跳了出来。
    她怒目而视,显然出离了愤怒,恨不能直接冲上前来,扇高朗一巴掌。
    高朗自知失言,一时十分尴尬。他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一时间也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来化解。
    好在,就在这时候,曹植的脸色,却渐渐和缓下来。
    “让他说。”他一扬手,制止了青子的动作。然后便转头望向高朗,沉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甄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高朗闻言,连忙否认。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曹植就突然打断了他:“你这样想也没关系,反正全天下的人都这样想!我也不在乎了!”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唬得高朗一愣一愣的。
    他是真没想到他有这份坦荡,吃惊的同时又觉得感佩。
    “你们根本就不懂。”曹植说着眼神一黯,突然又拨起了琴弦。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琴声呜咽,异常悲苦。曹植边弹边吟,更是如泣如诉。
    这琴声引人。共鸣。高朗和查建勇他们听了,一种悲伤从心底深处生出来,叫他们说不出的难受。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随着琴声为之一变。
    昔日伯牙遇子期,子期能知琴声之意,遂伯牙,引以为知己。
    如今曹植弹唱,其音似乎略胜一筹,在场者无不为之慨叹,心生悲戚。
    一曲歌罢,众人久久不能自拔。他们全都沉浸在这首词赋的悲戚哀怨中,唏嘘不已。
    良久,曹植终于再次开了口。
    他将自己那双修长的手覆在琴弦上,颤声问道:“这样痴情的一个女子。又怎会有二心?”
    他这话像是在对他们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的思绪,不由随之飘远了。
    “我的嫂嫂,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爱她敬她,如姐如母。天下人毁我谤我,我都不在意,唯独毁她,绝不可饶恕。”
    说这话的时候,曹植严肃极了。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种圣洁的光芒,让人不忍再恶意揣测他与甄宓的关系。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朗闻言连忙道歉,“我不了解你们的事。我只是听别人这样说。说你写《洛神赋》是为了她。”
    “《洛神赋》和她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郭女王的谣言。为的就是杀人诛心,彻底挤走她。”提起郭女王,曹植的脸上顿生恨意。
    他手捏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对着高朗他们便直言不讳道:“都说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简直就是为郭女王造出来的!同样是女人,她和嫂嫂却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这句话里透着对嫂嫂无限的爱与依恋。
    高朗他们突然觉得,从前是自己草率了,把这个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这曹植与甄宓的故事,怕是并非如那些口水剧中表现的那般简单!
    “我嫂嫂极守妇德。他自幼便知书达理,从未做过逾矩僭越的事。自她嫁给我的兄长,就从未有过二心。若说她与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那真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说着,曹植便开始讲述,他与自己嫂嫂之间的关系。
    也许是文人心性使他胸怀坦荡,这一番讲述,他几乎毫无保留,完全沉浸在了对自己长嫂的怀念之中……
    他第一次见到甄宓,是在曹氏家宴上。
    那天,满场的女眷唯有她打扮的最素净大方。眉眼之间端庄温婉,全无娇蛮之色。
    那时候有句话,叫“南有大小乔,北有甄宓俏。”
    13岁的曹植,头一次见这位貌美的嫂嫂,便惊艳于她这种出尘脱俗的绝世容颜。
    他目瞪口呆,在宴席上毫不避讳,直勾勾地望着这个自己有生以来所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连桌上的珍馐美食都变得寡淡无味了!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那时候的甄宓二十三岁,比他大了整整十岁。
    他对她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但的确,自那日之后,他对美,有了确切的概念。
    在他的心中,妻子就应该是甄嫂嫂这般模样,貌美心善,温和可人,同时又兼具才情,明理大方。
    而甄宓呢,心思全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只将众位小叔子当成孩童一般。
    她对他们每一个人笑,妥帖温暖,却又礼貌疏离,保持着该有的分寸。
    十三岁的曹植,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当然,这个孩子还是有些不同——初看时便神朗气清,再看更是才华横溢,即使是在宴会上,也依旧难以掩盖他那满腹的诗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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