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淡淡的疑问句,随后是充满了压迫感的沉默。
    荆婉容忽然意识到,原来真正清明时候的元修文跟疯癫时的差别那么大。至少她一看,就知道面前这个绝对是清醒了的他。
    但是她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内心怀念着两人之前的温情,自知不要脸地辩解道:“我是你的……”
    “你想说你是我的女儿吗?”元修文笑了,“我现在看起来应该不傻吧?不要再继续把我当傻子耍了。”
    荆婉容脸色瞬间惨白。
    “你会出现在隐为宗,定然是用了谁给你的传送符。那么……啊,这个心魔的味道……我知道了。”
    元修文释放出大乘期的威压,荆婉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魔气死死按在了地上,骨头狠狠撞在地砖上,痛得她不停抽气。
    他冷冷地俯视着,甚至把手中的魔气收得更紧。
    荆婉容挣扎着向上看,恍惚间回到了才结束不久的宴会上。
    只不过,这次自己才是那个被毫不留情对付的人。
    “你就是那个‘容器’……对,这个味道。”他手一抓,直接用魔气把她缚紧,生生拎到了半空中,“很好,居然还修了无情道,应该能更好地接受我的心魔。”
    荆婉容被死死缠着的魔气勒得快要窒息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我怎么会把你这样的人认成女儿呢?”他眯了眯眼,打量着被他拎着的荆婉容,不解道。
    元修文的视线忽然扫过床上一团白绒绒的东西。
    他瞳孔不可置信地缩了一下,将手中的人砸在地上,快步走过去抱起绒雪。
    它第一次喝酒,醉得不行,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他抱着绒雪,忽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即使你撕开了会送到血祭阵上的传送符,也安然无恙。”元修文转过头,看着瘫在地上的荆婉容,“你进了雪华山的阵法。”
    “我想想,水棠说她之前在雪华山发现了也是来寻阵的人,不过那人进了阵法。她以为必死无疑,但是你却活了下来。你修无情道,满足条件之一;剩下那个关于虹光剑法气息的条件……你是意寂宗的吧?”
    “嵇欣笑在意寂宗发现了一个能和……她气息共鸣的弟子,想来你大概就是那时候在那弟子周围被沾染上的。”
    他的推测全都对了。
    他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央娥上仙吧?过了几百年,居然现在还不敢说出对方的名字……
    荆婉容木僵地趴在地上,任由周围的魔气一点一点把自己捆得更紧。
    元修文叹了口气。
    “不过嵇欣笑没有对那弟子下狠手,甚至还叛变了隐为宗,以至于我去意寂宗找你时,偶遇了和她很像的人,病又发作了。”他蹲下身,和她平视,“所以,我才会把你认成女儿。”
    “疯傻时的我应该很高兴吧?有一个完美继承了自己无情道和阵法研究的女儿,还是和她共同孕育的后代……呵呵。”他狠狠一扯,荆婉容就被甩出了门,“既然你能瞒天过海这么久,宗内必定还有帮你的人。”
    “现在,我先把你带到你应该待着的地方去。”
    隐为宗的地牢比意寂宗要恐怖许多。
    荆婉容一路被拖着进去,发髻散乱,衣服也被地上的残血和不知道是什么的碎肉块污染得看不出原本样子。
    两边的牢房密密麻麻关满了难以名状的东西,不时有血肉混合着透过栏杆的缝隙掉到她发上和脸上。那些被关住的东西好像还没死透,不停地发出喘息和哀鸣。
    她被这里面的气味熏得作呕,可前面拖着她的人半点不在意,还扯紧了手上的链子。
    元修文拉开了其中一道铁门,把锁链另一端拴在上面:“在这里待着,我先去处理别的事。”
    他把门摔上,荆婉容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面前只剩泛着青光的冰冷铁门,隔着栏杆能看见对面被关着的不成人样的东西。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如梦初醒一般。
    嗯,这应该就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了。
    还好是她自己来的,不然要是别的大能,修为再强悍也过不了逆天的血祭阵那一关,到时候又造成修真界的损失。
