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励。”沈遇嗓音也很冷静,“有什么事冲我来,对一个女人下手算什么男人。”

    宋励冷笑了声:“让自己的女人在眼皮底下被掳走,你就算男人?”

    沈遇沉默了会儿:“别伤害她。”

    “行,你别追!”

    “不可能。”

    宋励冷笑了声,手掌冷不丁直取乔时喉咙,乔时一直盯着宋励动静,在他手臂伸过来时,双手连带着手铐狠狠砸向宋励的脸,但还是不及宋励快,中途被他伸臂挡了下来,扣着她手臂,狠狠压向了她颈侧,将她牢牢制住了。

    “乔时。”宋励看着她,“沈遇都未必打得过我,就凭你,还想偷袭我?”

    沈遇电话那头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心里着急,面上却极力冷静。

    “乔时。”他冷静地叫她,“你没事吧?”

    乔时下意识回:“我没事。”

    宋励勾唇冷笑了声:“现在没事,一会儿就不好说了。”

    手掌冷不丁掐住了乔时喉咙,很使劲地掐,乔时呼吸一下子被掐断,整张脸憋得通红。

    宋励将电话切到了视频模式,将摄像头转向乔时,而后冷了声,对沈遇道:“真不想她出事就停车。”

    沈遇手掌一下紧紧掐住了方向盘,手臂青筋尽显,面色却越发深冷平静,“吱”一声利落踩下了刹车。

    “下车!”

    沈遇坐在车里不动,锐眸深冷。

    宋励下了几分手劲:“下车!”

    乔时脸色转向青白,痛苦地转着头想避开,但体力的悬殊,根本避无可避。

    沈遇手掌几乎蜷成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却没耽搁半秒,一把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宋励手劲稍松,让乔时换了口气,却没放开对她的钳制,只对着电话那头道:“往回走!”

    乔时趁这个机会对着镜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沈遇看了宋励一眼,薄唇冷冷一抿,一把掐断了电话,重新上了车,将车子疾驰而去,但因着刚才几分钟的耽搁,宋励车子早已右拐入前方小街,短短一千多米长的小马路上左右有四个通往外面马路的巷口,沈遇将车子转过去时宋励车子早已失去了踪影,根本无法判断从哪个路口驶出。

    宋励是土生土长的安城人,对这边的路段再熟悉不过,才会这样不惜利用乔时生死来摆脱他的追踪。

    四个路口进去都是居民小巷,不长,但都属于监控死角,确实不好判断宋励拐进了哪个路口。

    沈遇深呼吸了口气,逼自己先冷静下来,而后给交警队里的小吴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一辆车,车牌号……”

    报了宋励车牌号和马路名。

    另一头,宋励早已在沈遇掐断电话时便命司机将车子转入了左侧第二个路口,在驶向巷子里的左侧路口时,那边已停了另一辆车,两辆车靠近时,宋励冷不丁扯过乔时,将人拎下了车,闪进巷口,上了另一辆车,两辆车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乔时被推坐进了车厢角落,因着宋励刚才那下了狠劲的一掐,整个人都还有些缓不过来,脸色死白死白的,拼命咳着。

    宋励转向她:“没事吧?”

    乔时只拼命咳着,喉咙疼得难受,脸色痛苦。

    宋励下意识将手伸向她脸,乔时本能地侧身避开了,宋励面色露过一丝复杂,缓缓收回了手,坐正了身子。

    乔时咳了会儿也慢慢缓过劲儿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唇坐在角落里。

    宋励长长地吐了口气,视线转向了车窗外,好一会儿,才转向她:“好点没有?”

