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声音落下的一刻屋内便传来了周清云的低喝声。几个呼吸过后,屋内亮起了一盏烛灯。

    窗户被人从里面轻轻推了个半开状,站在玉兰树下,一身黑衣打扮的苏清沫便看到周清云那张苍白憔悴,满是病容的清瘦脸庞从窗口中探了出来。

    “是谁?”周清云冲院子里再次轻喝了一声。

    苏清沫看着他那副模样,心,莫名的揪疼了一下。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心口,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随后掌心朝下渐渐覆上了被外衣遮盖住的腹部,她都已经有孩子了,怎么还能再多做他想。

    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请问这位可是周清云周公子?”

    几乎是在她的声音刚落下,周清云的身体就僵住了,赶快抬眼向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站在那玉兰树下。

    他的双眼瞬间一亮,满脸的惊喜。是她!哪怕她此刻的身形有些变化,可她身上那把风气质却是改变不了的。

    可这抹惊喜还未维持两秒钟便僵硬在脸上,听着她那话,她似乎是……

    他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黯然,低低回应道:“……正是,请问阁下是哪位?”

    “请问阁下可认识一位叫安云的公子?”

    “自然,我与她……很熟。”

    “深夜冒昧打扰,在下甚感抱歉。不过在下此次前来周公子这里,实是受人之托,还请莫见怪才是。”

    “哦?阁下可是受那安公子所托?”

    “咦?正是。看来那位安公子所言不假,周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之人。”

    周清云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对着黑暗中那道黑影道:“外面风寒,阁下可否移驾至屋内?”

    “不了,在下一会儿还有急事需要去办,不能久留。待把那安公子的话带到后,便需离开。”

    “即是如此,那阁下现在便可以说了。”周清云扶在窗门上的大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几分。

    苏清沫听着他语气中的失望,心再次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一下,可她这次出来的时间确实有些紧,只能稳定了一下心神接着说道:“那位安公子说,她此时手头上正在办一件大事,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她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办妥,她交待我,让我转诉于你,待她把手中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后,便会再来这景里城中邀会故友,请故友保重好身体,无需为她牵挂担心。”

    “她可有说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情可会有危险?”周清云赶快问道。

    “这个……应该是没有危险吧。”只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她总不会那么倒霉的遭遇到难产,即使遇到难产,她也一定会在临产之前就做好处理这种危机的对应之策。

    她上辈子虽然是个短命的,可这辈子她却没这打算,她还没有活够呢,可不希望自己这么早就死了。

    周清云闻言双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危险?阁下如何能如此肯定?”

    “这个……”

    “可是安公子与你说了是什么事情?”

    苏清沫抬手抹汗:“没有!在下只是看她当时与我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似乎很轻松,并不像是要去处理有危险的事情的模样,这才有如此猜测。”

    “原来如此。”

    “正是。”老天啊,她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让你去与一个你根本不想去欺骗的人撒谎,会是这样的艰难。

    “这个……话我已带到,这就告辞了。”

    “你等等!”

    苏清沫转身要离开的动作一僵,停止了动作,转过身再次透着院中昏暗的光线看向他。

    身后传来周清云那低入尘埃的声音:“她……她可还说了什么?”

    听着他那隐含期待的声音,苏清沫脸上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只见她突然狠狠的拧了一下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只是再三让我转达给你,让你保重身体,她不想来年回这景里城中寻故友时,只能面对一堆黄土相见无言。”

    听到黄土两个字时,周清云的身体猛的一震!若是自己真的化成一堆黄土,而她……

    他无法想像那个画面,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此刻要活下去的强烈信念:“也请你替我转达给她,就说,不管多久,我周清云都一定会在这玉兰苑里等她回来。”

    “在下一定会给你带到!告辞!”

    “请再等一等!”

    “……”这次,苏清沫依言停下却并没有转过身去看他。

    “劳烦你再替我带一句话给她,就说,玉兰花不仅花美,味香,若是用其花瓣来泡茶喝,味道也很不错。她肯定没有喝过,待到明年玉兰花开,我会每天都在这玉兰苑中的玉兰树下泡好一壶玉兰花茶等待她的到来。”

    “……告辞!”

    苏清沫身形快速的从院子离开穿进了黑暗中,却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入了眼中。

    离青转身尾随便在她身后,看着她不停飞窜的动作,眉心拧紧,一颗心也跟着紧紧的揪紧着,时刻都在担心着她会摔倒。

    待看着她安全进入别院后,他这才转身从一个方向抄近路回去。

    当苏清沫把自已外面那件黑衣脱下埋进院中某一处隐秘的地方,再迈步来到自己的房间时,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她压下心中的怪异,轻挑了一下眉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不是说有事外出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宫担心你的身体,所以事情一办完就赶紧回来了。却没想到,竟然碰上你出去散步的时间。”说罢又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看你这脸色微红呼吸略显急促的模样,可是刚才散步时累着了?过来,让本宫替你把把脉象。”

    苏清沫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扯出一抹笑走了过去,很自然的把手递给他:“散步倒是不累,就是刚才在路上碰上了一只老鼠吓了我一跳,便急着回来了。”

    离青嗤笑一声,语气有些淡:“老鼠?想不到你也会怕老鼠?”

    ------题外话------

    呜呜呜……

    每天都这个点传文是不是不太好啊?

    元子表示很内疚!

    多谢大家一路的体谅与支持,么么哒!

    ☆、第八十四章 本宫名叫离青

    苏清沫摇头:“自然是不怕,只是它出现的时机太过于突然,这才被它给吓着了。”

    “所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事情瞒着本宫了?”确定她的脉象无碍后,离青便放下手,帮她把衣袖拉好,再次端起刚才没来得及喝茶杯放在手里,抬眼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幽深无底。

    苏清沫脸色无异,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透着种种的嘲讽:“要论起这亏心事,恐怕您堂堂国师大人做的最多的吧?”

