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梅担忧道:“村里的老人不让我们打黄皮子,黄皮子会报复,打死一只惹来一群,连累村里人。”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管啥村里人呀,而且老黑毛独来独往,没有同伴,咱把它干了,其他小黄皮跑都来不及,哪敢进村报复?快带你的狗干活。”
    老韩家的四条土猎狗十分通人性,在摩天岭时,韩梅梅喊一声咬,它们龇牙咧嘴冲上去跟野猪打架,喊一声回来,即便我正喂罐头,它们也不会多吃一口,立刻跑到韩梅梅脚边蹲着,也不知咋训练出来的,感觉比我都聪明不少。
    可老黑毛在院里闹妖时,它们钻在窝里没有出来,此时韩梅梅喊一声,窝里没有动静。
    她跑过去一看,急忙对我说:“大哥,我的狗都拉稀了,趴在窝里发抖,动都不敢动。”
    应该是被老黑毛身上的妖气吓到了。
    我说:“指望不上它们了!咱俩找吧,动作要快,我手机没充多少电!”
    我不知道找到老黑毛,凭我和韩梅梅两个普通人能否对付的了,但它逼我唱歌跳舞,我勉强能应付,可它让我说相声,我说这个真不会,它说这个必须会,否则就把我挂在房梁上吊死。
    照这个节奏下去,我陪它熬一晚上,不死也得掉层皮,只能靠手机云驱邪,拼死一搏了。
    我俩在厨房里拿了两把刀斧,韩梅梅进屋里找,我则留在厨房,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翻腾起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明面上没有发现后,又捡根木棍,蹲在灶台前掏炉膛。
    正掏着,一颗野榛子从天而降,砸在我后脑勺上。
    我抬头一看,房梁上挂着篮子,拴着瓶瓶罐罐,都是风干晾晒的山货,也不知这颗榛子从哪个筐里掉下来,我没发现房梁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蹲下身子继续掏炉膛,还顺手将榛子捡起来,捏开壳,塞进嘴里。
    就在这时,房梁上突然响起一个嘲讽的腔调。
    “好吃不?再给你吃个大的。”
    我急忙扭头,一颗大苹果不偏不倚砸在我鼻梁上。
    鼻涕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我疼得捂住鼻子:“哎呦卧草!”
    这一次我看清了,就是房梁上飞下来的苹果,我顾不上揉鼻子,打着手电照房梁,寻找老黑毛的踪迹。
    只见一个篮球那么大的陶土罐,正在房梁上左右摇摆。
    我赶忙拿手电照过去,便见这个大罐子,被一只不大点的小黄鼠狼举了起来。
    它头上的一撮黑毛,格外扎眼。
    前面听郭老板说千年白毛万年黑,我不以为然,因为狐狸也好,黄鼠狼也罢,都不是纯色的,尤其是黄鼠狼,基本都是肚皮长白毛,脸上长深棕色的毛,有些长得歪瓜裂枣,身上会带着黑色条纹或者四个脚长黑毛,所以我觉得毛色并不能看出黄皮子的道行高低。
    直到亲眼瞧见老黑毛的模样,我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它和其他黄鼠狼一样,细长条的身子,小脑袋圆眼睛,顶着一对小招风耳,唯独头顶的一撮黑毛最为特殊,跟野猪背上的鬃毛差不多,又硬又长,直愣愣炸着,好像贝克汉姆的鸡冠头,让它看上去与众不同,十分朋克的感觉。
    就在我眼前,老黑毛将比它大了好几倍的罐子举过头顶。
    没见它嘴巴动,我耳边就响起一个声音说:“再给你吃个更大的!”
    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呼的风声,紧接着后脑一痛,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软乎乎,铺着干净床单的木床上,装修普通,应该是村里某户人家。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我不知自己昏迷多久,刚想坐起来,一用劲便感觉后脑的头皮裂开似的疼,不由惨叫一声,有人进屋,是韩梅梅请来照顾她爹的那位大婶。
    “小伙,你醒啦?头还疼不?”
    我问她,这是哪里,我昏了多久?
    “没多久,昨天晚上梅梅说你被砸晕了,喊俺们过去帮忙,当时你趴在地上,后脑勺子磕秃噜皮,咕咕冒血,俺们就把你抬回来,用纸灰止血,”大婶在床边坐下,指头蘸着唾沫检查我后脑的伤口,边问:“听说你们在山里惹了位黄大仙,人家追下来把梅梅她爹捆窍了?”
