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熙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夫人,再不胡闹了!”

    妍凤顺势靠在赵志熙怀中:“那夫君就哪也别去,只守着妾吧。”

    夫妻二人甜甜蜜蜜的直说了半夜的话,妍凤道:“唐家那丫头生了个红颜祸水的貌,从前她刚来投亲的时候妾就觉得她与旁人不同,更兼千里迢迢从北疆过来,是个有主意有心计的。后来她被将军府认去当养女,更加连宫都进了,岂非不一般?当时德妃娘娘同妾提起她时,妾还曾感叹过一番,谁知咱们转眼就将人得罪了。如今瞧来,三殿下那边确实是动了心,就是不知宫里面是如何裁定的。咱们最好静观其变,瞧瞧究竟是如何。”

    赵志熙想了想,“不如夫人明日进宫当面问娘娘。我听端平兄说他的妹子要进宫了,今日特意来向我打听德妃娘娘的门路。我想他们王家倒可以一帮,就先应下了。正好你又有了身孕,和太太一起入宫报喜是应该的,顺便办此事即可。而且听人说宫里已经拟好了大部分赐婚的旨意,只等过些日子,或在中元节那日便一并颁布。”

    妍凤见说得有理,便道:“我明日就和太太说。”

    次日,阖府都听说了妍凤有的事。赵老侯爷让妻子好好照顾媳妇,赵夫人答应。因此在妍凤提出入宫请求时,赵夫人也很痛快的就应下了。

    妍凤刚疑惑赵夫人竟应得这样快,就听对方说:“大爷房里不能没人伺候。”

    妍凤瞬间明白,二话没说,立刻欢欢喜喜的领了茉香回去,将自己屋里的素月拨去伺候赵志熙,留下茉香专门负责为自己煎保胎药,成日守在火炉前,烟熏火燎了几日,脸儿都熏黄了。去求赵志熙,后者一心惦记着孩子,身边又多了个素月缠绵住了,哪里还将她放在心上?再加玉柳和霍姨娘从中挑拨,便渐渐认定是她躲懒,不肯用心服侍大奶奶。后又出了几桩涉及钱财的小事,也不必一一细表。就这样不出三个月,茉香就被赵志熙做主配了小厮。连赵夫人知道了也只能骂她不懂事,自己看错了人,全当没有过这个人,连嫁妆都是妍凤做主赏的,阖府谁不称颂大奶奶宽厚待下?此为后话不表。

    单说妍凤这一日入宫见了德妃娘娘,寒暄过后便提到了妙懿的事。

    德妃道:“赐婚之事陛下还未完全拿定主意,皆因受一桩事情困扰,不可细说。你若替她担心,就令她在中元节宫宴上好好表现一番,也许能得个好结果。”

    妍凤待要细问,却被沈贵妃遣来的宫女打断了。

    “我们娘娘请德妃娘娘到承乾宫商量后宫事务。”

    妍凤见状,只得告辞出宫去了。

    德妃坐了轿撵来到承乾宫,见并无旁的娘娘在,便知有事。

    沈贵妃让了座,宫女捧上茶来,德妃笑道:“贵妃有何事寻我?”

    沈贵妃满面含笑的说:“姐姐容禀,此事说来话长,只因姐姐德高望重,妹妹想同姐姐商议一番。”

    “贵妃只管说。”

    “妹妹想到一桩婚事,觉得十分妥帖。也想问问姐姐的意思。”她说到此处,略顿了顿,再次笑道:“我瞧着唐继宗将军的小女儿容貌品德出众,不是我自夸,在这些女孩子里头就数她和牡丹是个尖。妹妹想着二殿下的婚事一直没人张罗,我作为他的母妃,也瞧着可怜见的,不如就将这位将门小姐许给二殿下做王妃,姐姐觉得如何?”

