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玄甲骑还是恒安鹰扬兵,都在营地中静静而立,远远的看着他们的将主。
    这些云中男儿,都已经在冰天雪地中转战日久,须发蓬生,衣甲弊旧。手上脸上裸露出来的部分,都是累累冻疮。每个人都因为口粮不足,而消瘦了不少,看起来又苍老又憔悴。
    而他们的战马,也和主人一样,瘦得连肋骨都露了出来。鬃毛未经修剪,杂乱不堪,这个时候也一声不作嘶鸣,似乎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这绝望的气氛也似。
    数千云中男儿,向执必部大营做最后出击之时,为玄甲白氅的徐乐率先出阵而鼓起了士气。当徐乐干净利落夺下执必部大营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绝望!
    恒安鹰扬府之路,看来是走到了尽头。数千男儿浴血死战,困于冰原,粮秣不足十日只需。而在云中城内,库房俱空,几万百姓嗷嗷待哺。这缺粮之事,一直如乌云一般笼罩在恒安鹰扬府头顶,现在终于变成了绞索,死死的套在恒安鹰扬府颈项之上,越收越紧!
    刘武周呆呆的看着苑君璋。苑君璋第一次回避了刘武周的目光,垂下头来。缓缓摇了摇头。
    刘武周怔怔站在那儿少顷,突然沙哑着嗓子笑了一声,一反手处,佩刀已然在手。百炼直刀反射雪光,耀眼生花。这柄锋利直刀,就向自己咽喉抹去!
    徐乐闪电一般出手,并掌成刀,一下就敲在刘武周的手腕之上。刘武周也算是百战之将了,在高丽也是冲阵杀敌,战果无算的。但被徐乐这一敲,佩刀顿时就脱手飞出,打着旋横飞出去,扑的一声插入雪中!
    尉迟恭也几乎同时出手,本来也去夺佩刀,发现徐乐出手更快之后,就转而一把箍住刘武周,只微微一用劲,刘武周就动弹不得!
    尉迟恭大吼一声:“鹰击,你做什么?”
    刘武周奋力挣扎,脚下踢起碎冰残雪:“某做什么?某了结自己性命!这么多好儿郎,不能陪着某一起死!”
    一句话吼出,刘武周的眼泪就喷涌而出:“为了对付某,马邑百姓流离失散,冻饿于途。为了对付某,这么多云中男儿,走到这般绝境!某一人而牵连一郡生灵,还活着做什么?太原王家,某斗不过,某斗不过!”
    刘武周的嘶吼声在雪原中回荡,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苑君璋抢步上前,苑君玮也爬起身来,兄弟两人就僵在那儿,一动不动。而营中的恒安兵和玄甲骑,一时间只觉得脊梁上似乎压着某种太过沉重的东西,让他们忍不住就要弯下腰垂下头来,要对这个世道低头!
    这上千强悍敢战的男儿,战阵之上,再强的敌人也毫不畏惧。面对上万南下的青狼骑,也始终血战到底,不胜不休,这满营跪着的数千俘虏就是明证。
    但是王仁恭在后,只是用粮食,用他的影响力,用他的人脉,用他的地位,就将这些男儿到了这般绝境!
    世家之下,莫非蝼蚁。除非垂首为他们效命,哪怕以刘武周苑君璋之人杰,徐乐尉迟恭之无敌,似乎也难逃脱这个世道编织下的天罗地网,只有覆亡一途!
    一名恒安鹰扬兵摘下兜鍪,似乎再难负担这个命运。接着就是更多的鹰扬兵摘下兜鍪。
    免胄卸甲,就是一名战士放弃对自己命运把握的动作。
    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是恒安鹰扬府的绝路了罢……
    徐乐的声音,在这雪原之上陡然响起,清亮至极,犹带永不屈服的男儿意气。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突厥人南下逼迫,破其军夺其营就是。王仁恭逼迫,回头杀了王仁恭就是。我便请命,南下去诛杀王仁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南下(九十七)
    鼓声隆隆,在善阳城内外响动。鼓声之中,还夹杂着号角呜咽,这正是催军出征之声。
    大隋军中,继承了不少几百年来祸乱中原的胡军传统,大量使用号角。出征之际,呜咽而鸣,正是为将死之人致敬。
    在恒安鹰扬府击破突厥执必部的消息传来之后,重新整顿过的马邑鹰扬府终于再度出阵!
    马邑鹰扬府此次出击,声势与上次急袭神武,再不相同。
    这几日内,拣选出来的营头,一队队的入善阳城中集中,领受郡府搬出来的犒赏。而王仁恭也毫不吝惜,分量十足的各代好钱,一筐筐的搬出来。各色锦缎,一匹匹的摆出来。全都分发给马邑鹰扬府的士卒。这些军士揣着铜钱,肩头扛着锦缎,呼喊万胜之声,在这几日中震动全城!
