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仪瞧了一眼,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太受用,便一皱眉,转身又离开厅边。

    郭建仪前脚离去,厅内小唐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深青色的一角袍摆掠过,小唐略微一怔,便问熙王道:“令舅哥今儿也来了,怎么不见人?”

    熙王笑了几声,道:“大约是去跟王妃说话了。”

    小唐便也笑着,低声说道:“只别是又去找那个俊俏的丫鬟了罢?”

    熙王哈哈大笑两声,道:“你这心思是越发……”欲言又止,只也放低了声,道:“如何总惦记着这回事,是不是也想得一个呢?”

    小唐啐了口,道:“罢了,你且去应酬。”

    小唐起身,出了厅门,沿着廊下往外而行,才拐过角门,微一抬头,忽地看到前方不远处,依稀站着的是郭建仪,正扶着一人。

    小唐见状,不由又惊又笑,以为郭建仪果然有个俊俏丫鬟的“红颜知己”,因此心中倒想要看看那“丫鬟”是何模样。

    不料那边儿郭建仪不知说了句什么,便松开那人,迈步离开了。小唐蓦地看清他身边儿那人是谁,顿时浑身一震,双手便握紧成拳。

    小唐再不迟疑,快走一步,从庭院当中直越过去,本想唤住郭建仪,怎奈他已经去的远了,小唐便道:“怀真!”

    原来哪里有什么丫鬟,竟是应怀真。听了他呼唤,怀真抬起双眸,有些意外,便问道:“唐叔叔,你怎会在此?”

    小唐见她脸色微红,心中突突大跳,眼神更是几度变幻,却按捺着,只沉声问道:“我方才看到你跟郭侍郎在说话,故而过来看看罢了。”

    怀真并不觉诧异,只轻轻咳嗽了声,道:“我身上不好,有些头晕,方才叫吉祥去跟王妃告罪,我要回家去了,小表舅……咳,要陪我回去。”

    小唐听了这句,又听她轻咳,心中那一抹疑虑才去了,忙问:“你是哪里不适?我也瞧着你的脸色不好。”

    怀真叹了声,扶额道:“身上倦的很。”说着,便又咳了声。

    小唐见她满面倦意,忙将她拥住,道:“我送你回去。”

    怀真站住脚,略摇头道:“不妨事,小表舅陪我回去就是了。你……咳,你且去应酬……别耽误了……”

    小唐原本还有一丝恼火,听她声音微弱,神情倦怠,眉头蹙起,早就满心怜惜,便温声道:“什么能比得上你要紧?有我在,又何须别人陪你?”

    怀真听了,才微微抬眸看他,道:“真的不必了……”

    偏生此刻,小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自以为必然是郭建仪,因记得方才郭建仪扶着怀真之态,便索性低下头去,故意在怀真唇上亲了一下,又温声说道:“你乖一些,且听话罢了。”

    怀真一震,小唐心中暗自得意,便回头看去。

    谁知才一回身,却见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吉祥,此刻正脸红着,却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两个。

    怀真见状,便猛咳了起来,顿时涨红了脸。

    小唐虽自诩脸皮甚厚,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幸亏他素来见惯风雨,也不差这点儿了,便仍是一脸正色,咳嗽了声道:“我抱你出去。”

    怀真拼命要将他推开,吉祥见是如此,也不知要上来搀扶还是……

    独小唐似没事发生一般,仍是正经说道:“这有何妨?你身子不适,我抱你上车又如何?”

