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果然听到喜娘们的声音,而那人的声音微冷,又含着些醉意,便遣了她们出去。

    怀真暗暗地睁大了眼睛,喜帕之下,却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那人走到跟前儿,她惊喜羞怕,便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他揭起喜帕的那刹那……谁知,身边儿的床一颤,怀真偷偷看去,却见是他倒在床上,竟似是睡了过去。

    这一夜,龙凤烛滴了好些泪,点点滴滴,空到天明。

    而怀真心里忐忑,几度想睡,却又不敢,心想着他或许会再起来……如此竟靠在床边儿,整整一晚上,双腿都酸麻了。

    次日,凌绝便向她致歉,只说自个儿喝醉了。怀真哪里肯怪他?但凡是心爱,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于是依旧喜滋滋的,改换了妇人装束,一块儿去拜见婆婆。

    起初,凌绝并不曾跟她有过什么肌肤之亲,然而除此之外,他对她当真是极好的,尤其是在人前,那股温柔体贴之意,让她又觉羞怯,又觉受用。

    只是夜间……怀真虽然略觉纳闷,但因觉得他如此,自然有他的道理,就由得他去罢了。

    一直到数日之后,那天晚上,凌绝回来,呆坐了会儿,一言不发,脸色亦不太好。

    怀真嗅到他满身酒气,便道:“如何喝这许多酒?可难不难受呢?我叫她们做醒酒汤来喝。”她起身欲叫丫鬟,凌绝却忽然猛地将她抱了回来。

    怀真委实……很难形容那种痛,想来凌迟也不过如此,连每一次想起来,都觉浑身发冷,苦不堪言。

    后来,也曾有过几次,却均是如此,每一次,都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疼得她几乎晕过去……渐渐地,竟惧怕起这回事来,只当天底下的夫妻均是这般,谁让她喜欢他呢?既然做了夫妻,只得忍着罢了,倘若连这点儿都不能为他忍,她岂不是白喜欢他一场了。

    何况虽然床笫之间是这般地狱似的,其他时候,凌绝却依旧温存款款地,呵护备至,委实叫她说不出一点儿的不好来……

    如是,几年夫妻,怀真心里唯一盼着的,只是想不要再行那种事了,每次想起来,心都也缩成一团,生不如死。

    当时因喜欢他,故而不觉得如何。

    后来知道他是别有心机……那些因喜欢而宽恕跟淡忘的痛,便成了折磨跟极大的羞辱,无法接受,亦不能原谅。

    本来怀真已经竭力遗忘,何况她笃定不嫁人,自然不会再担心其他,这几年来,本也不在意了……谁知,竟又有了小唐。

    那些本以为遗忘的,忽然鲜明地翻了出来……甚至是此刻,不知是不是因衣着单薄之故,怀真缩起肩头,身上有些簌簌发抖。

    正在此刻,忽地有人在身后,低声道:“怎么在这儿?可是冷呢?”

    怀真吓得忙放下手,睁大眼睛看去,模模糊糊中,看到铜镜之中有一个人影在,却因她方才揉着眼睛之故,一时竟看不清脸容。

    她直勾勾地看着,毫无预兆地眼中便潮湿了,有些无端地惧怕,就如那日成亲,盖着红帕子对拜之时,她疑疑惑惑、心神不宁地,以为对面站着的是凌绝。

    直到身后的人靠近过来,在她肩头轻轻一握,道:“怀真怎么了?”

    怀真听明白这个声音,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握紧的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小唐疑惑地望着怀真,她显然是才沐浴过的,青丝微润,脸儿却是极白,显得双眸乌亮,方才乍眼一看,竟浸浸地透出几分寒意似的。

    小唐才又要问,怀真却已经站起身来,道:“唐叔叔……”

    成亲之后,她极少这般称呼他了,只是在毫无防备之时,才肯如此相唤,如今只叫了一声,就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几时回来了?……可用过饭了不曾?”

    小唐道:“放心,在外头吃过了。”

    怀真见他仍是身着公服,不由地后退了一步,站在梳妆台边儿上,道:“你如何……过来这边儿了呢,可去给太太请安了?”

    小唐笑道:“已经请过安了。”

    怀真抬手,在唇边轻轻一抵,定了定神,才又抬眸看他,道:“那你……怎么还不去书房?”

    小唐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瞥,越发禁不住,又怜又笑道:“好狠心,还赶我去书房呢?”

