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您说,正是如此。”林泓坦坦荡荡,“坏处就是,跑得腿疼。”
    竹璃书笑了一声,“林老板倒是在怪我没有登门拜访,劳您尊驾了?”
    “哪能?”林泓道,“我乐意得很,要是能和竹老板合作,日后我这腿也不必跑得疼了,就等着换个门槛啰!”
    “林老板说笑了。”竹璃书道,“我也得靠林老板让些薄利呢。”
    “竹老板想怎么谈?”林泓看向她。
    “五成。”竹璃书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她要山海镖局五成的价格。
    林泓许的六成已经足够诱人了,她竟然要五成。
    “好。”林泓很爽快,“这个好说。”
    竹璃书看着他,等待他说下去。
    “但是从江南出发竹老板也得走我长瀛的陆镖。”林泓笑了笑。
    竹璃书本是从江南走水镖到麒都再转路镖的,而林泓让她从江南开始就走路镖。
    可如果从江南开始就走路镖,那便不会再经过麒都险峻的码头,就算林泓收她竹璃书山海镖局一成的价钱,也是毫无意义。
    竹璃书无奈,“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和您讲这‘五成’的价呢?”
    林泓耸了耸肩,“所以这得由竹老板决定。”
    林泓只给她两个选择,要么按照正常价格从江南走陆镖到京城,要么在麒都码头接货,以山海镖局给价的六成运至京都。
    具体的价格跟所押货物的价值相关,同样的货物无论是哪个选择对林泓来说盈利都相差不大。
    但林泓笃定竹璃书会选择先走水路再走陆路,一来顺水而下耗时确实更短,二来靠着她的关系网,水路之上无人敢劫她的货。
    再着,若是她要完全走陆镖大可去找马家新开的陆马镖局,断然不会找上他了。
    而竹璃书真正感兴趣的不过是林泓的“七成赔偿”。山海镖局确实没什么信誉度,她的布匹经常失踪,而山海镖局所谓的赔偿根本弥补不了她的损失。
    所以林泓只需要咬死六成不放。
    竹璃书笑了起来,“好,那林老板又是怎么个赔法?我竹家的布匹一摸一样的也就那么几匹,偷去了可是会升值的,过个一年半载的,价值可就翻倍了。”
    “竹老板是懂我们镖局规矩的,所有的货都是您亲自明码标价的,这我可做不了主。
    您标得越高要是弄丢了我自然赔得越多,但是根据您标的价高我收的镖钱也就越多,我要做的就是保证货物安全抵达。”
    林泓道,“再者,我长瀛镖局的货箱都贴了封条,封条坏了可以选择拒收。我保证你的丝绸连一根丝也不会丢。”
    “妙。”竹璃书笑了。
    **
    鱼天亦正在和赵刚龙抢最后一个鸭腿子。
    一个小巧灵活,一个魁梧力大,两人过招,苍朗在一旁坐着,看得不亦乐乎。
    鱼天亦站在围墙上,一手插着腰,一手把鸭腿举得老高,对站在她面前的赵刚龙道,“用你的酒和我换!”
    赵刚龙一想,“好!”
    鸭腿和酒葫芦在半空插肩而过。
    赵刚龙狠狠咬了一口鸭腿,徐徐转头,朝着屋子里大喊了一声,“‘刀问’!你家小姑娘抢我酒喝!”
    鱼天亦顿时停下了开酒葫芦的手,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恨狠瞪了赵刚龙一眼,把手里的酒葫芦使劲砸到他脸上,一溜烟跑了。
    “哈哈哈哈。”赵刚龙拿着鸭腿和酒葫芦坐回了苍朗对面。
    “欺负人家小姑娘,你害臊不?”苍朗喝了一口茶。
    “我这是在教她江湖险恶。”赵刚龙坐下身,整个桌子都在摇,“诶!头儿回来了!”
    苍朗转头看去,林泓正从门外走进来,“头儿。”
    “头儿,见到美人了吗?”赵刚龙撕了一口鸭腿上的肉,逗他,“怎么样?看上了吗?”
