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阁瞪着眼睛, 他的实力竟然又精进了, 恐怕已经是渡劫后期,等她将相柳内丹完全融合, 她保证打得赢他。
    可这一接触,江沉阁才发现他身上烫得可怕,几乎可比拟火炉。
    “就这么抗拒我?”苍霄想以笑掩饰低落的心绪, 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不是的……”她有任务在身, 不能伤了他的心, 可要她献身,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也实在做不到。
    他的脑袋压下来, 不能动弹的江沉阁瞬间提起心,骤然听见他在耳边闷闷地说:“阿阁,许我一个美梦吧。”
    合欢宗的摄魂术可以编织梦境,修习过百家功法的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好, 你想要什么样的美梦。”
    “你说呢。”他抬起脑袋冲她一笑, 充满暗示意味的笑容肆意又邪气, 这让江沉阁想到小九。
    在魔宗这么久,都没有再见过小九,他人呢?
    恍然回神想到他说的话,江沉阁双颊热烫,支支吾吾道:“我只能诱导出你心中最渴望最美好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就看你自己了。”
    苍霄松开她,修长的身子一翻,就地躺在柔软的毯子上,四肢张开,闭眼道:“来吧。”
    看他堂堂魔尊,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江沉阁忍俊不禁,一点灵光从指尖飞出,没入他的眉心,苍霄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默了几息,江沉阁从榻上下来,俯在他的宽阔的胸膛上,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玄衣下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江沉阁的衣裙散开,紫色的裙袂上点缀数不清的白珍珠,精致的海浪波纹刺绣缠裹纤细腰肢,宽阔的裙摆散开如花,而苍霄衣袍上的玄色像是静托浪花的礁石,紫色与玄色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相衬。
    削葱玉白的手指从他的额际开始抚摸,像妙笔丹青的好手勾勒他锋利干净的五官线条,窗外又开始飘雪,再静默的时刻,似乎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她的心从未如此宁静。
    “还记得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合欢宗的入门试炼好巧不巧抽到了魔宗,原本只想引诱一个魔宗的小喽啰回去复命便好,却误打误撞遇到小九,之后又遇到你。
    你可真坏,谁能想到让人望而生畏的魔尊大人会装成一个小喽啰,特意来逗我这个连筑基期都没到的小菜鸡。我当时也是傻,就这么蠢呼呼地信了你,被你拐到琼屋,在冰天雪地里一起看星星。
    说到星星,若不是你,苦禅大师的画卷幻境我还不一定能破得了,我还在点苍派遇到小九了,他还……”想到幻境中,她落入湖水,小九放弃木雕翠鸟一同跳入,他们在水下的一吻后,江沉阁忽地噤声,顿了顿她才道,“算了,他还问我想不想你,怎么可能不想,封印里又黑又静,我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
    “不过小九呢?我来了这么些天,也没看见他。说起他也挺奇怪的,这么多年过去功力见长,可身高却没长,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少年郎。”
    “忘了,你也听不见。”
    江沉阁不安分的手指沿着他的下巴划到喉结,忽然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吓得她以为他要醒来。
    苍霄双眼闭合,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祥和的笑,并没有醒来的征兆。
    江沉阁微微松了口气,又凑近他,点了一下他弯起的唇角,“究竟梦到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看一眼应该不过分吧……反正他睡着了,况且他的梦境可是自己造的。
    江沉阁的眉心与他眉心相贴,进入他灵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抵抗,但很快发现是独属江沉阁的神魂,抵抗便也渐渐消失。
    ……
    山涧间,岩石上,松林中,小溪如银带,清泉声叮咚,瀑布飞流直下,一座又一座挺拔翠绿的山峰与一条又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形成神秘静谧的山水画。
    忘忧谷得天独厚,山谷间飘荡着如云朵如丝带一般的化成实质的浓郁灵气。谷中漫山遍野的梨树正值春风拂过,一刹那飞雪漫天,下了一场花香馥郁的梨花雪。
    “拜见父尊大人!”七岁的孩子身穿与年纪不相符的玄色正装,衣摆上用金丝绣着盘旋的龙,小小的人挺直如幼松,眼中满是尊敬与孺慕之情。
    前任魔尊苍麟一袭鸦色重工滚金丝锦袍,威严锋利的脸上绽出柔和的笑意,手里捧着一方沉香木的长匣,“霄儿,今日是你七岁的生辰,长这么大也该有属于自己的法器了。”
    小苍霄收到生辰礼物,乌黑如漆的瞳仁亮晶晶的,他满怀期待的打开那方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杆通体雪白的银色□□,拿起□□,凛冽罡风掀起他额前的发,露出正闪闪发光的眉心火焰纹,与银枪的冷光相互呼应。
    “此乃梅花银枪,出枪如游龙,刺中敌人后只会留下一朵梅花红的伤痕。霄儿,你以自己的神魂滋养于它,假以时日定会孕育出属于你的器灵,威慑四海。”
    梅花银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枪身泛起短促的寒光,光照之后依据小苍霄的身量缩短了长度。
    “神器有灵,等你日后长大,它也会跟着变长,霄儿你可满意?”
