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库房中,各式珍品摆了整室,无数夜光花绽放在墙面,在空气中荡漾出冷色的光晕。

    沐沐拖着一身黑袍独自穿梭在架子间,血气四溢的布料下,衣襟下的胸缠着绷带,一面从书册卷轴收集情报、一面寻找着那魔嘱咐的物件,暂且卸去偽装的眼里满是浓重的疲惫。

    捅在心口上的伤,即便是魔气修復也需要时间。

    唇角无力的往上扯了扯,苦涩的弧度拉了开,继而復于平静。

    蠢徒弟,两个都是。

    一次次的相残、博弈、蒙骗,她算是取下了魔最大程度的信任,得到了进出这处宝库的许可。

    地位爬升的同时,付出与失去的东西不计其数。

    "师父——您不会叛入魔军的,您究竟……在图谋什么?"

    紧扶着师兄的君瑾花,深深贯入慕容远心口处的匕首,鲜血缓缓漫出,与青年嘴角的血渐渐融在一体。

    "瑾花,你还是如此天真。"

    沐沐松了手,歪过头弯下身,半脸上的咒印狰狞,两指捏过君瑾花的下顎,没有感情的琥珀色对上那不敢置信,却仍含着一丝希冀的杏眸。

    跟她的师兄一般,固执地要她亲口的答案,儘管她对前者的回覆是一记致命的刀尖。

    傻子,都是傻子。

    瞇起眼,让眼睫掩去眸里一闪即逝的动摇。

    倒数计时已经开始,一切结束后,她也不会再存在于此。

    对不起。

    轻轻的道歉,回响在心底,不知道是对着那沉睡的剑,还是面前两个被她伤害的徒弟,或是那离这更远、等候着的人。

    没人能听见。

    "天真的碍眼,若为师的刀沾了你的血,你说那刀刃会不会染上同你一般的性情?"

    暗藏的另一把刃抵上君瑾花的喉。

    "想步上你师兄的后尘吗?"

    "——。"

    光点似的希冀灭去,染上一层薄薄水光,君瑾花唇开开合合,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沐沐笑了,染了血的轻笑。

    "想杀我吗?依我教你的一切,这应该是十分容易。"

    她松开箝着君瑾花下顎的手,覆盖上她紧握着的手,摸上那颤抖的刀柄。

    "天下苍生——或着我,选谁比较好呢?"

    满溢的湿意掉落在两人交错的手间,理智与感性拉锯着偏向一侧,君瑾花闭了眼,忍着几乎把五脏六腑搅碎的酸楚,咬牙一送。

    沐沐只觉胸上一凉,垂眸扫去,不足叁吋的刃没入了刀尖。

    她感觉到掌下的手在发软,这似乎已耗尽君瑾花所有力气。

    柄上歪歪扭扭雕刻着的西兰花,血色爬上。

    那是她在君瑾花及笄时赠与的护身刀。

    "这种深度,可是不足以致人死地的。"

    君瑾花想收回手,被沐沐压住了,她定定地看着君瑾花,带着她颤颤的手,缓慢的加深。

    "住、住手——!"

    劈开血肉的感觉由刀刃传递到两人手上,那刃入到了一半。

    "师父,求求您——"

    沐沐表情平静的不像正被利刃刺入心口,君瑾花没办法止住她的力道,情急之下只得运力一震。

    一声脆响,刀刃应声而断。

    君瑾花跌坐在地,两人的手也分了开。

    "真令人失望。"

    沐沐掩住胸口的伤,大退一步,没再看君瑾花,袖袍一甩捲起风压,她跟失去意识的慕容远双双被扫飞,落入来人的仗阵里,一阵手忙脚乱后接了下去。

    她原先所在的地方印上了巨大的刀痕。

    严密包裹的战甲,许久没有相对的偃月刀。

    季随云骑在战马上,雌雄莫辨的脸上面无表情,惯常的笑成了抿平的线。

    她看见了他眼底的纠结与凝重,唯独没有厌恶。

    沐沐觉得困惑,但没有深思。

    季随云再变态嗜血,也是护国保家的将军,而她不过是叛入魔军的叛徒。

    闹剧开始的孽缘,搬到了檯面上。

    他看着她,对来的刀尖没有动摇。

    "不管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了什么。"

    "本将的目的是把你带回去。"

    "带回去好审判啊?好主意。"

    沐沐笑笑的接下,季随云的眉头凝得更深。

    还来不及道出下一句,便见捲捲的黑雾袭来。

    是魔的大军。

    突然的狂风过后,沐沐已不见踪影。

    殿上,魔对她的作为给予极大肯定,却仍是赏了她一顿刑罚。

    ——罚吧、打吧,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祂似乎饱足了颇有分量的苦痛,并有越发贪婪的跡象。

    她给慕容远那一刀看着恐怖,实则恰好介于肋骨间、未达心脏,那是她演练多时的成果。

    刃上抹了麻痺与安眠的药物,且在插入时便立刻以浑厚的内力护住心脉,只要不是太糟糕的大夫,养些时日是能全好的。

    卧底这种摧残心智的事,一点都不适合她。

    不适合归不适合,该做的还是得做。

    就是没想过,她对他们的感情竟是会让她难受到这种地步。

    一步蹣跚,她低哼一声,失去平衡的身体狠狠撞在一旁的黑檀架上,青筋暴起的左手紧紧扣上右手的腕,那隐藏着能隔绝压制知觉的符纸正在失去功效。

    一旦失效,除了使用时会行为眼神会变得如同人偶的副作用,千百倍于先前的知觉将会全数奉还。

    为了撑过魔那些极端的试炼,沐沐不得已才动用了这种麻烦的咒符。

    一抹微光隐隐闪过,咒术消亡殆尽。

    瞬间,剧烈的疼痛席捲了她的神智,心脏、手脚,沐沐跪坐下来,脑袋轰鸣,豆大的冷汗直冒,耐不住一口狠狠咬在了自己的腕上。

    这一刻,她全身被痛楚支配,几乎是死撑着才压下了断自己的衝动。

    被她的血味唤醒,腰际玉珮一闪,戚陌良凝结在沐沐眼前,一袭青蓝布衣,悠远如空的眸在明白事况后写上了不满与揪心。

    他抿着唇,聚起魂力凝在双手,勉强凝出了截实体。

    散着莹白淡光的大手罩在了她的脑袋上,他弓着身,将她虚抱入怀。

    "别咬。"

    拉过几乎扯下肉来的纤细手腕,送上了凝出的左手,沐沐毫不犹豫地再次咬下。

    施加灵魂上的痛,戚陌良却是眉头都没抖一下,轻柔的顺着她汗湿的发。

    "我在,没事的。"

    他一遍遍的低喃,也不知道沐沐有没有听进去。

    一刻鐘,漫长如年,生理与心理上的煎熬,不论是她还是他。

    "——"

    回过神来的沐沐愣愣地看着被自己咬出深痕的半透明手臂,一时眉头全揪在一块。

    "抱——"

    后面那个歉字还未出口,便被戚陌良淡淡打断。

    "我不喜欢你什么都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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