    乔时抿着唇不说话。

    宋励递了瓶水给她。

    乔时看了他一眼,慢慢将两手伸了过去,指尖快碰到水瓶时,两手就着手铐倏地狠狠砸向宋励脑袋。

    宋励这会儿是真没防备,人一下子就被她的手铐给砸中了,手铐又重,乔时出手也狠,直接用最尖锐的部分砸的,宋励额角瞬间被砸破,血涌了出来,但乔时的优势也就这么点,无论体力和反应始终比不上宋励,在她试图以手铐制住他时,宋励已反应了过来,单手就扣住了铐链,揪着一收,乔时两手无法动弹。

    乔时自知技不如人,也就干脆不反抗,抿着唇动也不动地看他。

    宋励并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动怒,只是不紧不慢地伸手碰了碰已渗出血的额角,而后笑了笑:“够狠。”

    乔时:“比不上你。”

    声带因为刚才的狠掐受了点伤,很沙哑。

    宋励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倏地放开了她:“给你个机会,你真敢再砸一次,我不拦你。”

    乔时看了他一眼,双腕利落抬起,就着他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宋励动也不动地看她,眼皮甚至不动一下,也不闪避。

    乔时也在与他对视,角力般,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手中冰冷的手铐眼看着就要再次砸上他的额角,宋励突然出手,还是拦住了她。

    乔时也不挣扎,只冷静看他:“你说你不会拦我。”

    宋励静静与她对望:“你是真想要了我命。”

    “我不想要谁的命。”乔时看着他,“但我的命也很重要。”

    宋励:“是因为沈遇吗?”

    乔时抿唇不语。

    宋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放开了她,坐直了身,没再说话。

    乔时也没再说话,也没再试图挣扎,她根本没胜算。

    宋励额头上的血还在流,他没去处理,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睁开,转向她:“乔时,如果你一开始爱上的人是我,我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120|120.

    他的话让乔时诧异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他。

    宋励也在看她,很安静地看着。

    乔时不觉垂下眼眸:“没有如果。”

    宋励嘴角勾了勾,自嘲地一笑,狠狠闭了闭眼,头枕着座椅,没再说话。

    他的神色很孤寂,也很漠然,整个人从内而外地透着的孤寂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额角的血还在流着,一小滴一小滴地往外渗,边角的地方已经结痂。

    乔时看着这样的宋励,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明明她才是被绑架,被他割喉,甚至是差点被掐断气的那个,可是看着这样的宋励,她怕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他:“擦一下吧。”

    宋励张开了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乔时明显看到他眼神里意外又隐隐激越的情绪,这是宋励第一次和她说,如果爱这样的话,所以一直以来,她从不敢确定,宋励到底是不是喜欢她,他这人太复杂难懂,不像沈遇,从不会隐藏对她的感觉,有话直说,不会模棱两可,虽然很多时候,他的坦白总让她有揍他的冲动。

    乔时在他激越的眼神下不觉撇开了视线:“你别误会,我对你没别的想法,曾经我把你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宋励咀嚼着这几个字,笑了,一把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纸巾,往头上伤口狠狠一擦,揉成一团,拉开窗户就这么扔了出去。

    乔时知道他的随性,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也没多说什么。

    “乔时。”宋励声线明显舒缓了些,扭头看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绑你?”

    乔时安静看他,等着他说完。

    “在我五岁前,我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疼我的父母,有哥哥和姐姐,但都在一年内相继死去了。我爸妈是开货车搞运输的,常年在路上跑,没时间照顾我们三个。先是我十岁的哥哥偷偷去水库下水,溺水了,没多久,我八岁的姐姐在家里生火做饭,失了火,整个家都没了,她也在那场火灾里没了,我是因为刚好在外面,避过了那场大火。这两件事对我爸妈打击很大,后来开车出了车祸,车子直接撞人大车轮下了,两人当场就没了。好好一个家,突然就只剩下五岁的我。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干什么,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亲戚敢把我认领回家,他们说,我刚出生时,我爸妈就找算命的给我算过了,命硬,会克身边人,刚好我家人又都在一年内相继意外去世,像在辅证这些话般,因此没人敢靠近我,甚至连施舍点吃的都怕我把霉运传给他们,一个个隔着马路,又是同情又是摇头地看着我,不敢管我。”