    德妃沉吟片刻,道:“此事还需问陛下的意思,恐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沈贵妃笑道:“这是自然。皇子们的婚事说到底还要陛下点头才是。只是还要请姐姐多多帮衬些。”

    出了承乾宫,德妃叫过贴身宫女,吩咐了她几句,宫女便匆匆去了。德妃微微含笑,自言自语道:“蛰伏了这些年,终于到潜龙出渊的时候了。”

    随着高高的轿撵被抬起,骄阳就近在她头顶处,整座皇宫都沐浴在那耀目的阳光中。

    阳光洒在文安殿金黄色的明瓦上,这里是二皇子寝殿。

    殿深幽幽,当中蟠龙鼎内燃着香檀,轻烟从鼎内喷出,在殿内缭绕盘旋。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丝缝隙,良辰侧身闪入,放轻脚步,来到宽大的紫檀木桌案前,躬身施礼,神情肃穆的禀道:“方才德妃娘娘送了信来,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华珣搁笔,将手中所写字纸丢给良辰,简短吩咐道:“去办吧。”

    良辰应声离去,华珣仰在椅上,双手支在胸前,似在沉思,唇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就快到了。

    ☆、第106章

    中元节佳节向来是宫中大事,今年也不例外。

    与民间办灯会,赏灯,彻夜无眠的欢庆不同,宫中也是充满喜气的,只是那喜却是静悄悄,安安静静,有条不紊的。再加上华灯彩帛,火树银花,美如幻境,却又带了些肃穆。

    万千姹紫嫣红簇拥着当中一条明黄身影,人群重重伏跪叩拜,当中夹杂着不少夫人诰命等,身畔多跟着一两名嫩如花柳的垂髻少女,或明艳,或娇羞,或端庄,或灵慧,但都同样的年轻娇嫩,仿佛吸饱了水汽的嫩荷,惹人怜爱。

    妙懿紧紧跟在许夫人身侧,她左顾右盼,却并未瞧见王嬛君的身影。正疑惑间,只听旁边有人道:“咦,那不是王嬛君吗?”

    妙懿抬头一瞧,果见王嬛君一身淡雅宫装,正在福身向皇帝并四妃请安。

    沈贵妃笑着说了些什么,众人都笑了,德妃也跟着说了一句,紧接着就见贤妃亲热的挽了王嬛君的手,将她拉到皇帝身边,嬛君娇羞垂首。

    “阿弥陀佛,王家要出一位娘娘了!”

    众人不论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或明或暗露出惊讶之态。

    纷杂的议论声中,妙懿只觉心中不是滋味。看看王嬛君伴着身畔已逾中年的帝王,即便对方保养极好,面上也难掩岁月侵袭所留下的疲态。

    此时的嬛君仿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人只道是一步登天。有生之年得以入宫陪王伴驾,乃是无上的尊荣。

    再说,这确实是件好事,再好不过的归宿。

    王嬛君似乎在向人群中望来,妙懿追随着她的目光,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含笑俊眼,二人的视线有瞬间的重合,妙懿立刻垂下了头去。那道目光微微转冷,不久便挪开了。

    三皇子很是不悦。

    他极少为一个女人这般用心。本想着那日在侯府时,她见到他会满心欢喜,为了这个,他甚至不得不敷衍一下那个软弱的窝囊废赵志熙,甚至一大早就跑到侯府去等她出现。

    但她对待自己时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他一时气愤,稍微有些失控,她竟拼命挣扎,直至掉落水中。

    莫非他有那般令人厌恶不成?

    活该!他只觉得解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多少女人求他迎娶还不得呢。像这般不知好歹的女人,等她落到自己手心那一日,定先将她捧上天去,再让她尝尝受尽冷落践踏的滋味!

    对此,妙懿只能用干笑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对他,也只有用厌恶至极来形容。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前世的冤孽。若能不相见,就算让她一辈子不出门都行。

    有人已将二者的眉眼官司尽揽眼底,沈贵妃笑着将侄女沈牡丹也叫到身边随行,另有韩慈苑同一位陌生少女。

    淑妃将陈可人唤到身边,神情之中带着爱怜。最后,德妃叫过了尤莲清。

    贤妃则紧紧跟在皇帝身边,拉着王嬛君的手不肯放。

    观者或多或少都明白了些什么,看向诸女的目光愈发与往日不同了。

    往日看是稚鸟,今日却已是雏凤。

    他日凤鸣九天,今日便是叫得头一声。

    凤栖梧桐,而天下最大的一棵梧桐就被植在这座皇宫之中。

    妙懿看了一圈,见连大皇子华琮都在坐,虽然他依旧沉着一张干豆腐脸,但好歹礼仪周全。只是他的眼神却时不时的从跟在沈贵妃身后的陌生少女面上掠过,似有所思。人群中唯独不见的只有二皇子。

    大概是陛下担心二皇子的身体吧。

    妙懿不喜恶意揣测,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想来也未必会有人嫌弃自己的儿女。

    旁人多心不要紧,只要二皇子不多心就好。

    有时候,还是糊涂些才更快乐。

    妙懿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沈贵妃道:“陛下请看,今日月色极好,又正值中元佳节,不赋诗,不饮桂花酒,岂不辜负了这难得的月色?”