    离青闻言面部表情瞬间一变,眼神漆黑一片,他在得到如今的地位与权势的道路上自然也不乏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当可以选择牺牲一小部分的人去达成他所定好的要求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哪怕他知道这个世道上会有因果报应,他也依旧会下令让他们去执行。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任何战场是没有牺牲品的,有些牺牲也是必须要的。

    他只能尽量把牺牲的力度减到最低,用最小的牺牲打开更大的局面。

    他离青不是个大善人,但若可以选择,他又何尝愿意如此?每做出一个决定,他都是一个人待在书房的地下书库室中,彻夜为那些人做一场往生的法事,这些事情又有谁知?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可为什么就连她也不能理解他?也要用这种嘲讽的眼光来看待他?

    亏心事?呵呵……真是讽刺。

    离青没有再看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挂着一抹浅凉的笑起身离开了。

    苏清沫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阵风吹进屋内,他站在门口,迎风而立,看着外面的星空,略显冷冽的寒风把他披在肩头的长发和一身雪云锦的长袍衣摆吹的飘动了起来。

    只单单就这一个背影便尽显苍白孤单,萧瑟寂寥。

    直到他迈出了房门,守在外面的青一再进来把房门带上,苏清沫这才皱着眉头收回视线。

    看着桌上他刚用过的那只白瓷茶杯,惊异的发现原本应该是光滑白净的杯体,此刻却被道道细细的蜘蛛纹路给布满。

    她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啪!伴随着几声细微的清响,那杯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开来,接着化成一堆碎沫与茶水掺杂在一起。

    苏清沫在心里啐骂了一句:尼玛!生气就生气,拿杯子出什么气?不知道这种杯子很贵的么?

    再看了一眼那堆碎沫,也不管它,直接起身吩咐人把洗漱水端进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结果守在门外的青一竟是回了一句:“王妃,主子早有交待,您的一切洗漱用具都得由他亲自过手才行。如今主子没有发话,属下不敢逾越。”

    气的苏清沫直拿眼瞪他,可青一愣是摆出一张无辜的脸面给顶住了。

    苏清沫只能罢下阵来,转身进屋把门啪的一声关上。

    一边脱自己的外衣一边碎碎念:“哼!你牛什么牛?生什么气?难道就指你说我,我就不能说你么?谁长到这么大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他犯得着气性这么大么?老娘我以前一个月不洗漱最后不也没被脏死,就一天不洗能咋滴?”

    苏清沫气汹汹的躺在床上,鼓起一双大眼睛瞪着上方,脑海中离青离开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气的得她抬手重重的捶打了一下被子。

    随后闭上眼睛念叨了一句:“睡觉,睡觉,睡觉!总想他做什么?他与我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没有关系的好不好?那就是个小气鬼,喝凉水的家伙!”

    这时门外却传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有些小,苏清沫没有听清,可心跳却隐隐有加速的症状。整个心房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充斥着。

    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苏清沫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跳的越发的欢快了。紧闭着的双眼,心中不停的想着,这都晚上了,他不去接着生气,然后睡觉,他来她房间做什么?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没睡。”离青把手中提着的一个木桶放在一旁,一手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来到床榻前看着她那双因紧张而紧闭的眼睑,一看就知道是在装睡,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同时也暗骂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她一个小女子如此计较,被她说两句也不会掉块肉。

    苏清沫没有睁开眼,而是动了动身体,侧过身面向里面继续装睡。

    离青见了,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叹了一口气:“行了,是本宫错了,本宫不应该那样说你。亏心事谁没有做过,在如今这个世道上,估计也就只有咱们这未出生的孩儿才是最干净纯洁的。所以你也别再生气了,赶紧起来洗漱好了再睡,这样也能睡的舒服些。”

    躺在被子里的苏清沫闻言动了动身子,却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离青见此拧着眉头,他都认错了,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不够么?可自己从来就没有哄人的经验啊。

    想起以往在青楼里所见识过的场面,那些去寻欢的男子通常都只用一句话便把那些女子给哄的喜笑颜开。

    那他……想着那句话,离青的脸色微微扭曲了几下,嘴巴动了一半天才断断续续的憋出一句话:“宝……宝贝,你别生气了……你你是本宫的心……是本宫的肝……”

    噗嗤!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被子中传来苏清沫的闷笑声。

    听见她的笑声,离青的脸色这才开始变的难看,抬手把木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来到床榻边抬手一把掀开被子,咬牙切齿,声音阴冷:“苏清沫,你竟敢戏弄本宫!”她装睡就是想看他出丑是不是?

    “哈哈哈……”只见苏清沫捂着肚子在床上来回打滚的笑,听到他这话,才抬起头看他那恼羞成怒的表情,憋着笑说道:“喂,你可别乱扣帽子哈,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戏弄过你。倒是你,明明知道我已经睡着了,还突然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做什么?这不是摆明着想让我做恶梦么?我都感觉我刚吃进去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苏清沫,你想死是不是?本宫,本宫……”听到她这话,离青被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抬手指着她半天也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苏清沫仰着脖子一脸挑衅的瞪着他:“你想如何?杀了我?”

    谁知离青闻言却是邪笑着冷哼一声:“哼,本宫岂会那么蠢,杀了你不等于杀了本宫的儿子么?总之你的命已经掌握在本宫的手里了,这笔帐本宫就先给你记着,待你把儿子生下后,看本宫怎么惩罚你。”说完,他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双眼神幽深昏暗,却又似透露着某种算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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