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行程一切顺遂。
    为了保证速度,江楼月和谢尧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只是不住驿站,进入城镇之后,直接包下客栈留宿。
    虽然宋先生说谢尧状况尚算稳定,但江楼月心中一直不安,所以坚持绝不野营露宿,每一日都要罗风提前派人探路,提前安排住宿。
    谢尧倒也没劝,由着她操劳,只有的时候会不轻不重的笑她是“管家婆”。
    江楼月听而不闻。
    二十日后,一行人总算进入汾阳地界。
    汾阳地大物博,四季分明,一进入这里,感觉植被的种类明显变多,树木也比一路上过来的要高出许多,垂柳白杨丛生,阳光照射下来更加和暖,天气也逐渐转晴。
    江楼月已经弃了马车,端坐马上。
    这一趟她骑的是原先谢尧送给她的那匹坐骑,云中雪月。
    雪白的马儿驮着一身橙红的江楼月,她容颜清丽微冷,身姿秀挺,正与一旁的罗风说着什么。
    谢尧依然靠在马车内的靠垫上,折扇扇柄挑起马车的车帘,朝外看着,眼底有温柔,有宠溺,还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
    事实上他也想骑马。
    无奈江楼月不允许,说他身体状况不定,好好坐在马车里安全些。
    谢尧想反驳,自己又不是泥捏的。
    但她态度坚决,谢尧倒是也不好硬来,只能乖乖做马车了。
    那方,江楼月与罗风说了许久,才挥手示意了一下,之后罗风就策马前行,很快消失在前面的官道上了。
    江楼月纵马过来,轻飘飘落到了车辕上,下一刻就弯身进了马车,“到汾阳城还有五日路程了,二十日眨眼就这么过去了呢。”
    “咱们走的快,一路都没有停留,自然也到得快,对了,方才罗风与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江楼月默了默,才说:“就是我母亲的一些情况,她听起来似乎不太好。”
    “如今这点路程,若是日夜兼程,不到三日也就到了。”谢尧握住江楼月的手,认真道:“你放心,宋先生是有名的鬼见愁,我这样病痨的身子,只吊着一口气让他治,他也能保我二十年,你母亲只是积劳,若有宋先生出手,应当没什么问题。”
    江楼月半垂着头,点了点头。
    可她的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一点也没办法放心。
    罗风方才来说,整个王家一片哀鸣,都说母亲活不过几日了,她如何放心?明明离开京城的时候,王氏的情况还很稳定,只是短短半年而已,为什么就忽然病重了?
    江楼月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握着马鞭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紧,再收紧。
    此时此刻,心中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那些对于母亲的怨愤几乎消失殆尽,她的眼前只不断的闪过一个画面,就是前世自己躲在冰湖多日,回到侯府之后,看到母亲冰冷的尸体。
    这一日,江楼月没有说话,眉心也一直拧着,明明好几日都没休息好了,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一直到了夜晚,江楼月终于有些疲惫,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许是忧思太重,她只一闭上眼睛,就断断续续地坐起梦来。
    梦里有她小时候的事情。
    母亲抱着她,给她穿上漂亮的小裙子,给她挽着最好看的发髻,教她要食不言寝不语,教她怎么行礼问好,待人接物,教她怎么做好一个大家闺秀。
    那时候的母亲是温柔的,她的声音就像黄鹂鸟一样婉约好听,京中的人都羡慕父亲,娶了汾阳王家最出色的嫡女做妻子。
    只要没有江逸雪的那些画面,什么都是美好的。
    就在这时,梦境中的画面一转,成了王氏冰冷的尸体,她急切地想唤母亲,又唤不出声音来,有人拉她,她回头看到是谢尧。
    谢尧满脸关切,把她揽入怀中去,任由她哭闹嘶喊。
    她只觉得他的怀中就是自己唯一可以避风的港湾,唯一有温暖的地方了。
    可不知为什么,谢尧忽然冷笑一声将她推开了,他站的很远,站在自己触碰不到的地方,满脸的冷漠,忽然就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一片烟雾之中。
    江楼月猛然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才知这是大梦一场。
    她轻轻地喘息了两声,抬眸朝不远处看去,却见谢尧眉心微凝,脸色有些苍白。
    江楼月面色微变:“阿尧……你怎么了?”
    她立即朝外唤:“莫言,停车,快去将宋先生请来!”
    “是。”
    江楼月立即拉过软枕,扶着谢尧躺下,捏着袖子帮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原本就往下坠的心,彻底揪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了,他一直很平稳,为什么忽然会这个表情?
    “别担心……”谢尧费力地笑了笑,“我没什么、没事,就是肠胃也些不舒服——”
    “别说话。”江楼月沉声说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立即掀起帘子将宋先生请了进来,并且让开了位置,“先生快看看,殿下忽然脸色发白起来。”
    “嗯。”宋先生凑到了近前,检查谢尧手腕上的脉搏,眼球,又将手压在胸腔位置,不轻不重的按压,却听谢尧骤然抽了一口气,瞬间脸色惨白。
    “先生!”江楼月低喊一声。
    宋先生也在这时候赶紧住手,看着谢尧的脸表情复杂:“这……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了?”江楼月焦急地问:“先生快告诉我!”
    “脉络之中的飞针进了心脉……只是老朽分明固定了飞针所经脉络,照理说是不可能进心脉的……”宋先生喃喃说:“定然是这两种蛊和飞针在殿下体内相互冲撞,窜动,无法安分,飞针被冲撞后窜入了心脉。”
    江楼月听的脸色发白:“那现在怎么办?”
    “飞针和那蛊虫还不一样,若伤及心脉,殿下性命堪舆,老朽要立即为殿下取针,只是取针之后——”
    “那取针之后怎么样?”江楼月急忙问。
    “取针之后,寒症和蛊虫必定会在殿下体内继续冲撞,老朽、老朽一定会尽力控制,保证殿下性命。”宋先生话说的十分保守。
    江楼月听着却手脚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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