    这会儿因为小唐回来了,丫鬟们不免进来伺候,忽地见他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对面儿站着……又听小唐这样说,顿时都忍不住地抿嘴偷笑起来。

    原来唐府的丫鬟们,自来只见小唐每日谨慎自守,端方如玉之态,虽然这些丫头们多半都心喜这位爷,怎奈他从不曾对什么人假以颜色过,倘若有人敢逾矩,便即刻打发了,因此丫鬟们都敬如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谁知道自打娶了亲后,对怀真那种亲昵疼爱之意,简直叫人咋舌,连吉祥恭喜两个,也是大开眼界了。

    小唐咳嗽了声,便先遣了她们出去,丫鬟们忙忍着笑,都退了。

    怀真见丫头们进来,本不觉如何,只看小唐笑意盈盈,心中却微微意乱。

    她方才因想到凌绝前世相待的情形,此刻见了小唐,不免又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一时就红了脸,便转开头去,因悄声道:“谁撵你了,明明是你自个儿要去的……又怪谁来?”

    小唐见她散发披肩,中衣散散,面上又带红,偏偏眉眼低垂的,便已经喉头一动,又听了这般语气,早就神飘意荡。

    小唐却正色道:“委实是我的不对,我很不该冷落娘子,自个儿去睡书房的,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是以赶紧回来,也给娘子赔罪,求娘子饶恕我如何?”

    怀真万想不到他竟说出这话,因抬头看他,见他虽是端然如此说,双眼中偏带笑意,怀真便知道他又在作弄人,忙转开头,轻轻啐道:“可又来胡言乱语了……这些话……亏得你能说出来,也不害臊。”说着,便忍不住,竟掩着口笑起来。

    小唐见她含羞软语,早便按捺不住,便趁机走到跟前儿,怀真抬眸的功夫,人已经被他合腰拦住,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地亲了口,道:“如何不说了?我听着呢。”

    怀真先前虽觉好笑,然而见他又近身过来,不免又是紧张,便道:“做什么,还不放手……”

    小唐搂着她,将人抵在梳妆台前,忽地看见铜镜内两个人影模糊纠缠,那情态竟是……小唐眼睛盯着,便低头在怀真颈间亲了口,又于耳畔悄声说道:“娘子开恩……今晚儿留我在屋内睡可好?”

    ☆、第 196 章

    且说因怀真身上不好,小唐自觉有愧,便去了书房消停了这数日,然而人在书房里,心神却依旧在这房中,只不敢贸然造次罢了。

    如今,因唐夫人用上十万分心思,把怀真调养照料的妥妥当当,小唐自然知道,才渐放了心,哪里还肯在那书房之中,冷冷清清抱书而眠?是以自礼部回来的路上,便百般打算。

    怀真见他悄声低问,便又有些心慌气短,便道:“你且放手,只好生说话。”

    小唐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又在鬓发间亲了数下,只嗅到幽香一抹,带着隐约的水意,他便只顾低头温存厮磨,呢喃又道:“我正是跟娘子好生说话着呢。”

    怀真的肌肤娇嫩,给他略蹭两下,便又泛出微微地桃花红来,小唐早就动心,见她还待要说,便一转头,在唇上亲了下去。

    怀真只得闭了双眸,任凭他亲了一会儿,腰抵在梳妆台上,起初倒也使得,渐渐地被撞得有些做疼,怀真便握着小唐的衣裳,抓了一把。

    小唐会意,便停下来,垂眸看她,见她也不做声,只顾乱看别处。

    小唐略吸了口气,问道:“可容我留下了?”

    怀真红着脸,仍是不答,小唐低低笑了两声,道:“不答话,便是默认了呢?”

    怀真见他如此,知道拦不住,何况才新婚,他若总是睡书房,倘传了出去,也是不像话。

    怀真思虑了会儿,便道:“你留下自然使得,只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唐喜道:“是什么?”

    怀真扫他一眼,道:“你且答应我,不许……胡闹。”

    小唐听到“胡闹”两字,心头一动,偏一本正经问道:“我几时胡闹了,从小到大,都是个最妥当的,人人皆知。”

    怀真情知他是促狭,便禁不住,举起拳头,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又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别只顾胡搅蛮缠。”

    小唐握住她的手儿,按到胸前去,揉搓着不忍释手,温声道:“好罢,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许我欺负你呢……我答应就是了。”

    怀真见他应承的格外快,却不敢信这话,因又疑惑地看了他半晌,才道:“既如此,你且起个誓。”

    小唐情不自禁,又笑起来,然而看着她有些戒备警觉的眼神,心里却只是喜欢的不能言说,只恨不得抱着她,立刻亲的她说不出话来。

    小唐便装模作样说道:“好丫头……真个儿这般多心?好,我应承你,再不会似……洞房那几日一般,若有违背,就叫我……再去书房里睡半个月,如何?”