    小苍霄稚嫩的脸上毫不遮掩开心,高声回应道:“禀父尊大人,霄儿很开心!”
    “许久不见,霄儿已经这般大了。”一道悦耳的女音斜插|进来,小苍霄的脸上浮现一抹呆滞,他呆呆地向苍麟身后看去。
    甜腻的风乍起,吹落枝头梨花瓣,那女子款款而来,发髻上簪着蝴蝶珠花一颤一颤的,恍若蝴蝶振翅,温婉妍丽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苍麟待女子走近时,伸手环住她的腰肢,端严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
    小苍霄的眼里噙满思念的泪水,极轻极轻地喊了一声,生怕声音一大眼前的人就像梦中泡影般幻灭,“母上大人……”
    女子朝苍麟微微一笑,再对苍霄说:“来得及没有给霄儿带上合适的生辰礼物,便将这块腰佩送予你,恭喜霄儿又长一岁。”
    腰佩乃琉璃制成,流光溢彩,色泽清润,可只有半块像是展开的蝶翼,若与另半块合在一起便是一只展翅的蝶。
    小苍霄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腰佩,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怎么又哭鼻子了,堂堂男儿可不能轻易落泪。”女子蹲下,细腻的指腹抹去他的泪珠。
    江沉阁站在树后,他们看不见她,可她却清清楚楚看见女子赠予的腰佩,那腰佩十分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地,她浑身一震,神魂抽离出苍霄的梦境。
    窗外簌簌落雪,屋内静静燃烧的灵火,身下柔软的白毯,她又回到现实中。
    她想起来了,那腰佩与晏怀竹母亲赠予晏怀竹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晏怀竹的腰佩是蝴蝶左翼,而苍霄的是蝴蝶右翼。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江沉阁站起身。
    此时,她的动静惊动了苍霄,他眼皮下的眼珠稍稍转动了几下,随后睁开了眼。
    苍霄坐起身,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阿阁,我睡了多久?”
    江沉阁模模糊糊道:“约莫……半个时辰。”
    苍霄握住她相扣的手,眉心轻皱道:“为何手这么凉?”
