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想是姨父担心我,又派人来寻我了。”徐晗玉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徐晗玉猜测不错,淳熙帝估摸着徐晗玉还可能在这山中,又调了人马前来寻她。
    这次是太子带的人,他寻的仔细,远远瞧着这处有火光,便率先赶了过来。
    看见二人这副这样,他虽是一愣,倒也没多说什么,赶紧叫了随同的侍女把徐晗玉扶上担架。
    谢斐不放心,一路跟着徐晗玉直到看她被送回行宫,等候的太医一拥而上。
    “你也下去收拾一下吧,看看你这样子,虽然你救了公主有功,但是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太子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谢斐依然未动,眼睛只盯着徐晗玉的房门,直到太医出来朝太子禀告了一声,公主没有性命之忧,他这才松了口气,朝太子行了个礼退下去了。
    太子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这表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魅力,一个顾晏就算了,又来了一个谢斐,还是被她坑过的敌国质子,一个个怎么都对她死心塌地,他自问对顾子书算是用情至深了,但此刻竟生出了几分自叹弗如之感。
    唉,也不知道徐晗玉对人家有几分真心。
    行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龙颜大怒,满朝哗然。
    “抓到了两个活口,刑部尚书亲自拷问,似乎是和东吴有些关联。”菡萏站在徐晗玉的床前,将这两日探听到的消息禀报给她。
    “除了东吴,就没有咬出旁人吗?”
    菡萏摇摇头,“这些刺客用的利器的确都是东吴官制的,那两个刺客也是一口咬定主使之人乃是东吴的金兰君。”
    漏洞百出,这个陷害的伎俩实在是太拙劣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为何还要如此行事呢。
    徐晗玉还没有将木兰的事情告知旁人,一来这个木兰是顾威的人,难免牵扯到英国公府,二来徐晗玉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木兰不过是一介孤女,哪里来的本事策划这样一场行刺。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东吴,必然不会简单。
    “敏王那一日偏偏凑巧外出行猎迟迟未归,一来就赶上救驾,实在是太巧了一些。”
    菡萏皱眉,“公主是怀疑敏王乃是幕后之人?”
    “他还没这个胆子,也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不过他多少应该听到了一点风声。”
    “好啦,好啦,你们先别说了,先把公主的药给换了。”秋蝉领着大夫进门,一脸的担心,“公主以后可千万别再冒险了,这两日都快把奴婢给吓死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徐晗玉宽慰她说。
    “这还叫没事!命都差点没了,你瞧瞧你的脸色,比梨奴还要白。”徐晗玉的确还有些气虚,说了这半天话又有些头晕了。
    大夫给她换了药,不断叮嘱让她定要好好休养,否则恐怕落下病根。
    菡萏看着那伤口也是心惊胆战,“公主就听大夫的,安心养病吧,有什么事情奴婢这边会去处理的。”
    徐晗玉勉强扯了扯嘴角,正要说话,宫里忽然来了旨意。
    内侍黄公公带了许多御赐的补品而来,特许公主府不用行礼谢恩,重点是将一封陛下的亲笔手书给了徐晗玉。
    “陛下说了什么?”秋蝉看着徐晗玉的面色有些焦心,别是又给她家公主安排什么劳累事了吧。
    “陛下让我去郊外的栖梧宫养病。”徐晗玉放下手书,心里有些疑惑。
    “这栖梧宫啊有好几眼温泉,风景宜人,最适合休养生息了,陛下还亲自从太医署点了好几位圣手随公主去养病呢。”黄公公笑着说。
    “陛下说了,公主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尽管开口,全都备齐了随同公主一道送到栖梧宫去,务必让公主心情愉悦好好养病。”
    秋蝉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公主总算可以好好养伤了。”秋蝉想的天真,心里只记挂着徐晗玉的伤,菡萏却又多考虑了一层,如今的金都正是多事之秋,陛下这个时候将公主遣开,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让公主养病吗?