    她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现在还活着,只是被关进地牢了而已。再说之前都过了几天好日子了,元修文还被她耍得团团转,真搞笑……
    温热的液体忽然顺着她脸颊流下来。
    荆婉容一愣,慌乱地去擦。借着昏暗的光,她看清了自己手上沾染的新血,又怔怔去摸自己的脸,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原来是宴会上碎瓷片在脸颊留下的伤口,因为刚刚自己脸着地被拖着又裂了,流了点血下来。
    吓死了,她还以为是眼泪。
    荆婉容抱着膝盖蹲在牢房的角落,回忆着元修文方才说过的话。
    他似乎对自己心魔的味道很熟悉,这点很奇怪,她确信自己来到隐为宗之前,从未接触过元修文。
    还有他说的那个“容器”,原来就是给他自己用的。元修文的心魔所在,大概率和央娥上仙有关,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把感情都移到她身上了,所以才生了那么严重的心魔。
    如果自己真的被当成容器了,那心魔一旦转移到她身上,她必死无疑。
    还好自己没有信过这个蠢方法,不然光是她自己生出的心魔就够玩死自己了。
    ……
    荆婉容想着想着,意识逐渐涣散。
    其实她宴会上的酒,现在还没醒完。
    “所以,他就是那个要用容器的人。元修文……是因为他,我才由于吸纳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体质当上的大师姐……因为燕智觉和隐为宗串通好了……也是因为他,为了找容器把各宗弄得一团糟,我才过来的……”她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
    荆婉容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
    不是她所想的东西引发的,而是某种几乎是生理性的剧烈绞痛,让她立刻捂住胸口,仿佛是什么醒过来了一样。
    什么会让她心绞痛复发?
    充满了哀嚎的地牢内,旁边牢房内传出的一声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叹息,让她瞬间清醒。
    荆婉容想起一位故人。
    “喂……”她犹豫着开口,“你是……小师弟吗?”
    旁边的房内寂静片刻,然后是锁链铃铛作响的声音。
    她探出头去看他。
    晏从云黑发仍高高束着,只是脸旁发丝凌乱,混着血迹贴在脸颊上。他无机质的灰眸微抬,也看着自己。身上的玄色衣服破败不堪,裂开的地方大大小小布满了伤口,原本修长匀称的身体现在像是被刀片过的肉。
    成吾剑就放在他手边,微微脱出剑鞘的一节剑身闪着银光。
    “你……为什么?”
    他沙哑开口:“被那些魔修砍的。”
    “那你的仇……”
    “报了。”晏从云灰色的眼瞳久违地染上一丝笑意,“我把参与了当年那件事的护法和手下全都杀了。”
    “全部?你一个人?”
    “嗯,他们在寒山宫设宴,几乎都来了。”
    荆婉容忽然想起元修文在宴会前说过,因为几个护法不在,所以有一阵没开宴会了。
    原来是当初参加了宴会的护法和手下都被小师弟杀了……
    荆婉容怔怔看着他,真正体会到那些剑峰弟子眼里,这朵孤傲的高岭之花是什么概念。
    “大师姐……”他拖着满身的伤,慢慢地挪过来,“但是我被关进来后,隐为宗宗主来问,谁帮我除过心魔。”
    “我什么都没说,可惜他知道我之前在意寂宗待了一阵,就过去找你了……”晏从云颤抖地盯着她,“是因为我,你才被关进这里的吗?”
    “不是你的错。”她抬手,不忍地帮他拨开脸旁的发,“是我自己撕了来这里的传送符。”
    //题外话,晏从云漏了一个,嵇欣笑当时也参与了灭门晏家,不过后面会一起清算的。
    感觉题外话写多了有碍观感,但是我接下来要写高潮部分了,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害怕,我都没开始虐啊!
    关于结局先声明两点吧。
    第一,荆婉容的无情道肯定是能大成的,我标题都叫无情道女修了!
    第二,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算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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