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撒腿就跑,我拿着猎刀连追带骂,撵了它半个村子,可把我牛逼坏了。
    转过天刘老太又在门口抽烟,我提着刀找过去,牛逼哄哄的问,不是要咬我么?跑啥?赶紧放了我老婶,否则剁死你个孙子。
    刘老太只是冷笑,一言不发。
    师父回来,听说这事吓个半死,让我领他到黄鼠狼逃跑的那段路,仔细检查一番。
    最终发现一个两米深的土坑,坑底全是碎玻璃和一指长的铁钉。
    师父说,幸亏黄鼠狼把我恨到深处,想引到没人的地方慢慢折磨,就把坑挖的远了一点,结果我跑不动了,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件事让我后怕不已,也深刻认识到师父对黄大仙讳莫如深的原因,它们大大滴狡猾。
    打那以后,师父把我拴在身边,出去给人看风水也带着我,几年下来,我学会不少本事。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夏天,师父肺癌晚期,去世了,终年六十八岁。
    一场悲痛自不用提,师父停灵期间,刘老太没有登门,她疯疯癫癫好些年,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来祭拜我师父。
    可师父出殡当天,她出现了,扶着棺材干嚎几嗓子,便对村里人说,师父对她有大恩,她会替师父照顾我。
    村里人夸她仁义,劝我搬去刘家。
    吓得我打个小包袱,连夜跑了。
    也没跑远,就在城里打工,只要管吃住什么都干,就等着再过几年,我长大了,凭师父教的本事闯出名头,就找几位有能耐的道长,先回十里铺,再去东三省,拳打黄鼠狼,脚踢瓢把子。
    可还没等我发育起来,黄鼠狼先找来了。
    离开十里铺的三年里,我没有和村里人断了联系,只是不说自己在哪,也尽量不回去,我十九岁那年,村里的剃头匠打电话说,村里一位老人没了,想请我回去相一块坟地。
    剃头匠是我师父生前好友,我不好拒绝,况且在城里几年,因为年纪小,一直没人请我看风水,那阵子正想找个机会,打响名头,便坐车回去了,倒也没把黄鼠狼放在心上,刀就藏在师父家,它来我砍,它退我不追,能把我咋地?
    先回师父家,到了门口,就看到隔壁刘老太家挂着白灯笼,人来人往,好像办丧事的样子。
    剃头匠就在她家门口站着,见了我赶忙上前,一把将我拉住,亲热道:“蛋儿,你可算回来了,走,给你老婶磕个头去。”
    我心里一惊,赶忙问道:“老婶死了?怎么死的?”突然间想到什么,我又问:“大爷,你不会是让我给她相坟地吧?”
    剃头匠乐呵呵的说:“前天夜里睡下后,第二天没醒,就那么睡死了。”
    没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可看这意思,我没猜错,我又问:“大爷,电话里你咋不说呢?专门骗我回来,是吧?”
    剃头匠将脸一板,振振有词道:“什么话!大爷可没骗你,只是没全告诉你,再说了,你老婶走了,喊你回来磕个头,相块地,你拽什么拽?我听你老婶说了,不就是她给黄大仙当差,你师父说什么正邪不两立,不和她家来往了么?你师父是个老古板,也算不上正,你老婶这几年给村里人帮的忙,比你师父多多了,她死前还惦记着你呢,实话告诉你,就是她让我用这法子,把你唬回来磕头的,你不认她,她死不瞑目,做鬼都不放过你。”
    要说刘老太死前惦记我,我信,毕竟是她把我带大,就怕她死前还是被黄鼠狼拿法的状态,那她骗我回来,肯定没好事。
    我不想进刘家门,剃头匠咋咋呼呼喊乡亲们评理,最后我被一群人按进灵堂。
    跟刘家人见了面,倒也没太多言语,寒暄几句,我便对着棺材跪下了。
    几个头倒是磕的诚心诚意,可起身后,下意识往棺材里瞟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
    跟师父四处看风水的六年里,没少相阴宅,有肉的没肉的,淹死的烧死的,几乎没有我没见过的尸体,某些方面我甚至能当半个法医使唤。
    刘老太的死相是青里泛黑的脸色,闭着眼却肿大凸起的眼球,嘴唇微张,吐出一点舌尖……
    这要不是吊死的,我把她棺材吃了!