    说着,竟果然将人抱了起来,迈步便往外而去。

    吉祥见状,只好红着脸跟上罢了。

    ☆、第 185 章

    怀真又急又羞,越发咳个不停,身子也随着一颤一颤地。

    小唐未免心疼,便道:“好歹且先忍一忍。”

    因咳了一阵儿,脸上愈发红,眼睛里也有些薄薄地泪光,怀真只得忍着咳,便挣扎着说:“你……快快放我下来。”

    小唐才要答话,忽地见迎面来了一人,宽袍大袖,玉带青衣,正是郭建仪。

    小唐一见,便不做声了,只抱着怀真迎着到了跟前儿。

    郭建仪早见到他抱着怀真,心中自然诧异,面上却也并不露出分毫来,两下见了,郭建仪看看他,又看向怀真,道:“唐大人这是……”

    小唐便道:“怀真身子不适,我如今送她回府,并不敢劳烦表舅爷。”

    郭建仪听得他如此称呼,心中一震。

    四目相对,小唐见郭建仪双眸之中带着些警觉不悦之色,郭建仪却也看出小唐眼中自有些寻衅戒备之意,偏偏两人面上都是温文端庄,依稀含笑,叫人瞧不出什么不妥当来。

    这会儿怀真听见了,便转回头来,看向郭建仪,一时又羞又愧,便只轻轻唤了声:“小表舅……”

    郭建仪听了,才又看向她,却见她脸上红的非常,双眸中泫然欲滴似的,看着自个儿,仿佛要说什么。

    曾几何时……是他抱在怀中、细细呵护着的丫头,如今……却归他人手,自个儿竟连扶一扶都不能够了。

    郭建仪心头竟是一痛,便仍是温和微笑,道:“怀真不必担心,既然唐大人要送你,那就不必我了……稍后,我得空了,自然就去府内探望你。”

    怀真听了,才略一点头,又咳了声,道:“多谢小表舅。”

    小唐听到这里,心中很不受用,便向着郭建仪一点头,道:“请了。”

    郭建仪往旁边一让,举手行礼。

    小唐便抱着怀真径直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怀真抬眸看他一眼,即刻便被抱着离去了。

    郭建仪站在原地,只是望着,一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了,兀自难动一步。

    正在恍惚,便听到有人笑了声,道:“我听小厮说,因怀真病了,你要送她回府……特意出来看看,怎还在此?”

    郭建仪转头,却见出来的竟是熙王。郭建仪便垂眸道:“唐大人已经送她去了,不必我了。”

    熙王挑眉,却又一笑,道:“我当为何好端端地不见了人,原来是‘见色忘义’去了。”

    郭建仪闻言,便也淡淡一笑。

    熙王叹道:“他方才在里头,还跟我说你同我府内丫鬟的事儿呢,回头自己却这么着……这还未成亲呢,已经是这个做派了,若是成了亲,倒不知会究竟如何。”

    郭建仪听在耳中,心中一动,问道:“唐大人何以知道昔日之事?”

    熙王道:“我也不明白,大概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日他还特意寻我问起来……说起来,你也真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儿了,倘若你没有中意的,我帮你留心如何?务必给你找个极好的。”

    郭建仪一笑,道:“多谢王爷,也只随缘罢了。”

    熙王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先前我们不也为了小唐的终身只管操心来的?谁知他竟有这个缘分,竟得了怀真这样难得的孩子去……可见先前是缘分不到,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郭建仪心中丝丝作痛,竟有些无法自持,遂垂了双眸,半晌,才一笑道:“只望……唐大人对怀真好……便是了。”

    熙王道:“这个不必介怀,我瞧他是真心疼爱怀真的,只怕会对她太‘好’了些呢。”

    郭建仪轻笑两声,无言以对。

    熙王说道:“既然你不走了,不如回去……再继续喝几杯如何?”

    郭建仪茫然无法自主,随着熙王走了两步,复回头过来,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谁人的影子?

    话说小唐抱着怀真出门,竟送她上了车内,怀真先前只管将脸藏在他的胸前,又拿帕子掩着口,忍了咳声,生怕给人瞧见……

    然而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这一路出来,一双双眼睛且看的分明,都知道应小姐病了,唐侍郎亲抱了出来,要送她回府呢。

    怀真的心始终揪着,进了车厢中,总算才安稳几分,因见小唐还在,便道:“你还不出去?”

    小唐见她脸儿红红,娇喘微微,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几乎不舍得离开,却也知道不好守着她,便道:“我就去了,你觉着如何?”

