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妹妹叫什么名字,她笑了一句,说是“阿英”。
    桃皙的妈妈,姓吴,名宜英。
    桃皙觉得恍然,愣愣听着魏渊说这些,心里有难言的酸涩,她手逐渐抓紧,沉默下来,却什么都没有说。
    过去的那些事,好像已经过去的太久,可她永远无法忘记,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是怎样殷切的期盼着,她可以找到亲人,带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帮助,让她活的长一点。
    她是那么的不想死,那么的想努力活下去。
    后来有了魏渊,他让她活了下来,让她的日子里有了以后,于是就没有再想过要找亲人的事。
    谁知道有一天会真的有盼头呢。bbzl
    桃皙一句话都没有说,黑暗中魏渊低头,只能看到她垂下的眉眼,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
    回到上禾的时候,是七月底。
    别的地方都是火热又毒辣的太阳,唯独上禾,背着大山的阴凉,吹着溪水的爽快,又是一个舒服的不得了的夏天。
    家里因为太久没有人住过,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魏渊一回来就开始打扫卫生,最先把桃皙的房间打扫干净了。
    隔壁于叔叔看见他们回来了,特地送了些刚包的包子过来,说是家里肯定什么都没有,让他们先将就吃着。
    他们家梦鲤放年假,过两天也会回来。
    于叔叔不由感叹,以前的时候,看着这些孩子们读书上学,现在一晃过去几年,大家都走了出去,读书工作,身边那些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年都难再见一次了。
    他夸桃皙漂亮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刚见到她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总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别人。
    于叔叔不常见到她,几乎是高中之后就没再见过,中间这么多年的时间,让他觉得,一下子漂亮的像换了一个人。
    皮肤雪白的站在阳光下,乖乖巧巧笑着的样子,像电视上才有的仙女。
    桃皙看他给她铺了床,又去打扫自己的房间,犹豫的问他:“铺一张床不就可以了吗?”
    他们是开车回来的,一路上他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打扫这么多地方,有一张床够睡就好了。
    魏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继续去收拾,过了会儿,他转头问她:“很紧张?”
    马上要见到她的家人,她肯定会觉得紧张,会担心他们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会好奇他们是怎样的人,也会担忧在见到了他们之后,是怎样的场景。
    “我……”桃皙语塞。
    想了一会儿,她慢慢的点头,“是有。”
    魏渊擦干净手,拉着她回自己房间,然后按着她坐下。
    “一路上那么累,别想那么多,先睡一觉。”
    桃皙点头,却拉着他不肯放手。
    “你别去打扫了,也一起休息吧。”他是开车的,他比她更累,而且回来之后也是他一直在打扫。
    “乖,我不用休息。”魏渊哄她。
    桃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魏渊要站起来,桃皙往前靠了靠,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然后嘴角弯了弯,软声劝他:“休息吧。”
    魏渊目光一紧。
    他怎么受得了桃皙这样子跟他说话。
    魏渊停了停,认真告诉她:“我们得找个时间,正式告诉上禾的大家,我们是什么关系。”
    在上禾这么多年,身边的邻居,还有学校的同学和老师,这些所有的人都知道,苏桃皙和魏渊是什么关系。
    是喊了那么多年哥哥的人。
    他们结婚了,领了证,但还没有办婚礼,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就商量了,如果要办婚礼,那一定是在上禾。
    得让整个上禾的人都知道。
    “你是我老公啊。bbzl”桃皙认真的说:“不管他们知不知道,你都是。”
    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硬要把自己房间也收拾了吗?
    桃皙委屈的说:“才结婚你就要分居吗?”
    真是拿她没办法。
    魏渊握住她的手,答应道:“好了,陪你一起睡。”
    脑袋沾到枕头没多久,桃皙就睡着了,这次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妈妈喊她回家吃饭,爸爸说,等她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就带她去吃肯德基。
    真的过去好久了,已经足足八年的时间,在这八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们。
    醒来的时候是黄昏,夕阳快要落下,窗外一抹黑色,房间里没有开灯,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
    桃皙从床上坐起,眼睁睁看着窗上的帘子,窗外的风,院里的秋千,和几株月季。
    她回想起梦里的场景,风吹过脸颊,一片清凉,桃皙低头,咬住手腕,极力克制的呜咽声中,眼泪已经流进了指缝。
    他们离开的那天,桌子上还摆着给她留的饭,后来她没有吃,那天她看了很久,直到第三天人都下葬了,她一个人蹲在房间里,把那些饭菜都吃完了。
    应该是已经馊了,可她吃不出味道来,只知道狼吞虎咽的往嘴巴里塞。
    那是她能吃到爸妈做的最后一顿饭,如果可以,她希望这顿饭永远也不要吃完。
    “桃皙,吃饭了。”魏渊在外面敲门,猜她已经醒了,温柔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进来。
    停了会儿没听见有声音,魏渊轻轻的推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他伸手摸到墙边,要去开灯。
    手刚碰到开关,刚要按下去,怀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猛然伸手抱住他,埋头在他的肩膀上。
    他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桃皙抱的很紧,黑暗里她抓的死死的,不肯放开哪怕一点点。
    “晚上,吃什么啊?”她开口,声音也是哽咽的,“是你刚做好的吗?”
