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修为明显比不上商离行,被他几个回合,即刻挡下,受了他的禁制,无法动弹。
    众人这时适应了眼前黑暗,才看清出手之人竟赫然是那太清观观主薛云清,他手中持着一柄短剑,剑刃上点点红血滴落,正是商离行的血。
    门外秋水门散修听闻动静,赶了进来。
    一人点起房中烛火,很快,满室重归光明。
    白萱尚未处理那天衍宗弟子的尸身,没有过来,商离行点住自身穴道,止了血后,一名散修取出纱布,为他细细包扎伤口。何所悟站在身旁,盯着商离行血流不止的手臂,眼中怒色闪现,低喝一声,抽出沥雪剑一把格在薛云清身前。
    商离行忙喝道:何所悟,退下!
    何所悟紧抿着唇,反将剑送出几寸。
    他向来敬爱商离行,眼下见他被意外刺伤,几乎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商离行又喝了一声,他才不甘不愿地将剑收回,哼了一声,退了开去。
    太清观众弟子也是被吓得懵了,躲在门口,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而薛云清被商离行下了禁制后,便定在原处,默不做声,而从他眼神中可知,他分明是清醒着的。
    商离行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道:薛观主,请您给一个解释。
    薛云清眨了眨眼,未置一词。
    商离行道:薛观主,商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商某下手?他又指了指门边那几名吓得怔愣的弟子,道:这几人都是你门下弟子,为了守护你而留在秋水门,你怎地连他们也要伤害?
    薛云清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闭口不言。
    商离行又上前一步,逼问道:薛观主究竟是何用意?
    却在此时,薛云清眸中闪过凛冽杀意,竟然不知为何得以摆脱他的禁制,五爪握成掏心之状,疾速插向商离行胸口。
    商离行猛然退后,飞出一掌,打在他眉心上。
    薛云清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喉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嗬嗬惨叫。
    商离行俯**去,将人打晕,掀他眼皮,望着他渐渐泛白的瞳孔,忽而心神一颤,想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他朝门边散修喊道:快!叫白萱过来!
    白萱听闻这处异变,很快赶来,商离行对她道:助我护阵,我要亲入他识海一探!
    白萱心中一凛,知道商离行所说的是搜魂大法,心知事态危急,立时接道:好!
    商离行头也不回,往后一摆手道:何所悟,将他们送出去,禁止任何人在门外喧哗!
    那几名太清观弟子被这接二连三的举动搞得云里雾中,懵懵懂懂地被何所悟赶出房门。他们不知商离行所说的是那套恶名在外的搜魂大法,但听闻商离行想进入自家观主的识海,心中惴惴,还想再探,却见何所悟立如磐石,守在门边,浑身透出冰雪般剑意,顿时抖了一抖,不敢再言。
    第一百二十章
    房中灯火明灭,只剩商离行、白萱与躺在地上的薛云清三人。
    商离行盘腿坐在薛云清头顶一侧,白萱坐在他双脚一侧,二人经验老到,配合默契,很快准备好一应用具,在地上结成一处法阵。
    商离行稳固心神,进入入定之态,片刻之后,青光闪动,一缕神识钻入了薛云清的识海世界。那识海世界真气杂乱无形,乱如麻丝。
    而当破开那片乱麻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片空白世界,与当日所探那魔族卧底一模一样。
    这正印证了他的想法。他心知或许今日便有机会将幕后操控之人抓获,神识飞入其中,收敛全部心神,不动声色地飞越深入。
    薛云清的识海世界一片空旷洁白,到处都是惨白白的一片,他在其中飘飘荡荡,谨慎打量一切。