    宋励说到这儿时笑了笑,“这些事本来就存在一个必然性,父母将三个没懂事的孩子扔在家里,出事的概率本来就高,家里接连死了两个孩子,他们还去给人拉货,这种情况下出事的概率也高,只是凑巧都撞一块儿了,但没人去想这些因果,他们只是愚昧地相信,就是这个孩子克死了家人。他们会同情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但和可能的家破人亡相比,他们又不敢冒险去靠近这个孩子。我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了两年,靠着垃圾桶里别人吃剩的东西活过来的,后来是拾荒的陈叔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落脚的地方,甚至供我读书。那会儿陈叔住的地方和沈遇家不远。沈遇也是家里没母亲照顾的,父亲又常年在外出任务,他是靠东一家西一家的接济长大的,和我有点像,但他到哪里哪里都将他奉若上宾,当亲儿子般,我是到哪里哪里就将我避若瘟疫,生怕真害她家家破人亡了。”

    “那会儿住得近,经历又相似,年龄也相近,我和沈遇曾有过一段很好的称兄道弟的日子,他没有在意我灾星的身份,甚至会不时偷偷给我带一些肉或者塞点零花钱,他知道陈叔年纪大了,家里没几个钱,连饭都是吃一顿没一顿的。”

    “说实话,我那时很感激他,但也很嫉妒他,都是孩子,为什么他就能被笑脸相迎,好饭好菜地招待,我却要像丧家犬般到处被驱赶,我恨他们的愚昧,恨他们的无知,这个城市的一切都让我厌恶而且痛恨,既然都怕我将他们害得家破人亡,行啊,我就让他们试试家破人亡什么滋味好了,甚至不用我动手,他们骨子里的愚昧就能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了。”

    “沈遇想阻止我这种疯狂的念头,他是吃百家饭养大的,他所经历所看到的都是大伙儿的好,他想当大英雄,想留住这种好。但我不是,我受够了这种不被当人看的滋味,都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让他们好过,是吧?”

    宋励说着已转向了乔时,他的面色和语气自始至终平静,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

    这是乔时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世,有些不知名的心疼,能理解他的偏执和仇恨,但没法认可。

    “其实你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想,他们的愚昧和无知,只是受困于自己的文化水平。当年的他们没有足够的文化去判断,心里想帮你,但又会因为无知而恐惧,担心给自己身边人带来灾难,所以只能假装视而不见。沈遇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问题,但是要改变,不是非得像你这样摧毁才叫改变啊,从文化水平上,从观念上改变也是改变。你完全可以和他一起尝试,为什么非得反其道而行呢。”

    宋励笑:“你果然是和沈遇一国的。”

    乔时估计沈遇也这样劝过他,但他和沈遇毕竟不是宋励,没有他的感同身受过,所以更多时候只是站在一个旁观人的角度,无关痛痒地提着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这样做,让你痛快了,我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但明显你并没有很快乐。”乔时盯着他,很平静,“既然做了也不快乐,为什么不试着换另一种生活试试?”

    宋励点点头:“我现在就是在尝试。”

    乔时突生警觉,眼睛不觉睁大,死死盯着他。

    车子已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停了下来,宋励掐着她肩膀将她拉下了车。

    车门关上时,他将她压抵在了车门上,垂眸看她:“乔时,我可以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当年那趟绿皮火车,那是我最灰暗也最明媚的时光。就在前一晚,我和刘柠宁结束了五年的感情,我受够了她动不动就拿我克死家人这种事来指责我,也受够了她这种一边爱着一边嫌弃着的态度。那时我很悲观,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一直被这个世界嫌弃,连号称爱我的女人都这样嫌弃我,凭什么?然后你突然叫了我一声,浅笑盈盈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和你们一起打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主动找我,问我要不要加入。”宋励看着她,“我很感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流窜,后来我主动找你,不仅仅只是因为想利用你对付沈遇,更多的是,我喜欢你看着我时,自然不嫌弃的眼神。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121|121.

    乔时想宋励大概是疯了。

    “我已经嫁人了。”她提醒他。

    “我不介意。”宋励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乔时,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不介意你已经嫁过人的事。你喜欢旅行,我可以天南地北地陪你走,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到哪儿,这是沈遇一辈子也给不了你的生活。”

    乔时沉默了会儿:“谢谢你。但我不能。”

    宋励看着她不动:“为什么?”

    乔时:“你双手干净吗?”

    “我没直接害过人。”

    “间接呢?”

    宋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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