    皇帝笑道:“卿且安排就是,朕无不从命。”

    独此一句,沈贵妃顿觉面上有光。她微扬起下巴,引众人往赏月台去了。

    众人的赞叹之声一路上就从未停过。但见此景人间难觅,独月宫可得。赏月台旁是太液池,月映水景,水衬月色,两岸彩灯高悬,一步一景。

    妙懿无意中往诰命夫人堆里瞥了一眼,蓦然被一个身影攫住了眼眸。她从未想过鲁阳郡主竟会瘦得如此可怜,金、桔二色的大礼服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显得发飘。萧雨薇同豫国公夫人紧跟在她身边伺候着,母女三人谨小慎微之态不觉刺痛了妙懿的眼目。

    萧公子还被关在那处冰冷的天牢,若他能看到今日的月光,会不会觉得孤寂?

    她仰头望着月色,但见玉盘皎洁,清晖幽幽,衬着太平盛世,歌舞升平,好一轮太平月。

    众人按品级等纷纷归了座,四妃先请皇帝赋诗一首,随即每个人都说了。内容无非是月人两团圆,或颂君赞贤的。

    轮到那位陌生少女的时候,妙懿猛然想起唐继宗曾说过的话,仔细朝那少女脸上打量了去,果见她同死去的穆姣有几分相似。

    果然,那女孩自曝姓穆,名唤穆妍。

    ——不用说,这是已和穆家商量好,用穆妍来顶替其姐妹与大皇子联姻的。

    留意到这一点的人不少,其中缘由,一想即通。

    妙懿知道,曾经那名念错诗词的少女,以及她所留下的一切痕迹,很快便会永远的消失,消失在这重重锦绣之中,再不会被人提起。

    那她的萧公子呢?将来会不会也是如此?

    二殿下究竟何时才能完成他的承诺?

    她望着大皇子同三皇子之间的空位,陷入了沉思。

    众人这里边饮桂花酒,边吟咏月诗,更兼有琴师在旁奏上一曲清音,谓伊人兮,在水一方,琴音配着皎洁的月色,风雅之极。

    正热闹着,只听沈贵妃道:“今日人都来齐了,就独独只少了二殿下一位,妾于是自作主张,已命人去请了。”

    皇帝饮了手中桂花酒,赞了一句“清醇”,听见沈贵妃的话,遂笑道:“还是爱卿想得周到。也该让他多出来走动走动。”

    不多时,二皇子被人用木椅推了来,见过众人之后,方在大皇子同三皇子之间的位子落了座。

    朗月清风之下,但见几位皇子各有千秋。

    大皇子沉郁,二皇子温雅,三皇子俊朗,四皇子潇洒,虽气质不同,却俱是龙章凤姿,超人意表。

    没有人怀疑,未来的储君将会从这四人之中选出。

    妙懿看了看二皇子,又向鲁阳郡主母女三人望去,心说要不要趁着今日之机去打探一下消息?

    毕竟已到了这一步。她瞧了瞧台上赋诗的诸女,既然自己没有被选中,那么也就是说二皇子的妃妾将从这些人里选出?

    今后她可能再难见二皇子一面,想营救萧公子也只能另想法子。

    她正在胡思乱想间,一名宫女从她身边经过,脚步匆忙,行经她身边时,她嗅到了一股脂粉香夹杂着古怪味道的香味。她自幼嗅觉灵敏,当时便不由打了个喷嚏。

    那宫女还扭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在人群之中消失了。

    “怎么了?”许夫人问。

    “没事。”

    妙懿摇头。

    只听沈贵妃道:“妾还备下了银花火树,请陛下欣赏。”

    皇帝兴致正浓,闻言,十分喜悦,当即领着众人走到水畔。隔着碧波,忽见一束银光带着尖锐的哨音腾空而起,在正中央的天幕之上猛然迸裂,开出最美最绚烂的金色花朵,大如祥云。

    同样的祥云接二连三的随之升空,在半空中一朵接一朵的崩裂,炸开,绚美致极。

    妙懿在人群中搜寻二皇子的身影,因为只有他坐在那里,倒也很好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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