    菡萏想到的,徐晗玉也想到了,可是淳熙帝的旨意已下,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公主……”菡萏有些担忧地开口。
    徐晗玉举起手示意她不必说了。
    “辛苦黄公公跑这一趟了,我身子不便,就不进宫谢恩了,烦请公公转告皇姨父,说阿玉感念他的恩情,定会好好养病,不让他担心。”
    黄公公领了赏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
    “你去东宫走一趟,让太子立刻过来见我,低调一些,莫要惊动旁人。”菡萏领命去了。
    秋蝉好像也觉出了什么不对,正要开口,屋外忽然吵嚷起来,“怎么了?”徐晗玉不耐烦地问。
    “公主,是侯爷过来了。”门外的婢女话音刚落,承平侯徐客卿便推门进来了。
    “我来看看自己的女儿还需要人通报吗。”他不悦地说。
    “我这公主府建成之后,侯爷还从来没有踏足过吧,那些下人哪里知道你是我爹呢,看你这架势,恐怕还以为是来寻仇的。”徐晗玉语调平平,话里全是讥讽。
    承平侯被她一哽正要发火,眼光扫到她的病腿,又将怒火咽下去。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凡事都要逞能,那刺客是你能对付的?巴巴地凑上去,不是去送命是干什么!”
    “侯爷慎言,我可是为了去救陛下,这满院的东西可都是陛下对我的赏赐。”
    “呵,徐晗玉你怕是忘了你是姓徐不是姓刘,别以为自己当了公主就能忘了亲爹是谁。”
    徐晗玉捏紧拳头,屋里的人早被秋蝉带下去了,她忍不住讥笑道,“我的亲爹可是宠妾灭妻,害死了我亲娘的,这叫我如何忘得了。”
    承平侯涨红了脖子,伸手将桌上茶壶拾起来摔在了地上。
    秋蝉在屋外听见声音不对,赶紧推门进来,挡在徐晗玉面前,“侯爷息怒,公主还病着呢,这次可是差点连命都给丢了,有多大的火气侯爷也不能撒在公主身上啊。”
    承平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哪里敢撒她的气,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连主子都护不好,也就是碰到我这个糊涂女儿才有这好日子过,以后都长点心吧。”
    说完甩了甩袖子,看了徐晗玉一眼,扭头走了。
    徐晗玉眼圈发红,也扭过头去。
    第57章 驸马
    秋蝉叫小丫鬟进来把屋里的碎片扫了,劝慰道,“公主就别生侯爷的气了,他也是担心公主,这次过来带了好些名贵药材呢,还有一根千年的老参,那可是个稀罕的,连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里都没呢。”
    “都是下面的人不懂事,拦着不让侯爷见公主,他这才发起火来。”
    “我这公主府本就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徐晗玉冷冷地说,“平时不烧香,现在来这里装什么好人,我就是死在外面了,也不会耽误他花天酒地。”
    “侯爷膝下就只有公主和小郎君两个孩子,他心里肯定也是关心公主的。”
    “好了,别说他了,我不想听,你去带人把东西收拾收拾,陛下书信里说了让我尽快启程。”
    公主和侯爷的裂隙不是一天两天了,秋蝉也知道多说无益,自去收拾东西。
    正在收拾妆奁,秋蝉忽然想起一事,“公主,你这次秋猎戴着的簪子被摔裂了,可要扔了?”若是寻常的簪子,秋蝉自然不会多嘴一问,可这只山茶玉簪不知公主是从哪里得来的,似乎很是喜欢,经常戴着。
    徐晗玉想起谢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现在是不是还在担心自己。
    “别扔,找个好的工匠看看能不能修补。”
    夜里菡萏回来复命,却说太子被陛下叫去议事,迟迟没有回来呢。
    “我已经给太子留了信了,让他务必在公主走之前来见一面。”
    徐晗玉点点头,陛下让太子彻夜议事,这是看重他,或许是她杞人忧天了。
    希望她的担心真是多此一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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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晗玉被秋蝉扶上了马车,软软地卧在厚厚的织云锦上。
    这马车十分宽大舒服,论起规制比起淳熙帝的还要气派许多,这也是陛下特许的,就是怕她路途颠簸。
    徐晗玉撩起车帘,不断地张望着,总算看见太子骑着快马过来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徐晗玉松了一口气。