    “我刚刚出去看了一下落雪。”
    苍霄轻笑一声,“外面黑漆漆的,落雪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有圣光……”他随意往窗外看去,瞬间失了声。
    江沉阁被他拉着走去屋外,一头雾水时,只见苍穹化作幕布,点点星星倒映在夜幕上,散出璀璨的光辉,苍穹下的雪地山林都泅染了一层薄薄的冷青色。
    远处的山脉与天际相交接的地方延伸出一片又一片光带,紫色的、橙色的、绿色的、蓝色的……交织在一起,由远及近,由窄及宽,随着斗转星移而不断变换,好似九天玄女手挽的飘带,不,这样的人间美景是天界玄女无法媲美的。
    江沉阁朱唇微启,方才的所思所想悉数抛诸于脑后,圣光的光辉照亮她清澈的眸子。
    她既吃惊又欢喜地看着夜幕圣光,而苍霄则看着她的侧颜,凌冽的眉眼在这一刻也显得脉脉温和,“阿阁,可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江沉阁为眼前所见的奇异景观而震撼,心不在焉地答道:“当然记得,我们在忘忧谷的魔宗外门相遇,我还有眼无珠把你当成了小喽啰。”
    他从身后抱住她,江沉阁不矮,但他高伟的胸膛与她完美契合,他低笑,胸膛随之震动,他说:“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梨花林。”
    可江沉阁没有听见,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圣光景色,人间奇观。
    ……
    夜幕下,伴着五光十色的圣光,二人并肩坐在琼屋前,身上披着同一件狐裘。
    “苍霄,谢谢你,带我看圣光。”江沉阁乖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一双明亮的狐狸眼诚恳又真挚。
    苍霄抬头看天,享受着片刻的温存,“我说过让你看到圣光就一定会做到。”
    江沉阁莞尔,眼眶因感动而变得温热,忽地,她想起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母亲吗?”
    母亲?苍霄的面容有几秒的怔然,很快他恢复平静道:“我小时候是父尊带大的,很少见过母亲,只知道母亲出自……”
    “恩?出自哪儿?”
    苍霄吐出三字:“合欢宗。”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白天还有一更。
    所以苍霄和晏怀竹的关系,聪明机智的小天使应该已经猜到了-v-
    第七十六章
    江沉阁整理狐裘披风的手顿住, “你是说你的母亲是我的前辈?”
    她不可能不惊讶,她和苍霄的母亲居然师出同门,江沉阁蓦地想起什么, “所以当初我与你的第一次相见, 因为我也出自合欢宗, 你才没有痛下杀手?”
    她咽了把口水,此事想来蹊跷, 苍霄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为何觉得她身份可疑却没有杀她,竟因她是合欢宗的弟子。
    苍霄像是被说破心事,面色微愣, 旋即笑了笑, “是,但也不是。”
    江沉阁:“?”
    他抬指拂过她的柳叶眉稍, 停在狐狸眼尾,眼中闪烁着深情的光,迷人而深邃, “你太美了, 阿阁, 你的美让人一见难忘。”
    彼时,她擅闯忘忧谷梨花林, 洁白之中她一袭藕色罗裙翩跹,宛如迷路的精灵,肌肤比梨花还白,潋滟双眸脉脉含情, 流转间动人心弦, 就连第一次见她的苍霄都不由屏住呼吸。
    此情此景, 他一生难忘,每每想起恍若昨日。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江沉阁朱唇抿笑,“姑且信你。”她又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苍霄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她修习合欢宗功法,你比我更了解,她不可能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父尊爱极了她,只要不见只当不知。可后来,点沧派的宗主嫡子对她一见倾心。当父尊知晓时,此事已无可挽回,她只留下一句“剑萧不能没有我”便抛下了父尊,连同我……”
    “剑萧?可是点沧派前任宗主的兄长晏剑萧?”
    苍霄颔首。
    江沉阁心中的猜测肯定了几分,只差最后一步,她就能完全确定,“你的母亲可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苍霄稍稍扯开玄色绣银线的衣领,扯下一块玉佩,“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恍若被重锤击中,江沉阁恍惚了几下。
    那枚玉佩和梦境中见过的一模一样,纯净明澈,光辉照人,形状是一只蝴蝶的右翼。
    苍霄环住江沉阁,将随身佩戴,紧贴胸口的玉佩放进她的手心,紧紧握住,他磁性的嗓音缱绻响起:“母亲,霄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你能感受到么?”
    江沉阁默默看着他不羁的五官,一种难以言状的心绪浮上心头。
    苍霄还不知道晏怀竹其实是晏剑萧的儿子,而晏怀竹也有一块与他互为一体的琉璃腰佩,两枚腰佩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蝴蝶。
    可阴差阳错的是晏怀竹将腰佩磨成琉璃珠子佩戴于眉心,苍霄则藏匿于衣领之下,心口之上。
    晏怀竹的母亲与苍霄的母亲竟是同一人。
    他们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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