    怀真听了,早就羞红满脸,又闻了最后一句,便瞪着他道:“油嘴滑舌,这个如何能算数?又是来瞎说哄人的。”

    小唐却笑道:“你只当我在那睡了半个月是寻常,却不知我心里是何等折磨?没良心的坏丫头。”说着,便轻轻捏捏怀真的鼻尖,道:“你且稍等,我先沐浴……”

    怀真听了,便走开两步,这会儿小唐就唤了丫鬟进来,伺候更衣,又去沐浴。

    小唐去后,吉祥便送了羊乳进来给怀真喝,又漱了口。

    半晌小唐回来,却见怀真仍然坐在那梳妆台前,仿佛发呆一般,小唐便走到跟前儿,不由分说,将人抱了起来。

    怀真早看到他近前,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抱着来至榻前。

    这会儿丫鬟们尽都知趣退了,小唐把怀真放低,俯身细看。

    这许多日子不曾亲近,此刻细看,却觉眉目可怜,宛转生辉。

    小唐禁不住,不免肆意又亲了一回,却只是不够,恨不得一刻至地老天荒,却又盼时光再走的慢一些,容他细细地跟她地久天长,一刻也不能错过才好。

    怀真已经满面红晕,侯他停了,才睁开眼睛,小声道:“你方才说过的……可别出尔反尔,不然的话,我是要告诉太太的。”

    小唐拢着她在怀中,问道:“你如何跟太太说呢?先说给我听听,我听听妥当不妥当。”

    怀真抬眸瞪去,小唐对上她的眼神,低头在眼皮上亲了两下,道:“不可再瞪我了,你倒是真不知……你这眼神能撩人的?”

    怀真听了,又惭又羞,咬唇哼道:“你又来赖人,明明是你心里瞎想……有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却是……”含羞带笑,自不能说下去的。

    小唐见她缩起身子,便也往内又靠了靠,抚着她缎子似的头发,含笑叹道:“我么……自然就是,为夫者见我的小娘子了……”

    怀真顾不得害臊,便微微侧着头,掩嘴笑了起来,小唐见她笑得花枝乱颤,偏是如此天真无邪,便翻身而上,把怀真压住。

    怀真一愣,顿时敛了笑,怔怔看他道:“做什么?”

    小唐低头打量着她,忽然柔声说:“先前……我失了自持,到底伤着了怀真……叫你受苦了,我心里……唯一牵挂不安的就是这个。”

    怀真见他忽然正儿八经说起这个来,脸上不知要是何神情,因又垂了眼皮,只道:“过去之事,且过去就是了,何必只管提。”

    小唐道:“我却是向怀真起誓,以后再不会伤着你了……”

    怀真忍不住又一笑,抬眸道:“真的?”

    小唐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又且无邪,又且妩媚,每次都叫他把持不得,整个人仿佛春风里似的,柔柔软软地要随风荡去。

    小唐少不得按捺住,道:“自然是真……先前是我没怎么经验过,所以不知轻重,以后自然会小心谨慎。”

    怀真愣了愣,便又推他道:“我不听这些混话,你快下去,好生睡觉,不然就快去书房。”

    小唐偏偏抱住她,又不敢死命压着,道:“夫妻相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自有信心会同怀真更好……你可别恼我了呢?”

    怀真听他在耳畔低低这般说来,便不言语了。

    小唐又问道:“那药你可用了不曾?我最担心此事,只不敢问你。”

    怀真身子一抖,半晌,才悄如蚊呐,道:“不用你管。”

    小唐故意往下一矮身子,道:“少不得我亲自查验查验。”

    怀真心头乱颤,便道:“不许!”

    小唐伏在她腰间,便看着她,怀真咬了咬唇,便转头小声又道:“用了……好了罢!真真儿的……没见过你这样的……”

    小唐听了这话,才顺势向着那小小蛮腰间亲了口,把人抱着,耳鬓厮磨着,道:“早说我就放心了。”

    怀真的心兀自乱跳,又生怕他再来造次,便道:“快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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