    “你那个菡萏像催命一样催着我,我这不是一下朝就赶过来了吗。”太子笑呵呵地说,“那栖梧宫可是个好地方,我可还没有命去享受一番,还是表妹福气好。”
    徐晗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淳熙帝没有申斥他。
    “叫你过来,是我心里有几桩事情放不下,陛下的旨意下的急,我也的确伤的有些重,这去了栖梧宫,金都的事情可能就顾不过来了,不过我把菡萏留在了公主府,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联系她,她会想办法告诉我的。”
    太子觉得有些好笑,“那丫头不是有些功夫吗,你怎么不将她带在身边,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了,难道还离不开你不成。”
    这话也没错,她去养伤顶多也就几个月的事情,金都不至于就翻了天去。
    “表哥还是谨慎一些,姨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你可别犯了什么差错,让那位抓到你的把柄。”
    说到那位,太子抑不住地得意,“放心吧,今日早朝太傅大人带头请父皇将敏王送去封地呢,好些大臣附议,父皇可是一句驳回的话都没说。”
    还有这事,徐晗玉微微有些讶异,太傅虽然是东宫一党的,但是向来自持身份,一向不在储君之事上多言,他既然请旨了,陛下多半会考虑的。
    徐晗玉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这次春猎说起来姨父是交给你督办护卫的,出了行刺的差错,虽然姨父没有责罚你,但是你最好还是写封请罪书,不要落下口实。”
    太子皱皱眉,心里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何必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但是也不好反驳徐晗玉就是了。
    “行了行了,你好好去养伤吧,我的事就别管这么多了,你便是心比比干多一窍,也只是个凡人的身子。”
    “表哥别嫌我啰嗦,还有淑妃那边,你劝劝她让她别心急了,顾子书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事还是得她自己想通。”
    说起来,她也算凑巧坏了两次淑妃的好事了,也不知道淑妃会不会记恨她。
    提到淑妃的打算,太子也猜到了一些,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我看你自己的瓜倒是甜的很,”太子凑到她耳边,促狭一笑,“我这次可是给表妹准备了一个大礼,你好好去养病吧,不用太感激我。”
    什么大礼?徐晗玉还没说完,太子便调转了马头,挥挥手,扬鞭去了。
    “待表妹养好伤回到金都,我再给你接风洗尘,驾。”
    徐晗玉瞧着太子的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太子这段时日好像成长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总是自怨自艾了,她或许的确不该再管他了,她那糊涂爹有句话倒是说的对,她终究是徐不是姓刘,而这北燕可是姓刘的。
    栖梧宫乃是昔日大燕的亡国皇帝为宠妃修建而成,虽然兆头不好,但是建筑实在是雅致,便被用作了皇家疗养之所,顺着飞燕江而下,在离金都约有百余里的山谷之中,就是栖梧宫的所在了。
    这里草木繁盛,人烟稀少,不少隐逸之士来这附近结庐而居,望着这里的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的确能让人忘却凡尘俗事。
    “公主,到地方了。”徐晗玉被侍女们搀扶着,从马车上移到软轿上。
    这软轿不稳,略微摇晃了一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忽然伸过来扶住,“公主当心。”
    徐晗玉抬头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人,“你、你这么在这?”
    谢斐瞧她这傻样,心情颇佳,“启禀公主,栖梧宫久无人居,太子担心此处治安不佳,便派卑职提前来此检查周边情况,以护卫公主安全。”
    “治安问题自有专职的治安校尉负责,你不是在敏王身边当值吗?”
    “公主还不知道,卑职有幸此次在行宫救了公主,立了点功,陛下已经将卑职升为治安校尉了。”
    “这点小功就值得升职加官了吗。”徐晗玉故意抱怨道,实则方才一见到他,心里是莫名有些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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