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追问:“那你为什么要看他?”
    ——嗯……我觉得紫宸宫的小殿下比你高。
    宋今朝不服:“我还会长。”
    ——那你得像我一样,可以吃完一整碟牛乳糕,吃饱了才能长身体哦。
    ——你长不高一定是因为你不按规律吃三餐,以后不能这样了。
    宋今朝总觉得岁岁写出来的内容有点奇奇怪怪的,仿佛是在哄长身体期间不喜欢吃饭的小孩子。
    “况且我也不矮了。”宋今朝挺直腰杆:“我肯定比你高。”
    岁岁:“……”
    好像也是,但她可以飘宋今朝头上,而宋今朝绝对不行。
    第27章
    接风宴结束, 从皇宫中出来,孟祐年便骑上了回镇北王府的马。宴后皇上多留了他一会儿说话,他出宫的时候已逾宵禁时间, 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 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孟祐年策马而过, 巡逻的士兵对其抱拳行礼态度极为恭敬。马儿奔跑的速度极快, 孟祐年没多久便停在了镇北王府的大门前。
    曾经巍峨庄严的府邸,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连门口的匾额都泛着黄。孟祐年曾在这座府邸生活了十八年的时间,这是他的家,承载着他所有快乐的回忆。
    在他十七年前带着双亲与妹妹尸骨离开这里之后,他便以为在找到妹妹未曾往生的残魂之前, 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但如今,他还是站在了这里。
    孟祐年站在了家门口,却不敢进去。近乡情怯,便是如此。
    门口的守卫朝着孟祐年抱拳行礼:“王爷,府内已经重新打扫干净,甄姑娘在静尘院等您。”
    孟祐年颔首,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踏入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院。
    在遍寻岁岁魂魄未果失落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孟祐年都以为他今生是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 是以偌大的镇北王府,十七年间曾落满了树叶与灰尘。
    不过在他回圣都之前, 皇上便亲自派了人将镇北王府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如今已是纤尘不染。
    镇北王府依旧是那个镇北王府, 只是落在孟祐年眼中, 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斑驳的灰色,显出过往十七年的旧影。
    在去静尘院的路上,孟祐年踏过王府的每一寸土地,一草一木,一亭台一楼阁,皆是无尽回忆。
    他的脚程快,不多时便走到了静尘院。静尘院坐落在王府幽静的北面,与之毗邻的是一间小佛堂,孟祐年的母亲潜心礼佛,偶尔会在静尘院住一晚。
    静尘院修葺得雅致却不显简约,只是曾经就连一根草都是精致的院落,过去十七年,不免显得寥落。
    一身灰袍的女人便站在院中侍弄新种的花草,朴素的灰色难掩女人姣好的面容,平添淡雅无争之气。
    “王爷。”甄玄机听见孟祐年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朝他颔首。
    孟祐年站在院门口,未曾进去:“甄姑娘有何事?可是岁岁的魂魄,当真是在圣都?”
    当年回到北地后,孟祐年难以接受岁岁枉死,遂遍寻能人异士,意图寻回妹妹,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他在北地救了这位名为甄玄玑的女道长。
    甄玄玑感念孟祐年的救命之恩,遂以岁岁尸身牵引开始搜魂,这于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却不知为何,岁岁魂魄与尸身的联系极为微弱,甄玄玑只能判断岁岁未曾往生,魂魄滞留世间,不知所踪。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失意颓丧的孟祐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岁岁魂魄。
    甄玄玑便问他:“当今世人说起我们道家,多是坑蒙拐骗、弄虚作假之流,王爷当真相信我所言?”
    “我不信鬼神,但我不会放弃找到妹妹的任何一个机会。”孟祐年一字一句的说:“那场祸患本该与她无关,她不该死,她该快乐的活着。”
    “王爷待小郡主兄妹之谊令在下感动,为报王爷救命之恩,在下必然为王爷寻得小郡主魂魄。”
    然而这么多年来,孟祐年与甄玄玑走遍大江南北,甚至还去过番邦与关外,但都未曾找到岁岁魂魄。
    不过倒也不是白跑一趟,在这期间孟祐年听从甄玄玑指示,遍寻世间至纯至善之物,以期有朝一日,找回岁岁,为她重塑肉身。
    现在几乎是万事俱备,只差岁岁。
    在孟祐年期待的眼神之下,甄玄玑缓缓颔首:“倒也是怪事,十四年前为寻小郡主魂魄,我也来过圣都搜寻,但那时命盘毫无反应。如今时隔十四年再来,命盘终于转动。”
    “小郡主的确便在圣都。”
    孟祐年立刻问道:“岁岁的魂魄会不会便在镇北王府中?”
