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京城这边的消息越传越烈。
    最后不知怎的,竟然传出了“京城有大鱼”的版本。
    目前京城“残存”的世家,几乎都被编排了一遍。
    可以说梨园都不敢这么唱戏,老百姓们却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讲道理自打新帝登基,京城很多世家,要么被削弱、要么被问责,无一幸免。
    长点脑子都不能信,偏偏老百姓就是信。
    好在京城世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出手干预。毕竟这样的事儿,你越干预好像就显得心虚,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干预的结果没体现,反而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索性由着老百姓说,让他们说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可不知怎地,这消息越说越烈,最后竟然直接说到了个人。
    人名都点出来了,京城现留的世家,一个一个就都稳不住了。
    甭管此事参没参与,就是查以前的东西,现留世家也不敢挺直胸膛让人差。
    说到底,一查一个准,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这些日子的早朝,热闹无比,争论不休,每天都要延迟下朝。
    有几天甚至午饭就在宫里吃的,大臣们一天不出宫,就在那争辩。
    原本定小年封锁卷宗、休朝,可这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没有信儿。
    朝堂暗涌,京城百姓看热闹的同时,不忘准备过年。
    一年就这么一次大日子,老百姓可是比谁都重视。
    扫房子、蒸馒头、熬灶糖、拆棉被……
    新建区这边,家家户户院子里晾着被面、褥单。
    有的院子不如原来农村的大,晾东西的时候会抱怨两声,但也就两声。
    毕竟搬到这边,不需要起早贪黑的烧炉子,家家户户有地龙,冬日不遭罪。
    程林今日轮休在家,把前儿泡的被面、褥单啥的,浆洗一番。
    面已经发上了,等洗完这些东西再刻干粮,时间足够。
    天冷,她就在厨房洗,大大的背面,一寸一寸搓,并不轻松。
    院门推开,张鸿背着书篓进院——
    “娘,哪儿呢?”
    每天回家第一声,必定是喊“娘”。
    程林笑吟吟的冲着门口道——
    “灶房呢,进来。”
    话落,厨房门开,张鸿献宝似的指着后面,说:
    “娘,你看谁来了?”
    程林抻脖子往外瞧,看清来人,急忙擦手道:
    “致远咋来了?快进屋,进屋。”
    边说边解围裙,徐致远忙自己不过来,说:
    “婶子忙你的,难得就今儿你休沐。”
    “那也得进屋喝点水。”
    “不用,我在这坐会儿就行。”徐致远并不在意。
    儿时没少跟母亲去他家,他们俩成亲,还是他压的包袱,就跟自家亲戚一样。
    把背着的手拿到前面,又道:
    “跟羽林卫的几个出去玩,打了些东西。我娘让给你们那点儿,大家分一分。这羊腿是我娘让我拿来的,二叔姥爷家宰了一头羊,给我家送了半腔子。”
    一整个羊腿,很肥,很大。
    两只野鸡,毛亮、顺滑。两只野兔,亦是如此。
    可以说有这些东西,过年都不用买肉了。
    就三口人,吃着绰绰有余。
    程林心里暖和,让儿子把东西接过去后,瞅着徐致远的胳膊,道:
    “单手拎,不沉吗?”
    关键还背在身后,明显是给她惊喜。
    徐致远憨笑着摇头,搬个小板凳坐下,说:
    “婶子你忘了,我可打小练武。赵岩叔他们家房子上梁,那天要不是我在,说不准房梁就砸了谁呢。”
    那会儿,他可没多大。
    程林记得这事儿,听他这么讲,笑着系上围裙。
    “是啊,你那会儿跟你小舅可是能耐。你小舅在那边可还好?啥时候能他们的喜?”
    “这个不清楚。”徐致远摇头,“我也好久没看到我小舅了。”
    至于小舅母,他就匆匆见了一面而已。
    只记得人长得不错,其余全都没有。
    程林把洗好的被面拧水,徐致远见了起身过去帮忙。
    “别别别。”程林单手拒绝。
    一来他是客人,又给送了那么多肉,让人家干活儿不好。
    二来这小子手劲儿大,再把她的被面拧坏了,她真的会心疼。
    虽然他们两口子有地有工做,但房子的钱还没还完,她不敢乱花。
    徐致远“噗嗤”笑出声,说:
    “婶子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把你们家被面拧坏的。”
    程林闻言不好意思,抻哆了句“皮猴”,也就任他帮忙。
    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是手有劲儿。如果是她自己,这么大的被面拧完,手都酸了。
    如今就拧一般,倒也吃的消。
    拧好的而背面放进桶里,里面都是米浆。浆洗过的布虽然硬,但很耐磨,用得久。
    徐致远见状,仰头看着她,说:
    “婶子,据我所知,我娘年年都给你们送布,咋还浆洗被面呢?”
    程林回到盆前,一边洗一边回答:
    “那也不能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啊!总要慢慢用,细水长流。”
    “不用啊,那些布你得使,本来是时新的料子,非得搁老了、旧了,那算啥呢?”徐致远劝说。
    这也就是程林,换个人他都不带多聊,没空、没心思。
    他认同二爹的话,同乡情谊,最真最纯。
    就像眼前这家,甭管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能背井离乡的过来,酒坊有他们就能放心。
    张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两个杯子。
    程林喝过水后,说:
    “我没啥时新不时新的概念。就是有粮心不慌,有布身不凉。留着呗,用不完的,给鸿哥儿娶媳妇。”
    提及“媳妇儿”,张鸿脸红的撇嘴。
    半大小子,什么都懂了,好在不似女孩子那般娇羞,还能应付母亲的打趣。
    徐致远一听这话,笑着把空杯子放下,说:
    “婶子想的还挺远呢。”
    “那可不,你娘也想你啥时候定亲呢。”程林说到这儿,好信儿的挑眉追问,“孩子,有人给你说亲不?你可在宫里当差,你二爹、你娘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
    话没说完,徐致远摆摆手,大大方方的说:
    “谁敢给我说亲啊!我要求可多了,得像我娘那样的,能下厨,识大体。京城的大户千金,谁能下厨?”
    呃……
    “好像还真没有。”程林耸耸肩,继续洗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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