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程庐的声音赋予了这首童谣的魔力,还是这首童谣给了程庐声音发挥的空间,唐梨的眼皮有点打架了。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哼哼唧唧的哭声。
    唐梨蓦然睁开眼。
    程庐比她反应还快,起身,开门,箭步飞出,只在数秒中。
    待唐梨穿好拖鞋冲过去,唐加加已经在程庐的怀里。
    “加加发烧了……”程庐伸手摸了唐加加的额头,“家里有温度计吗?额温枪?耳温枪?”
    唐梨还真没有这玩意。她生病全靠扛,一般的头痛脑热随便吃点药撑住就好。
    程庐见状,俯身用额头贴了贴唐加加的额头,“烫。大概率超过38度5。”
    唐梨并不知道小孩子发烧超过38度5意味着什么,什么物理降温或者吃含有乙酰成分的药降温,她真的不清楚。
    “那,那怎么办?”
    要不是亲眼看到唐加加烧得面红耳赤,口唇干裂,她还真会以为唐加加是个听话乖巧、从不给她惹麻烦的小铁人。
    可他是会生病的,有情绪的,会吃醋的真实的小孩子啊。
    程庐麻利地把唐加加用小毯子裹住,“加加,不疼啊,咱们马上去医院……”
    医院两个字像是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阀门,原本烧得迷糊的唐加加闭着眼呜呜哭起来,嘴里嚎着“不要去医院”、“不要找医生”的话。
    不仅嚎,还不停地踢着腿,要不是程庐力气大,怕是要抱不住了。
    “加加乖啊,咱们去医院是请医生帮忙,把身体内的病毒怪物全部打败。”程庐显然比唐梨有丰富的经验,耐心的安慰着。
    唐加加勉力睁开眼,晕乎乎地叮着程庐,有气无力地哽道:“能打败吗?”
    程庐笑着亲了亲他滚烫的小脸蛋,“肯定可以。”
    唐梨来不及换衣服,冲回房间穿了件外套,就往楼下跑。
    期间差点绊了一跤,要不是程庐眼疾手快扯住垂在她后背的兔耳朵,怕是要狠狠摔个狗啃泥。
    程庐小心把唐加加放在安全座椅上,正准备去开车,瞧见唐梨已经麻利地坐上驾驶位。
    唐梨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程老师,你哄孩子有经验,我开车有经验。”
    程庐:“……”
    下一秒他确实感受到了唐梨的自信来自哪里。
    从她家到医院十公里。她总共只开了不到十分钟。一路疾驰中,他不得不伸手握住车门的手柄才能抗拒拐弯变道的离心力。
    要是给她辆性能更好的赛车,她大概能飞到天上。
    到了医院急诊科,不用唐梨去研究看病流程,程庐轻车熟路地抱着唐加加挂号、量体温、候诊,期间还不忘安抚她说小孩子生病是常事,尤其发烧感冒,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生命力的体现。
    病毒打架,小孩长高。
    唐梨刚开始确实慌,但程庐给了她十足的安定。
    唐加加嘴上说可以帮助医生一起打败病毒怪物,可一旦见到穿白大褂的人,小嘴巴就开始撇着哭,边哭还边往程庐怀里躲。
    唐梨在旁束手无措,只能不停地喊着加加小乖乖。
    旁边也抱着孩子看急诊的二孩妈妈一脸淡定,笑着说:“你们就一个孩子吧。”
    唐梨顾不上解释,胡乱地嗯了一声。
    “小孩子生病不用紧张,按时吃药打针就行,”这位妈妈很热情,“这是退烧贴,你们可以先给孩子贴上。”
    唐梨一愣,程庐朝她点点头。
    唐梨赶紧道谢,拿出手机想给钱,对方摇手拒绝,笑道:“等你们多生几个孩子就淡定多了。没事。别怕。”
    唐梨:“……”
    程庐:“……”
    好在程庐有耐心,在护士的帮助下,唐加加抽了血,打了针,吃了药,在医院稍作休息后便回了家。
    医生说小孩子发烧要好几天才能好彻底,期间会有反复发烧的情况,需要父母及时喂药处理,如果再次烧过39度,一定要及时送医,免得出现更严重的应激反应。
    到家已经半夜。唐加加稍微安宁了一点,被程庐塞进了被窝捂汗。
    唐梨很抱歉,下了碗面端过去。
    程庐也不客气,折腾了几个小时确实都饿了。他吃得很认真,热气腾腾中,唐梨毫无胃口,借口换衣服转身发了条微信。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十一个月前。
    大年初一,母亲发来微信问:不回来?
    她回了一个字:是。
    若是她真的关心,不会在大年初一阖家欢乐齐聚一堂时才问。
    若是她真的关心,更不会在她拒绝回家后也毫无反应,问都不问不回家的理由。
    今天,她带着说不好吐不出的情绪质问她:你们为什么要生加加?