    苍朗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赵刚龙耸耸肩,继续啃腿子。
    林泓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人家才看不上我们须眉浊物呢。”
    林泓举着茶喝了一口,“不过倒是看上了我们的生意。”
    “好!我给她押货!”赵刚龙一拍桌子,茶杯碗筷响得噼里啪啦。
    “……”苍朗端着茶杯,手肘撑在桌子上,被他这一下让茶杯里的水全洒在衣服上了。
    “在麒都接货,你要去?”林泓挑眉。
    “去,怎么不去?”赵刚龙一边嚼着鸭腿肉一边说,“早就看山海镖局那帮子土匪不顺眼了!我去给你教训教训他们!”
    苍朗扶额,指不定赵刚龙得闹成什么样子,“那我也去。”
    林泓笑了,“好。”
    *
    竹璃书和林泓合作的消息传开了,江南商会两大老板都和他合作上了,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登门造访林泓。
    再加之赵刚龙和苍朗在麒都那边,完全压了山海镖局一头,一帮亡命之徒不敢造作。
    林泓的生意风生水起。
    马与墨气得牙痒痒,去找他爹讨公道,可偏偏风如晦和竹璃书都是只看利益不讲人情的,马成全也说不通了。
    几日后,陆马镖局盛大开业,靠着马家和江南商会的口碑,门庭若市。
    马与墨颇有扬眉吐气之感,耀武扬威,看到林泓都是用鼻孔看他的。
    林泓忙得不可开交,才懒得理他。
    转眼入冬,江南迎来了第一场雪。
    灰色的天幕下,鹅绒般的雪纷纷扬扬。
    一夜雪落无声,江南所有温柔的漆木色都淹没在了素白里。
    遒劲的枯树端雪而立,结了满头的雪白。
    湖水所有的秋波都变得慵懒,亭台披一身雪貂。
    拱桥瞌目,小船摇曳,人影二三。
    空气清冷呛人。
    在这样一个雪夜,林泓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延绵万里的山脉旷野都浸湿在雪里,坚毅雄伟的城墙蜿蜒,依着山势起伏跌宕。
    雪飘万里。
    烽火台警惕着,屏息眺望。
    一个身影立在城墙之上。
    本就颀长挺拔的身型披一身结霜的铠甲更加高大伟岸。
    腰后依旧是那把敛尽锋芒的长剑,手间握着一把巨大的画戟。
    墨色长发在寒风里和雪沫碰撞。
    于风雪中回眸一眼。
    眉峰如刀,目光比风雪更加凌厉。
    画面被旋风拉拽着,绕过他,飘得很远很远……
    素白的天地浩大,城墙屹立,人影变成一个很小的孤点……
    *
    林泓从床上坐起,头发倾泻而下,窗外依旧漆黑,他听见远处的鸡鸣。
    他伸手扶住额头,脑海里依旧是那一幕风雪回眸,心头是千般滋味……
    他要回平阳了。
    第087章 沙洲凉夜君心我心
    平阳城的雪比江南的更凛冽,寒气更呛人。
    街市的繁华热闹却不因这一场纷纷的大雪而减损半分,叫卖声、嬉笑声依旧在欢跃。
    仿佛纸醉金迷是这个城市永远的旋律,连雪都如此奢华。
    道路上的积雪在清晨被清至两侧,新铺的雪又被来往行色匆匆的马车反复碾出辙迹。
    其中一道来自于林泓的马车。
    低奢的马车一路颠簸驶向林府,帘子在寒风中晃荡着。车夫裹着厚厚的衣服也被冻得不行,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喝一杯暖暖的酒。
    林泓捧着手炉,拉紧了自己的雪白大氅,缩在风吹不到的角落里,跟着马车一起颠簸,昏昏欲睡。
    到家时,鼻尖都冻红了。
    林泓受到了全府上上下下最热烈的欢迎。
    “娘,几个月不见您还是风华不减!”林泓觉得回家真好,“爹……嗯,你也不赖……”
    林逐年:“……”
    杜琇拉着自己几月不见的小儿子看了又看,想念得不行,寒暄数遍。
    看他冻得脸和手都是冰的,顿时心疼。
    林逐年都要吃醋了,“他出去玩得家都不记得了,你还心疼他呢!看给惯的!”
    杜琇瞪了他一眼,“不是你怀胎十月生的你不知道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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