    识海世界不比现世,万般景物变幻无常,气流无定流转,又似乎什么都是不存在的,站立其中,仿佛立身一片虚无之中。过了许久许久,仍是未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他停下试探,做出将要放弃之举,这时一道无形气流化作杀气,自他身后倏忽袭来。
    孰料商离行等待的便是此时,他凌厉出掌,准确无误地挡下来招,化作无形之气,又循着杀气来路,飞一般追了过去。
    这下对方主动暴露位置,给了他追寻之机,也不知飞了多久,朦朦胧胧间,一道飘忽的身影,出现在薛云清的识海中。
    心知一直以来装神弄鬼的便是此人,他一出掌便是致人死命的杀招,那人在一片混沌之中急急逃窜,匆忙间与他对了一掌。
    那人也不知是何来历,虽能操控他人识海,但修为却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掌轻飘飘的,毫无力道,被他蓄势一掌直打飞出去,身形也不知飘到何方。
    商离行紧追过去,急欲看清那人面目,忽而腰间一紧,感到一股无形之力在将他拉出识海,心知这是搜魂法阵的警示之力,告诉他真气不足,神识需快些回归肉身,否则危矣。
    但他不愿就此放弃,顾不得腰上越来越紧的拉力,想也不想地循着识海深处,继续追赶下去。
    追出一段距离之后,他的神识慢慢变弱,身形也渐渐变得透明,这时一道真气袭入薛云清的识海,直接打入他的神识,温和地附身而上。他微微一凛,顿感真气大盛,流失的力量悉数回归。
    正是白萱察觉他的力不从心,释出真气灌注进来,从旁协助于他。
    有了白萱在旁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过不多时,又终于再度看到那道身影,飘在某一处虚空中,背对着他,缩成一团。
    这时他打算一击即中,双掌运出十成力道,直朝那道身影打去。蓦地,识海世界突然剧烈动荡起来,翻天覆地,摇摇荡荡,虚空中的一切如破镜般消散无形,连那道身影也莫名不见。
    这是薛云清察觉有人在自身识海中作祟,身躯自动生出防御反应。商离行知晓继续在薛云清识海中大打出手,恐会损害其神智。念及至此,出手有了几分忌惮,心道若无法一击即中,那便不能再出手了。
    那人似乎也是知道商离行只有一次出手时机,始终躲躲藏藏,再不肯给他瞧见的机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识海世界不知变幻几度,商离行穿梭其中,蓦地想道:此人既敢入侵他人识海,胆子也是着实够大,不如将他引至我的识海,在自己的地盘上将人除掉。
    此等举动实在危险至极,且不说将不明来者引入自身识海是何等危险,但就凭这人拥有可随时侵入他人识海的能为,倘进入了他的识海,说不定可轻而易举操控他的神识,将他取而代之。但他向来是个主动的人,宁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也不愿继续受制于人。他索性释放出所余不多的真气,神识再次变得透明。
    因同处搜魂法阵,想法无需任何借助,即可传送到其他施阵者心中,白萱获知他的想法,虽是觉得此法过于冒险,但仍是听从于门主之令,将他那道微弱的神识包裹其中,慢慢退出薛云清的识海。
    那人显然也是赌徒心理,不但不忙着逃离识海,反倒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附身于商离行那道微弱的神识中。商离行佯装不知,任由白萱将自己拖出,神智一晃,已回到自身体内。
    甫一回归熟悉的世界,商离行即刻反击,手下运出杀意昭昭的一掌,打在那道飘忽的身影上。
    这一掌几乎已用上他生平最为深厚的修为,那人根本不知他的诱敌深入之计,反应慢了一步,被他打中灵台,痛苦地叫了一声,回声凄厉,在识海中远远地传来,恍若魔音穿耳。
    识海世界轰然震荡,哗哗作响,周围一切景物疯狂后退,商离行再也维系不住,神识被迫抽离。
    睁开眼来,已回到现世。
    双耳嗡嗡作响,脑中也是传来针刺一般的剧痛,他静心凝神,过了片刻,五感次第回归,才察觉白萱将他扶住,在他耳旁道:门主,您还好吧?
    商离行粗声喘气,道:你也看到了?
    是!白萱应了一声,薛观主也是受到了操控,才对我们出手?
