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知道来人是谁,仍扬剑斩向了身前。可是,背后的救击更快,带足了七成力,径直刺向他的右胸。

    心冷与剧痛一起袭来,晃动了秋叶的身躯。他的剑失去准头,仅是横削过萧玲珑前胸,从右到左,拉出一道血痕。萧玲珑以掌击地,借力弹起,趁着冷双成牵制住秋叶的时机,从蚀阳剑下染血而退。

    逆天枪尖挤过避水衣甲丝,穿透秋叶的皮肤,刺进了他的血肉里。冷双成试过逆天与避水衣的功力,知道这一招围魏救赵的打法,不足以要秋叶的命,但会让他一时半刻缓不过神来。

    鲜血如注,滚滚下落,秋叶的后背扎在枪尖上,冰冷的钝痛持续不断传到心里,让他森然说了一句。“你当真下得了手,前面诸多的迁就,难道是假的么!”

    身后寂然无声,连风声都停止了流转。

    萧玲珑依在廊柱前调息,本想抓住机会奚落上一句,却不期然被冷双成渗红的眼睛所惊,想了想,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秋叶冷冷道:“无话可说了?”身后依然不应答,他朝前走了一步,硬生生将自己与枪尖剥离开来,拉得创口血迹淋漓,衣袍斑斓失色。

    冷双成不待他转身,就飞跃过去,抓起萧玲珑的后腰,一咬牙,拼尽全力逃离了前院。

    萧玲珑借力飞纵,减轻了她一半负担,还有余力回头观望一眼。

    秋叶空落落站在院里,双肩稍颓,蚀阳指地,剑身红光失去光泽,与染血黄土相衬。

    萧玲珑顺势送去一个讥讽的笑,对冷双成低声说:“若是舍不得,还可回头。”

    冷双成喝道:“闭嘴!”拉着他飞奔而去,未曾回头看上一眼。

    她又何曾敢回头。

    日上中天,光照温暖。

    秋叶全身冰冷地站在残院里一刻,直到街外再也捕捉不到冷双成的声息,才一步步走向了骅龙马车。车夫骇然跪地,接过他抛过来的长剑,一句话也不敢劝,就目送着他逐步走上归途。

    与此同时,负载着冷双成四人的马车飞快驶离瀛云镇,直奔儒州铁剑山而去,沿途遇见客栈都不敢停靠,只去僻静处歇脚。

    他们惧怕秋叶发出追杀,辛苦奔赴三四日,出了武州进儒州,才敢稍稍放松懈怠,在农舍里休养了几日。

    冷双成购买干粮杂物时,听到了一则撼闻:辽使耶律乐夏途经铁剑山时,遇刺身亡,随行侍卫咬定铁剑门子弟所为,激起儒州北线萧政怒发兵。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支持了v章的读者mm(*^__^*)

    第49章 身世

    儒州的冬季响晴干燥,树木依旧生得遒劲,在一座傍山的农院里,几株枫香点染出绚丽景致。

    双眼康复后,木迦南闲来无事时,便会坐在树下看书。素白衣袍入红叶华景中,如描摹出一幅丹青美卷。萧玲珑倚在窗口处,静静养着伤,也便于他查看院内山外的情况。

    简苍永远是最忙碌的人,烧水煮茶、锄草种花、洒扫庭户、翻晒药材……只要不是陡然对上萧玲珑的脸,她就不会受到惊吓,落落大方地招呼大家进膳、饮茶,做出各种面食款待大家。

    冷双成进门时,看见院舍内一片祥和的景象,将打听到的消息先压了一压,没有即时说出口。

    简苍迎上来,递给她一杯茶,还用热手巾擦去了她的汗。

    冷双成感激笑笑,搬来一张竹椅放在屋檐廊道上,坐着一阵思索,考虑随后的行程。

    萧玲珑在靠榻上铺了厚厚的毡毯,围着紧实的袄袍,抵挡不了单薄身子里的冷意。他的眼窝陷落了下去,纤黑的睫毛迎风一抖,映照着苍白脸色,道出了重伤之后的娇矜意味。他靠着窗台,用小刀雕刻手上的两根树木,不多久,便切下一截截滚圆的木片放进搪瓷罐里,分黑白两色,做成了棋子。

    “下棋么?”他问不远处端坐静看树下的冷双成。

    冷双成回过神:“好。”搬近了椅子,就着萧玲珑的姿势,在窗台上摆出了弈局。她挑挑拣拣棋子一刻,吃不准正确的落子位置,问萧玲珑:“知道‘玲珑’珍局么?”

    “古籍中记载的‘玲珑曲折,渺远生华’的那个?”

    冷双成不禁笑了笑:“你也知道?”

    其实是她自身不知道。叶府书房里珍藏的古篆字棋谱,她又不敢随手抽下来翻看,保持着谨慎的性子。等她抵不住奇心想翻一翻时,已经离开了叶府,没有机会将它卷走。

    萧玲珑淡淡道:“我的名字来自这局棋,七岁时,由萧政取的。”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一个由兄长赠予的小字,圭玉。

    “那可见,侯爷懂事较早。”冷双成慢慢说道。

    萧玲珑笑了笑:“我知你好奇,以前也探过我口风,我不愿多说。今时不同往日,下完棋,我会细细说与你听。”

    冷双成怔了怔,暗道,今时有萧政在北线推进战争,缺乏对王妃及胞弟的追击,倒是真不似往日的境况。

    萧玲珑却说:“你恐怕想错了,我是感念你,救了我而舍弃秋叶一事,觉得这份恩情难以回报,从今以后打算将你当自己人,自然要跟你说清楚萧家的情况。”

    冷双成轻叹:“原来先前诸多的扶持,都换不来你一句真话,要你将萧家内情隐瞒至今。”

    萧玲珑肃容道:“萧家久被诟病,又饱受一场大动荡,只留下我与萧政两个子嗣,确实不堪矜夸于人前,非我曲意隐瞒。”

    冷双成立即回道:“抱歉触你隐痛,我以后当慎言谨记,不可探问萧家内情。”

    萧玲珑淡淡一笑:“你多次救我,恩重如山,即便有错,也应包涵。”

    冷双成还之一笑,俩人在笑容中抛却了尘世俗念,有了一刻短暂的心清目明。他破解棋局给她看,她饶有兴趣地询问每步棋的名目,还曾得到他的嘲笑:“又不是和尚敲木鱼,哆哆哆的每个都有名目,你当真好奇,就拜我为师,跟我学棋艺。”

    她立刻闭嘴不语,默记棋路。

    阳光拂落在萧玲珑的脸上,将他的病倦之色一一显露出来,他舒缓着长眉,垂眸看向窗前花瓶,似是陷入回忆之中,眼角唇边净是淡淡笑容。

    冷双成看了他一眼,记起他体弱嗜睡的习惯,唤他歇息下。

    他抬眼说道:“我正在想,该如何讲述一个长长的故事,并非觉得累。”

    简苍端着筛子出门,在架上翻晒草药,木迦南放下书卷,走过来帮她。

    眼下,一屋子里的四人都无心聚在廊道内外,萧玲珑的故事就从目前居住地儒州讲起。

    很多年前的儒州,并不在宋朝疆域内,它被前朝国君作为割地送给了辽国。辽国逐渐受中原汉儒文华熏陶,在官制、民生百政上多有相融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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