    我说是,她家现在怎么样?
    “还能咋样?早上村里人都过去看她爹,她爹在屋里日爹草娘的把俺们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说要一一去俺们家里拜访,俺们赶忙溜了。”
    她用唾沫抹开伤口的草灰,发现已经结痂,顺手在我后脑拍一巴掌,起身说道:“大小伙的身子就是结实,再砸两下都死不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朋友回来就让他来接你。”
    我让她扶我起来,我要去韩梅梅家看看。
    大婶不耐烦道:“你过去能干啥?梅梅还要伺候黄大仙,哪有功夫招呼你!人家丫头想从你们手里赚点钱,给老爹买药吃,跟着你们头天被野猪撵,转天被野狼撵,好不容易在山里捡条命回来,又被你们把黄大仙惹到家里,你还是消停躺着吧,别过去添乱了。”
    这一番话,比扇我两巴掌还让我难受。
    我问她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她说在梅梅家,让我等着。
    没一会,大婶拿了手机回来,我也不敢问梅梅家的情况,自顾自充上电,开机联系冯栏。
    接电话的是郭老板,他极其兴奋的问我:“冯师傅正画符呢,让我问你有什么事,听说你们找到老黑毛了?”
    “你告他,我被老黑毛打破脑袋了……”我把前夜的经过一说,最后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再耽误下去老韩父女就有危险了。”
    郭老板开了免提,我听到冯栏说:“你问他,伤的重不重?”
    我说不重。
    冯栏直接对我说:“你别再跟它对着干了,直接找有用的话,昨天我就让你们找了,你不把它封在老韩身子里,即便找到本体,它也会跑啊,你能撵得上黄鼠狼?你老老实实给它端茶倒水,把它拖住就行!再坚持一天,最晚明天夜里,我一定回去办了它。”
    第三百七十七章 摩天岭12
    站着说话不腰疼,端茶倒水能把它拖住,我何苦挨一罐子?
    挂机后,我联系小雅,她依然关机,我心里憋屈却找不到人倾诉,最后试探着给丹增打电话,希冀这台湾老喇嘛有独特的抓妖手段,能给我一个惊喜。
    “小吴师傅你好呀,又有什么好事要照顾我?”
    “我遇到一只黄皮子妖,你能办不?”
    我简单说了几句老黑毛的情况。
    丹增大包大揽:“没问题,我最擅长抓黄鼠狼,原先在乡下抓了好多呢!只要我去做一个布施法事,黄鼠狼就会认罪伏法,自投罗网。”
    “你们台湾有黄鼠狼么?”
    黄鼠狼习惯生活在山林草丘,台湾却是热带海岛,也有黄鼠狼?
    丹增说:“有啊,怎么没有!台湾的黄鼠狼长的黑秋秋的,半夜突然蹿出来能把人吓死,有机会你来台湾,我请你吃两只你就知道了,我算算啊……我得先飞北京再飞东北,机票算两万,法事费用还收你五万吧,我说的是人民币噢,不要拿台币糊弄我了……”
    不管他是不是吹牛逼,就凭他的修为与冯栏不相上下,来了也能多个帮手。
    我说:“这次是我私人的事,咱别谈钱行不?飞机票我给你报了!”
    丹增稍作沉默,痛快道:“可以,我们两个的感情不是靠钞票维持的,那我这就……喂喂喂?小吴师傅你能听到么?突然信号不好,我换个信号强的地方再给你回电。”
    等我又睡一觉醒来,丹增都没找到信号强的地方。
    太阳落山,我也养足精神,捂着后脑勺出门,向收留我的乡亲们道谢,朝老韩家走去。
    到了院外,我偷瞟一眼,韩梅梅正在院里包饺子,我轻轻吹一声口哨。
    韩梅梅一见我,眼泪簌簌往下坠,噘着嘴委屈巴巴的问:“哥,你好点没有?”
    我小声说:“我没事!那个呢?”
    “出去遛弯了,让我给他包饺子,他回来要吃。”
    老黑毛不在,我放心进院,问:“它咋走的?”