    第九章 诈尸
    早听师父说过,黄鼠狼最擅长的就是骗人上吊,当初老猎户的闺女就是吊死的。
    可剃头匠和刘家人却说,刘老太是睡死的,走的很安静。
    有古怪,我怀疑是黄鼠狼办了刘老太。
    不敢在刘家多呆,我说把师父家收拾一下便溜了回去,本来想连夜回城里,可去刘家奔丧的人,乐呵呵来我师父家喝茶,闹到夜里十一点才纷纷散去。
    我错过回城的车,只好在村里住一晚。
    院里挖出猎刀,衣服也不脱,抱着刀上床,不敢睡死,就那么眯着。
    约莫十二点多,我正打瞌睡,便听到一声惨叫,似乎是刘家传出。
    我们两家的院子只隔一堵墙,我一轱辘翻下床,冲出门,踩着凳子爬上墙头,便看到披麻戴孝的刘老三,满脸惊恐跑出灵堂,左手捂着右手手腕,血流满身。
    我问道:“三哥,咋了?”
    他脸色惨白,举起流着血的右手,话都说不利索:“我……我被我娘咬了一口。”
    一句你娘不是死了么,还没说出完,脑中嗡得一炸,难不成诈尸了?
    跟师父走南闯北的几年里,遇到过不少邪乎事,中邪撞鬼都见多了,唯独没见过诈尸,不过我见过僵尸,是一次给人迁坟,挖出棺材我师父发现不对劲,开棺一看,棺材里躺了八年的老爷子非但没腐烂,还栩栩如生,面带诡笑,十根指甲长了老长。
    不等那老爷子跳起来咬人,连他带棺材就被我师父烧了。
    后来师父教我一招十字背尸功,碰见僵尸,正面肯定干不过,只有趁它伸手掐脖子时,从它腋下钻过去,背靠背,左手勾它右手,右手勾它左手,像背十字架那样把它背起来,就不会被咬到了,至于背起来之后怎么办,师父让我自己看着办,这一招是他家祖宗传下来的,他活一辈子也没用过。
    想到刘老太诈尸,我下意识跳进刘家院里,想试着背了刘老太,免得她咬人。
    刚落地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不等刘老三说话,调头往外跑。
    跑到门口,刘家其他人纷纷从屋里出来,而灵堂中,一口死气沉沉的棺材,静静停放,也没见刘老太跳起来,我才壮着胆子又走回去。
    刘老三脸色苍白,颤声告诉我们,刚刚在灵堂守灵时,突然发现他娘棺材里有一条金项链。
    山西有填棺材的习俗,人死之后,去吊唁的人会往棺材里填几样代表心意的小玩意,寿衣糕点之类的,让亡者上路时不会忍饥挨饿,纸钱元宝则是给亡者打发小鬼的。
    刘老三财迷心窍,一看金项链,就想天开的以为是乡亲们填进去的,想着老娘不爱打扮,手伸进棺材里拿,结果项链没摸到,却被刘老太死死攥住手腕,拉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说着话,他举起还在流血的手腕,看不清伤口的模样,不过除了他媳妇,也没人操心他的伤口,都是一脸复杂和惊恐的盯着灵堂里的棺材,不知如何是好。
    看了两三分钟没人说话,棺材里也没有半点动静,刘家老大咬咬牙,要进去看看,便和两个弟弟人手一根木棍向灵堂走去,我提着猎刀,也跟在后面。
    几步路,刘家人走的畏畏缩缩,到了灵堂,反而成我在最前面。
    我们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棺材,踮起脚尖一看。
    下一秒,尖叫声响彻整个灵堂。
    不知何时,穿着深青色印小白花的刘老太,居然变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虽然没长毛,可那阴森森的模样,像极了黄鼠狼。
    刘家三兄弟疯叫着往外跑,我也想跑,可还没转身,便被人在腰间狠狠推了一把,我扑向棺材,站稳后回身再看,灵堂的门被关住了。
    同时也听到刘家老大的怒喝:“老三你干什么?蛋儿还在里面呢。”
    刘老三带着哭腔回道:“你别管,他不死,咱家人都得没命。”
    这一句话,足以证明刚刚推我的就是刘老三。
    他关上门后,死死拉住门上的拉环,村里的木门里面没有把手,只有个使不上劲的门闩,我想逃却拉不开门,正要骂人,身后响起咯咯咯,好像吞咽口水的声音。
    扭头一看,顶着一张黄鼠狼脸的刘老太,居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对红彤彤的眼睛盯着我,露出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我吓得魂不守舍。
    她一脸戏谑,用那沙哑的嗓音问我:“蛋儿,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第十章 怪胎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我吓到翻白眼,几欲昏厥,随即便感到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下。
    就是尿裤子了,但也没啥可丢人的,此刻的刘老太,谁不害怕?
