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婧瑶本来指望季岚对她那句“你不觉得恶心吗”有点反应,但事实上,没有。
    可笑她总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季岚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严婧瑶已经换好了衣服,深蓝色的一套女士西装。
    包臀裙裹出了她的曲线美,也收敛了她那股不正经,显出难得的正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要出差么?”
    “不是,”没抬头,严婧瑶对着小镜子,无名指点了一点口红,轻轻晕开在唇上,“有案子,今天开庭。”
    “哦,是什么案子?”
    问得有些突兀,季岚拉了拉浴袍的领子,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几滴水顺着脖子流进更深的地方。
    气氛突然掺进来几厘微妙,严婧瑶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晕着口红,旁若无人,把季岚当空气。
    好久,等双唇都染开淡淡的红,她才抿了几下,收起小镜子,冷冷地,“你又想问什么?”
    “……”
    “新案子还是你又有什么要查的?”
    “不,我只是……”
    “只是问问?”
    鲜艳的唇挑衅的扬起,严婧瑶本能地亮出自己的刺,冷笑着哼了声,“亲爱的季教授,这可是机密,想问的话,你趴着让我上啊。”
    “……”
    “所以说,关你屁事?”
    送她一对白眼,严婧瑶都懒得理,拿了包,收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好出门。
    她要走,季岚终于没忍住,转过身,眉头微微蹙着,“婧瑶,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比如,比如……
    原本就不纯粹的关系现在完全变得复杂了,季岚也抓不住自己的纠结,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和严婧瑶说,她当初在KTV……
    而且,她现在满身是刺。
    “我下周有个学术论坛要去参加,可能要七八天,你等我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还有……”
    欲言又止,季岚皱眉,不小心又陷入踌躇的泥沼,严婧瑶莫名其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气恼。
    “你有病吧季岚?”
    说又不说,耍她是很好玩吗?又或者是看她分手之后还鞍前马后,很得意?
    去他喵的猪猪包!
    “我们都分手了,季教授,你能不能查查字典,看看分手什么意思,诶你真的好无聊啊!”
    打开门,她冷冷地,“你要去多久去多久,房子我准备退了,再见!”
    砰的一声,离开。
    季岚:“……”
    ……
    实际去了整整九天。
    等季岚披着一身疲惫回到黎城,再一看手机,仍然没有想要的回复。
    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任何联系的手段都没有用,她就像把她彻底拉黑了。
    某个大律师比自己想的还要叛逆。
    “……”
    叹了口气,季岚草草吃过晚饭,洗澡休息,想第二天再去找严婧瑶。
    当然了,多一天也不会改变某个大律师的决心。
    季岚没在律所找到她,人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去忙案子。
    没办法,她只能离开。外头格外晴,骄阳似火,于是连着烦躁都上升了几度。
    季岚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吃午饭。
    胃口不好,饭菜要得清淡,她一面夹菜,一面又忍不住瞥斜对面的那群大楼,放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具体说不上来,只是心里不安,似乎有种魔力非要逼着她,强迫她一定要和严婧瑶谈谈。
    但也可能,她仅仅是担心她的伤?
    “……”
    从未如此困惑和郁结,说不清道不明,季岚戳着碗里的米饭,又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呆呆地空吃了几口白饭,她像是出了神,脑海中倒是突然一闪: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那天的对话又浮现,季岚不禁沉思,难道我真的是吃醋?我会不会是因为愧疚才……喜欢?
    背叛自我的微妙感再度缠上来,不依不饶,然后自己像是陀螺一样,转了一圈还是原地打转。
    纠结里又犹豫着拖了两天,直到周五上午,季岚终于想到办法,发了条短信给严婧瑶。
    “你的一份信件寄到我这里来了,是不是你填错地址了?”
    怕她不来,想了想又补上:“下午我有时间,两点钟学校见,信封盖着首都医院的章。”
    有点拿捏她弱点的意思,季岚看得出严婧瑶很在意她的伤,心尖轻轻地一疼,但如果不这样,她想她肯定不会来。
    多少显得卑鄙,可季岚无计可施,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开始担心严婧瑶不信的时候,终于收到她的回音:两点半,我来黎大,你把信件拿来湖边。
    “……”
    下午图书馆有个小的讲座,季岚掐着时间,刚好两点十五分结束。
    烈日炎炎,她坐了一个站,打着伞往黎大的人工湖边走,步履有些匆忙的浮躁,想着严婧瑶会不会已经来了?
    往日不长的距离好像也变得无限长了,等终于迈入湖畔杨柳的树荫里,一抬头,便瞧见前头长椅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T恤,天蓝色的百褶裙,天气热的时候严婧瑶经常那么搭配,除了……依然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和遮住双臂的袖套。
    “……”
    几乎没有见过她不戴丝巾的时候,季岚突然觉得脚下很重,她只能这么站住,在距离严婧瑶不足两米的地方,看着她刻意的遮掩,握紧了伞柄。
    又是陌生而熟悉的抽疼,心颤,严婧瑶并没有察觉她来了,看见湖面远远游过来两只天鹅,便拿身边的饲料扔过去。
    她喂天鹅,她默默地看她。
    “……”
    有些事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从何说起,季岚抬着伞,眼神聚焦在湖边的女人身上,无言。
    风过,湖面漾起波澜,耳畔的发丝被轻轻地撩动,柳叶沙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一动一静,仿佛隔着无形的沟壑。
    后果就是进退两难,不知过了多久,季岚看见严婧瑶站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靠前,最后站在湖的边缘还有往前走的趋势。
    她不会是要自杀吧?
    心理学的习惯让她往自杀方向想,季岚情急之下没多想,脱口道:“靖瑶,别跳!”
    “!”
    本来只是想站一会儿,谁知道身后突然冒出人声,严婧瑶吓得一哆嗦,本能的转身,却踩到薄薄的青苔,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哎哎两声摔了下去。
    噗通,水花四溅,波纹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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