    “拄着俩拐,走的还挺快。”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嚷嚷:“开门开门,老子听见你家有鸡叫了,让老子进去给它们拜个晚年。”
    我跑到门口探头一看,正是老黑毛。
    它腋下架着两个木拐,空荡荡的左裤管缠在腰带上,另一条残疾腿勉强撑着地,正在邻居家骂骂咧咧的叫门,而他脖子上还挂着肉肠和米面,不知从哪弄来的。
    被他叫门的邻居家回一嗓子:“都睡觉了,您改天再来吧。”
    老黑毛勃然大怒:“这他吗才啥时候你们就睡下了?你家不过日子啦?赶紧给老子开门!老子现在是三足金蟾,进了你家就是财神爷到了,不给财神爷进,你家就等着丢米丢面丢大小伙子,正好老子养的那个闺女还没婆家,信不信偷了你家的大小伙,给老子当上门女婿?”
    邻居怕它作妖,只好开门。
    老黑毛拄着拐,牛逼哄哄的进院,我就看不到了。
    只听他在院里叫骂:“你家院子都他吗乱成啥样了?你婆娘瞧着挺利整,不知道收拾屋子呀?瞧这两只脏兮兮的老母鸡,真他吗脏!把她俩捆起来,老子拿回去烧锅开水,给她俩洗洗澡,拔拔毛……灶台上那个盒里装的啥?绿豆糕呀……不要不要,老子真不吃这玩意,嗨,这么客气干啥,那行吧,拿回去喂闺女,老子替她谢谢你们了啊!
    别推呀,我再进屋坐一会,看看屋里还有啥!只有你们老娘?那我进去给她拜个晚年,放心,老子对她是真没兴趣……啥叫饶了你们?老子欺负你们了么?少啰嗦,老子养的四只狗还饿着肚子呢……谁他吗跟你们要剩饭了?那不挂着两根大骨头么?装上装上!”
    没一会,脖子里多了两只鸡,提着糕点盒的老黑毛从邻居家出来,左右看看,附近没有其他人家,这才意犹未尽往回走。
    韩梅梅满脸焦急:“哥,你快跑。”
    “没事,我就是来找它的!它是被我们惹到你家,哥绝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它!”
    眨眼间,老黑毛一瘸一拐的进了院,一见我也在,脸色变得阴沉。
    其实我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老黑毛。
    为前夜的莽撞道歉是肯定的,但嘴上说说,没有诚意,跪下磕头,我又不太愿意,只好用行动表示。
    我走到它面前,小声说:“毛爷,我帮你拿东西。”
    老黑毛面无表情,我取下他脖子上的米面鸡,接过手中的盒子,放进厨房,又进屋搬个凳,袖子擦干净,摆在他屁股下:“毛爷您坐,吃苹果不?我给您削一个?”
    直到我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它面前,老黑毛才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老实了?不给毛爷听道士念经了?不拿着菜刀四处逮你毛爷了?”
    “怂了!这回是真怂了!老话说得好,不打不成相识,咱打那一场就算正式认识了。”我竖起大拇指,对它说:“以后您是这个,头子!就算您要抓我当马,我都乐意!”
    “咱俩算打过一场?明明是毛爷单方面殴打你才对!知道昨晚你那哇哇叫的果机机为啥对付不了毛爷么?你小子放的是超度死鬼的,要不你再放个其他品种的试试?”
    “不用试,您是黑毛老仙,法力无边,我蹦不出您的手掌心,我懂!”
    老黑毛一声冷笑:“哼,少跟毛爷来这套,毛爷知道你在等那大脑袋的兔崽子回来,毛爷也在等他,把你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不再跟毛爷扎刺,毛爷就安心住在这家养闺女,啥时候闺女嫁人,毛爷啥时候走。”
    我看向韩梅梅,搞不懂老黑毛为啥跟她看对眼?
    韩梅梅则红着脸,小声嗫嚅:“我不嫁人,也不用人养。”
    “闺女哪有不嫁人的?你甭管了,把毛爷当你爹好好孝顺几年,毛爷逮个壮小伙送到你家。”
    说着话,老黑毛斜眼看我:“小子,毛爷这样做事,你觉得毛爷像个人不?”
    我沉吟片刻,提着小心说:“你要不害我们,你就像个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摩天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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