    生了不养,养了不教,全丢给保姆。唐加加今天烧迷糊中,除了反复说不去医院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要妈妈。
    -
    这场病足足磨了五天。来势汹汹,去如抽丝。
    白天尚好,晚上病毒变得活跃,唐加加总被烧得迷迷糊糊,需要程庐和唐梨交换抱着睡才好。
    幸好古漳、谢曼琪、白大仞白天有空的时候总来帮忙,不然唐梨作为新手,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只是程庐确实太辛苦了,白天去幼儿园忙一天,晚上还要来唐梨家。
    谢曼琪把唐梨拉到一旁,想逼问个三五六出来,唐梨没好气地说:“加加那么可爱,没有人能看着他受苦。”
    谢曼琪耸耸肩,“反正我看程老师在你这……挺没原则的。”
    唐梨皱眉,这话真心有问题。
    程庐是她见过的最有原则的男人。她的房间他绝对不会进,她的私人物品他绝对不会碰,她的家人朋友他绝对不会打听。只要她做饭,他必然刷碗,每天照顾完唐加加后,丢垃圾这任务一定是他的。
    有时候唐梨甚至觉得程庐要是做上,门,服,务的家政人员,也一定会大受欢迎。
    难道就因为她把一张百万级别的唱片送给安叔叔免费听,他便如此吗?
    还是说他害怕唐加加被她这个新手耽误了病情?
    那天读情诗时的片刻温暖和她以为的片刻亲近好似是她幻想的,明明发生了,又好像没有发生。
    -
    唐加加病好的时候,她反倒病了。
    这场病像是从很久之前便开始积攒,一来便狂卷着把她压倒了。要说也不奇怪,她工作拼命,不论白天黑夜,总冲在加班的最前线。尤其乐队经纪这份工作,琐碎,辛苦,要时时刻刻盯着,还总遇到棘手的复杂问题需要及时处理。
    刚好唐加加生病期间,阅天经纪传媒新一季的《天籁之音》首次策划碰头会召开,她作为祁安阳直接指定的参与人员必须参加。她白天开会讨论,晚上在家加班熬夜还要顾着小朋友。
    心力憔悴之下,难免生病。
    好在唐加加可以正常上学,无需照顾。
    助理小豆把她强行送到家后,又喂了药,还做了饭,看着她睡熟这才离开。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翻来覆去梦到的全是小时候的事。幼儿园年纪颇大的老师们,最爱用严厉的眼光瞪着你,好似瞪一瞪小孩子就不闹了。这样的眼神成了唐梨的梦魇,无处不在的,让她没办法躲藏的恐怖。那时候幼儿园条件没有现在好,小朋友们每天洗澡,像被剥光的小鸡仔们,一个个拿着盆和毛巾等着老师洗。每洗好一个,老师一定要朝屁股上打一下,然后说:“下一个!”,如流水线上的流程结束符号必须拍一下才可以。
    那时候住校的小孩子都是父母无法照顾的,更不会在意老师的行为有多么不恰当。
    唐梨醒来时,觉得浑身就像被碾压过似的,一抬眼便看到了程庐的脸。
    他温润的眸光来不及撤回,唐梨一下子想起这样的眼神在那天读情诗时也出现过。
    只是和那次一样,这样的眸光快速消失,好似从不存在。
    嗓子疼得冒烟,还没等她问,程庐便解释道是谢曼琪告诉他她生病了。谢曼琪临时有事来不了,把备用钥匙给他,拜托他暂为照顾。
    暖胃的米粥,还有让人开心的绣球花,是程庐给她的惊喜。
    可是看到放满手的药,唐梨眉头锁紧,只说等会再吃。
    “唐家小孩是不是都不爱看医生,不爱吃药?”程庐坚定地把药递过去。
    唐梨一愣,“你,你都知道了?”
    程庐嗯了一声。哪有小姨和外甥一个姓的,即便机缘巧合是同姓,两人长得这么像,也很难让人不怀疑。
    再说,唐加加病得糊涂的时候,搂着唐梨的脖子叫了好几声姐姐。
    唐家小孩都牙尖嘴利毒舌怼人,都不爱吃青菜,都不爱看医生不爱吃药,也都……渴望被爱。
    唐梨鼻头有点酸,她别开脸,咕哝道:“本来药就难吃。”
    程庐拿了个靠垫,垫在她身后,又扶着她半坐着。
    “良药苦口,”程庐耐心道:“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你哄加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唐梨唇角翘起,“说什么打败病毒怪物……”
    程庐:“你又不是小孩子。”
    “你刚才不还说唐家小孩?”唐梨抬眼看着他。
    程庐:“……”
    唐梨注意到程庐是穿着工作装来的。幼儿园的老师都有专门的上课服装、日常服装和运动服装,和小孩子们的衣服是一套设计系列。程庐是幼儿园唯一的男老师,他的上课服装是独一份的设计,偏文雅学院风,衬衣掐腰,裤脚直立,把人衬得格外郁郁葱葱。
    他还有一套日常服装,中午小朋友吃饭和睡觉时会穿上。
    “那我可以提个小小要求吗?”
    程庐有些无奈地笑,“你说。”
    “加加几次说起你那个绣着猫咪的围裙,摸起来特别舒服,我能摸摸吗?”唐梨一本正经地说,反正唐加加生病的时候提了很多无理要求,程庐都答应了。
    她是唐家小孩,也可以。
    “这是什么癖好?”程庐端起水杯,试了试水温。
    唐梨别开脸,“好小气,那算了。”
    “我没说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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