    “命盘以小郡主尸身为牵引,但因为小郡主魂魄与尸身牵引微弱,所以只有在距离小郡主极近时,才可感知。”
    “岁岁在圣都便好。”孟祐年立刻说道:“再过两日便是花朝节,妹妹很爱凑热闹,我们可在那日去寻。”
    ……
    转眼便到了花朝节。
    岁岁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非常苦恼,她总想送宋今朝一些特别的生辰礼物,因为十七岁的生日一辈子只有一次,过完了便不会再有。
    不过宋今朝对于庆生的兴致一直不太大,原因有很多,这一日是他父母的忌日,他也只对读书习武感兴趣。
    岁岁自然是不以为然的,虽然花朝节好像也是她的忌日就是了。
    这几天没能和椒房殿的鸢尾戎戎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岁岁便索性去问宋今朝,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彼时宋今朝正在长寂宫空空荡荡的院落中练武,看见岁岁写的字之后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在问你,你问我做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便问问你。你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宋今朝如实说道。
    ——可以这样的吗?
    “为什么不能?”宋今朝不赞同的说道:“你说过你想吃的食物我帮你吃过,便算是你吃过了;那么当你问我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时,你想要的自然也就是我想要的。”
    “我认为这应该是相互的,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默契,不是吗?”
    ——是的!我想你和我玩!
    自前几日接风宴回来后,宋今朝依旧将日子过得乏味可陈,虽然他们每天都会聊天,但岁岁依旧觉得有点无聊。
    因为宋今朝前些日子带着她去过章华台的缘故,岁岁便想和他去其他的地方玩。
    宋今朝:“……你想要的,当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今天不玩耍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今天一样的今天啦!
    “想出宫去玩吗?”
    ——你出得去吗?
    岁岁自己倒是可以飘出去啦,但宋今朝又不能和她一样穿墙,岁岁又贴心的继续写字。
    ——我知道午门的宫墙上有一个洞,可以钻出去的。
    岁岁多年前去找戎戎,就是用的那个洞出的皇宫,岁岁记得很清楚。
    “我不钻狗洞。”
    ——那不是狗洞!是猫洞!
    “你怎么那么大反应,你钻过?”
    ——而且狗洞怎么啦,小狗那么可爱,我在宫里还碰到过小狗鬼魂,超可爱超热情,还扑我呢。如果不是它要去投胎了,我都想把它带到长寂宫来养。
    “我喜欢猫。”
    ——猫猫也超可爱!
    宋今朝认真的点头:“对。”
    和岁岁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也差不多傍晚,宋今朝从小库房中翻出一块出宫令牌,是之前皇上的赏赐之一。
    ——要出去玩啦,要不要换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呢?
    岁岁在宋今朝装备袖间刃的时候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吓了宋今朝一跳,下意识的将袖间刃藏起来。
    岁岁平时看到他练武挥刀当然没什么,但宋今朝觉得让岁岁看见他随身佩戴暗器,总感觉有些奇怪。
    只不过岁岁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继续写字和他说话。
    ——今天是花朝节,小殿下穿那件绯色的袍子好不好呀?
    “换个颜色。”
    ——之前那匹粉色的布匹,你制成衣物了吗?
    “未曾。”宋今朝怕她再说什么橙色黄色,便紧接着说道:“我觉得白色或是靛青便很不错。”
    ——白色!
    青色总让岁岁想起宋修竹,虽说宋修竹派来的先生教了宋今朝很多,但岁岁还是很不喜欢这个讨厌的男人。
    “好。”
    无须宋今朝提醒,岁岁便自发的飘了出去。她坐在枝繁叶茂开满了粉白桃花的桃树间,垂首看了眼身上陈旧染血的浅紫色襦裙。
    她也好想换新衣服呀,可是她只记得自己叫岁岁,并不记得全名。没有完整的名字,她连给自己烧衣裳都不行。
    好在宋今朝可以帮她穿新衣服。
    岁岁如是想到,不多时,换了一身纯白长袍的宋今朝便从殿中走了出来。一袭白色衬得少年清贵优雅,却越显浑身清冷气质。
    ——好看的!
    岁岁立刻夸赞。
    宋今朝唇角微勾:“走吧。”
    岁岁立刻跟上去。
    宋今朝感受着身边熟悉的冰冷,步履轻松。
    ……
    花朝节是大盛的传统节日,虽然皇宫有圣上不喜花朝节的传言,但花朝节在民间却不受影响,每年的这一日甚至没有宵禁,街道花团锦簇,花灯亮如白昼,极为繁华热闹。
    岁岁自从进了宫之后,除了找戎戎的那一次,便没有再出过宫,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小殿下,你怎么不和我一样好奇呀,只有我一直在好奇外面的世界。
    宋今朝对与他无关的事物兴致一点都不高,况且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宫,他以前也曾偷偷的出过宫,只是住在长寂宫的小鬼魂不知道而已。
    宋今朝回答道:“你好奇了便是我好奇,我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嗯,我记得你说过,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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