    刘老太坐在棺材里,一双枯槁的手缓缓抬起,扶在棺材边缘,一副将要爬起的架势。
    我简直快吓疯了,拼命拉门,刘老三打定主意不让我出去,而我己自的命都快保不住,哪还顾得上其他,大吼一声:“给老子撒手。”便将猎刀插进门缝里捅他。
    刘老三后退两步,我趁此机会逃出灵堂。
    扭头再看,棺材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并没有坐起来的尸体。
    没心思考虑刚刚那一幕是幻觉还是什么,刘老太没诈尸,我心里的愤怒便压倒了恐惧,举起猎刀朝刘老三冲去。
    刘家老大和老二赶忙将我抱住,我怒吼着让他们撒手,否则连他们一起砍。
    刘老三藏在兄弟身后,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腕满脸颓丧,并不吭声,倒是他媳妇嗷呜一声痛哭,扑到我面前跪下,哭喊道:“蛋儿,你要有气就对嫂子撒吧,别怪你三哥,他也是被逼的,都是嫂子的错,嫂子怀孕了,是……是黄鼠狼。”
    老三媳妇呜呜咽咽的说不利索,我以为她怀了黄鼠狼的孩子,联想到老猎户闺女,心说这些畜生怎么都一个路数?
    我说嫂子你别哭,那畜生糟蹋你,完了我砍了它给你出气,你先撒手。
    老三媳妇却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黄鼠狼没压她,是她和老三要了个孩子,产检的时候,医生发现她肚里的娃娃有尾巴。
    一听这话,我也没心思砍刘老三了,让他媳妇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三媳妇也不害臊,当着两个大伯哥的面说了起来。
    当初黄大仙拿法刘老太却没下狠手,我师父说,它在等刘老太的孙子回来,害了他们给自己的崽子偿命,所以我师父告诫刘家的老大老二,千万别带孩子回家。
    他俩倒是听话,刘老太没了,那俩小子都没回来给奶奶磕头。
    而刘老三当时没孩子,我师父让他先别要,等老娘死了再说。
    刘老三也听进去了,这几年和媳妇亲热,都做了避孕措施,可村里人能用起什么好玩意?
    就是薄薄的套套,还是最便宜的那种,没两下就破了,有时候刘老三兴起,脑子一热,什么也顾不得,破了就破了。
    所以这九年来,老三媳妇吃过几次药,还去医院打过两次胎,可她毕竟是个人类,药不能总吃,医院也不能总去,于是几个月前,她再次怀孕后,两口子一合计,觉得年纪大了,再不要孩子恐怕就没机会了,便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随后是医院检查,查出她肚里的娃娃没个人样,还长了根尾巴。
    妇产科的医生都吓了一跳,要报给院领导,老三两口子赶忙溜了,刘老三觉得这事肯定跟黄大仙有关,就去市里一座香火繁盛的寺庙拜菩萨,捐了几百块香火钱,有个管事的老和尚出面,问他们是否需要化解厄难。
    刘老三毫不隐瞒,说了自家的情况。
    老和尚说,这件事与黄大仙有关却也无关,因它而生却不由它而动,乃是刘家的冤亲债主前来讨账。
    直白点说,老三媳妇怀的怪胎,就是当年被烧死的黄鼠狼投得胎,找他家讨债来了。
    老三两口子吓个半死,问老和尚,如何处理?
    老和尚说,要做焰口施食的法事才能化解,收费三万。
    刘老三也不傻,问老和尚,是不是做了法事,媳妇肚里的黄鼠狼就没了?
    老和尚说,法事只能释仇解冤,化解你们身上的业力,腹内的黄鼠狼不会凭空消失,还要产下来好生抚养,免得再造恶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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