    商离行擦去嘴边红血,有气无力道:能任意入侵他人识海,操控他人神识,此人念力实在可怕,到底会是谁呢
    白萱摇了摇头,也是深觉迷惘,等他歇息片刻,才问道:刚才来的太急,没有来得及问清楚,门主方才究竟是发现了什么,才产生要进入薛观主识海一探的想法?
    商离行道:你还记得薛观主是因何昏迷不醒的吗?
    薛观主之所以昏迷,是因被海兽咬了一下才致如此,白萱想了一下,喃喃道,莫非问题出现在那些海兽身上?
    商离行轻嗽一声,理了一番思绪后,慢慢起身,道:无念预示的某种劫难,皆在三百年后的今天一一应运,南岭气候异常,海上又有海潮之变,常有海兽伤人事件发生,现在想来,这几件事完完全全,极有可能是有某种关系的。
    当我看到薛观主明明清醒却对自己门人出手时,我突然想起先前那些识海出现空白之象的人,他们的行为与活人无异,甚至一举一动完完全全就是本人,但是他们的识海却是遭到他人控制的。也即言,那**控的人可通过不同方法入侵他人识海,或是通过海兽,或是通过魔族。
    如此一来,一切便说得通了,那名天衍宗弟子的死,或许不是天诫,而是有人从中捣鬼,因为,无念三百年的星盘之谜,正应在此人身上。他害怕被我破解星盘秘密,找到他的真身,故而在我走出房间后,引诱那名弟子自尽。接着,又操控了薛云清的识海,趁着我们进房之时动手,不管他的目的是太清观弟子还是我,总归,不是好事。
    白萱也起身道:不管无念当年真算到了什么,也不一定应验在今年。毕竟按照门主如此上心的地步,一步步排除劫难发生,那人很难再在今年兴风作浪了,所以门主的用心,终究也是有点成果的,她叹了口气,我总算明白门主之前为何执着于破解星盘的心思了。
    商离行神色凝重道:是,你说的没错,好在,那个人也被我打伤了,纵使侥幸不死,没有个二三十年也绝难复原,况且,此人除了念力过人之外,修为实在一般,复原时间恐怕还要更长些。
    他望着灯火下面色苍白的薛云清,陷入苦苦思索中:如何才能追寻到这个幕后操控之人?这人到底又是何人呢?他究竟在背后操纵了多少修士?
    说到这里,忽而语气颤了一颤,我明白了,那日被偷走的散修名册
    白萱啊了一声,也想起了近日里身边变化最大的那个人,道:莫非?祁欢也是如此?
    几日后,纪清处理完毕云山剑宗之事,赶回了秋水门,他回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人。却是向晚宁。
    向晚宁继承云山掌门之位,关心于南岭大事,听闻七大门派出海遇难又被秋水门救下,亲自过来探问。
    商离行见到她时,先怔了下,随即一笑:向师妹如今越发有掌门人的派头了。
    向晚宁也笑道:师兄就别笑我了,晚宁自己什么斤两,自己不清楚吗?在您面前,晚宁永远是个小弟子罢了。
    商离行随她笑了几声,才道:云山之事都处理完好了?怎么今次劳动你这个掌门人过来了?
    向晚宁道:现在门派的俗务都交给方师弟处理了,我这个掌门人倒是轻松了不少。又苦笑几声,道:我这个掌门人当的实在不够出色,连方师弟都做得比我好。
    商离行问道:方景林?
    向晚宁笑道:是,是他。如今云山中能助我处理事务的只有方师弟了。
    商离行思忖一下,道:嗯,你有得力师弟相助,那倒是不错,不必事事都由你亲力亲为。不过先前与魔尊一役,云山门人流失甚重,如今是该考虑招收新弟子了。
    向晚宁道:是,此事我会派一些弟子去做,先是在凡间各地寻找有天赋的孩子,将人带回云山后,再进行考验,我将会加强门下弟子试炼,早日养出足以魔族一抗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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