    魏渊心上一紧。
    他抬手,落在她的背上,说:“嗯,刚做好的。”
    “太晚了菜市场都没什么能买的,买了两个土豆,一个炒了酸辣土豆丝,还有一个做了土豆炖排骨,对了,还买了一个西瓜回来。”
    桃皙听他说完,哭腔含糊着又问:“那你排骨就炖好了?不炖久一点不好吃的。”
    “都炖了九十分钟了。”
    桃皙没有再接话,她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忍住不停往下流的眼泪,过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擦了擦泪水,然后松开了手。
    “怎么了?”魏渊看到她眼睛都哭肿了,心上疼的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
    桃皙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魏渊,觉得这黄昏下的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就是觉得,能吃到你做的饭,真好。”
    第57章 好像认识她。
    第二天清晨,上禾下起了毛毛细雨。
    夏天很少有这样烟雨朦胧的时候,魏渊和桃皙从车上下来,他打开伞,目光看向前面的小院子。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戏剧bbzl性,表舅给的这个地址,距他们家不过五公里,在上禾镇这样的小地方,谁家与谁家的关系网都是清晰明了,却迟迟没有找到这五公里外的亲人。
    桃皙拉着魏渊的手,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虽然院子里并没有人,她还是盯着门的方向,好像这么盯着,下一秒就会有人从里面出来一样。
    魏渊打着伞往桃皙这边倾,反握住她的手,陪她在外面站着。
    过了几分钟,有人走了出来。
    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身居家的衣服,手上拿着一篮子青菜,到水池旁边,接了水准备开始洗菜。
    桃皙垫了下脚尖,目光努力试探的往那边看。
    他们隔得有点远,只能在她转身的时候看见半秒她的正脸,桃皙眼神渐渐凝住,看了很久,直到水龙头被关上,她看向魏渊,轻声的说:“我突然想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她没有留下父母的照片,是因为找遍了整个家才发现一张照片都没有,这些年过去,他们的容颜早已经在记忆里模糊。
    午夜梦回的时候,梦里有他们,依稀也能看见他们的脸,可那些画面总不是太清楚,醒来之后,也无法描绘出他们的五官。
    很多次她都在想,会不会以后再久一点,她就彻底忘记了他们的样子。
    她和妈妈长得很像,这种相象可能本来只有五分,但因为记忆的模糊,五分变成了七分甚至八分,恍惚间甚至会让她觉得,妈妈又回来了。
    桃皙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她就看着院子里的人洗菜择菜,然后转身又去收拾水池的卫生,一系列动作干净利索,再站起身来,她顿了下,似乎是意识到有人在看她。
    隔着院门和烟雨蒙蒙,她转身看了过来。
    .
    从这家人的家里出来之后,桃皙手上多了两个袋子。
    没有像电视上认亲场面那样的感人肺腑和痛哭流涕,她们见面的时候,看了对方很久,然后是她先开口问,问她是不是就是桃皙。
    妈妈的姐姐姓方,名宜粱,她和妈妈还不是同一个姓,听说是一个跟的父亲姓,一个跟的母亲姓。
    方宜粱说,她比妹妹大五岁,当初因为母亲和父亲闹翻,一人带了一个生活,她和妹妹也就很少再见面,八零年代时通讯不发达,又因为父母亲之间闹得难看,他们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几乎断了联系。
    她甚至是在两年前才知道,妹妹一家人出了事情,都去世了。
    除了父亲母亲之外,她只有妹妹这一个亲人,小的时候她们关系真的很好,她那个时候,最喜欢晚上抱着妹妹一起睡觉。
    人到中年,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可面对亲人的离世,心里还是疼痛难忍,于是辗转找到她之前生活的地方,去祭拜烧了纸钱。
    也是在那时候,她才听说,阿英还有一个女儿尚在人世。
    不过八年前她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过,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手bbzl无缚鸡之力,身上更是没有半点钱财,谁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来。
    她们互相之间都没有想到,原来就在一个地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方宜粱的性格和妈妈很像,都是温柔又勤劳的人,和桃皙聊了几句后她已经泪湿了眼眶,她留桃皙以后就在这里睡,说这就是她的家。
    她和她说了很多有关于妈妈的事情,那些记忆里清晰的,或者不清晰的,一一描述起来,也变得生动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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