    怀真看他一眼,忽地又想到方才他在府内的唐突举止,便咬唇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你真是越发……”说到一半,却又停下,只低低地:“我病的倒是无妨,只怕要给你气死了。”

    小唐闻言便笑,见她斜靠着车壁,便倾身过来,握着肩头,欲叫她躺着。

    怀真吓了一跳,忙抬手抵在他肩头,道:“你又做什么?很不用费心,叫吉祥进来就罢了,你只快些下车。”说到这里,又咳嗽起来。

    小唐无奈,便握着肩头,俯身在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别恼,我立刻下去了。”

    怀真只转开头,更不肯看他一眼。

    小唐瞧了一会儿,终究才放开她,退了出去。

    吉祥正忐忑等着,见小唐下来,才行了礼,又进了车。

    此刻小厮牵了马儿来,小唐翻身上马,便陪着马车随行。

    怀真一路上昏昏沉沉,总思要睡,然而却只忍着。

    只因想到若睡了过去,到了应公府,只怕又要小唐来抱,再给人看一回,倒是像什么样呢,于是只是撑着,合着眸子养神,半醒半寐地。

    吉祥坐在身边儿,便偷眼看怀真,想到方才在熙王府内所见一幕,心也忍不住大跳,有心想同怀真说话,却见她总是似睡非睡的模样,便不敢打扰。

    如是,便很快到了府内,门上望内通报,顿时便有人出来接了。

    小唐翻身下马,见吉祥扶着怀真下车,他有心上前,又怕她脸上抹不开,心里一恼,只怕对身子更加不好,于是便只在旁看着罢了。

    小唐本想随着进府,不料府内有个小厮出来,行礼陪笑说道:“唐大人有礼,我们二奶奶说,劳烦大人送姑娘回来……然而今儿二爷大爷都不在家,就改日再向唐大人道谢罢了呢。”

    小唐听了,心中诧异,这意思竟是不许他进府了?却是何故?

    怀真正迈步往门内走,闻言也回过头来,瞧着也是有些诧然的,然而只是略一思忖,便道:“既然爹不在家……唐叔叔且先回去罢……横竖我无碍了,多谢相送。”说着,便又回身,敛袖向着小唐屈膝行礼。

    小唐见她这般,便应道:“你好生保养,我改日再来探望。”

    怀真向着他一点头,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也不便再说,就扶着吉祥的手儿,仍入府去了。

    小唐站在门外,双眉微蹙,抬头看了一眼应公府的门首,心中总觉有些异样,想了想,就问门上:“今儿有什么人来府内不曾?”

    那小厮忙点头道:“回大人,并没有什么人来。”

    小唐想不通,待要再问别的……叫人以为他是个好打听之人,倒是不妙,只得作罢,上马自去了。

    里头又派了轿子出来,进了二门,怀真方出了轿子,一行走一行咳嗽,仍是问来接的丫鬟,道:“今儿府内可有什么事?”

    那丫头道:“不曾有事。”怀真见她们不似是有所隐瞒,就忍着咳,进了东院。

    怀真因不知如何,身子又乏,总是想睡,便在床上歪了,才想歇一歇,忽地听丫鬟们唤“二奶奶”,怀真一睁眼的功夫,就见李贤淑匆匆进门,竟顺手把门掩上。

    怀真忙起身来,问道:“娘,怎么了?”

    李贤淑满面肃然,又带恼色,走到跟前儿,打量了怀真一会儿,便道:“那唐大人走了?”

    怀真点头,忍着咳道:“不曾进府呢,可有事儿?”

    李贤淑这才靠着坐下,仍细看着怀真,低声问道:“阿真,你实话跟我说……玉儿那丫头,是不是……跟谁做了鬼出来?”

    怀真一震,虽不做声,脸色却已微变。

    李贤淑见状,心头一沉,便握紧怀真的手,又问道:“果然是真的?”

    怀真为难,虽然不想瞒着李贤淑,但此事非同小可,倘若要说,自然就连李霍都供出来了……李贤淑见她犹豫,便狠叹了几声,道:“你还敢不跟我说实话么?你可知道……玉儿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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