    而各级军将,就是专门设宴招待。这次不仅王仲通,王则等族中子弟出面了,数日大宴,王仁恭一次不落。与麾下军将高呼纵酒,预祝将来大捷。
    对军将的犒赏,比之军士,更是丰盛得不知道多了多少。
    打着太原王家戳记的金银锭子,擦洗得锃亮,一盘盘的端出来,分发给军将们。锦缎之类,用牛车装着,一车车的送入军将的居所或者帐幕之中。
    马邑郡中,没有什么好的汉家女子。但临近九姓鞑靼,高鼻深目的九姓鞑靼女子倒是搜罗了不少。也全都盛装打扮,一辆小车送将过去,从此就为这些军将灶下人。
    这些马邑军将,纵然面临乱世,各怀心思。但当兵吃粮,图的不就是奋勇杀敌之后的赏赐?
    这些赏赐满满当当的堆在居所或者帐中,出征而胜,都是自家的家当。而一旦败绩,这些家当,就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王仁恭这番赏赐,几乎掏空府库。而太原王家这几年来,从各地庄苑向着善阳城运送而来的王家财富,也贴补进去不少。
    但是马邑鹰扬府的士心战意,却给这份空前丰厚,连续几天的赏赐,完全鼓动了起来!
    犒军之后,便是出师。
    在凌晨将明未明之际,阴阳之交,正是天地萌发杀机之时。西门大开,取辛金杀伐之气。鼓号声中,一队队捧旗甲士策马而出。
    这些捧旗之士,俱都乘着高头大马,衣甲鲜明,捧着一面面的旗幡。马邑鹰扬府是北方军镇,旗幡多做黑色。引路旗为黑色玄武,拱卫旗为八象灵龟,持旗之士都是玄色抹额。以为大军前导。
    而在引路旗之后,就是马邑越骑。一营接着一营,不断涌出。每一营都有自家认旗。有的营旗甚至传至北周时期,当年马邑健儿持旗与高家北齐大军夹河血战,传承至今。营下各旅各队,军将都持旗枪,旗枪上不同颜色的三角火焰边小旗不住猎猎抖动。
    这些马邑越骑,全都双马,备马之上,都驮着鼓鼓囊囊的甲包。每名越骑,都带着长长短短五六样兵刃,或者挂在得胜勾上,或者放在鞍岔。每名越骑,都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开路越骑之后,就是中军。中军大队,还是以骑马步军为主。马邑鹰扬府虽然没有恒安鹰扬府那么多的战马配备率,但是中军还是能有五六个营的军马,可以做马上机动。这些步军戴着圆盔,多只着半甲,次第开出。中军最为核心,就是王家亲卫拱卫着的王仁恭之所在!
    王仁恭的亲卫,足足有一营规模,尽是纠合四方猛士,或者家生敢战之士。内着锦衣,外披札甲,札甲之外,又是锦衣披风,一派光华灿烂。三军司命之旗放置在旗车之上,高足二丈,旗面织锦。而拱卫着旗车的甲士,都持着豹尾枪,兜鍪之下,衬着的都是虎皮。放眼过去,尽是虎狼!
    而王仁恭就行进在着三军司命大旗之下,他倒是穿得朴素,内着镔铁札甲,外面披着寻常大氅,戴着飞虎兜鍪。坐在马背上腰背笔直,身形矫健,哪里像是年近六旬的老人?
    簇拥在王仁恭身边的,除了亲卫统帅,尽是从军的族中子弟,随军参赞,中军旗牌。各着不同甲胄,披着不同大氅,神情严肃,随王仁恭而出。
    经历几百年的战乱,世家中人纵然骄横,纵然跋扈,纵然各种不堪。但就有一点,人人都不惧上阵,人人都能从军。当年杨玄感之乱,多少世家子弟从之,指挥大军,截断运河。最后为大业天子平乱之后,砍下的世家子弟头颅,也是一堆又一堆!
    王仁恭扫视前后左右,看着这军容壮盛景象。
    五千甲士,歩六骑四,装备精良。随军行之还有两万辎兵民夫,粮秣辎重充足。在厚赏之后,人人都是士气高涨模样。北上之后,还能汇合在北地的数千守军。用而应对刘武周的数千饥疲之兵,只要能卡住他们南下通路,就能看着他们在云中之地自己崩溃!
    自己在这荒僻马邑郡的日子,真的快要结束了。一个刘武周,就牵制了自己这么久。在自己用断粮限制,用招来执必部南下,用卑辞厚礼引来河东军助守,各种手段用尽,也终于到了最后决战之时。只要扫平了刘武周,吞了更加能战的恒安兵之后,面前就是广大的中原富庶之地!
    王仁恭最后目光落在了身边一名年轻军将身上。
    这年轻军将,方面剑眉,英气勃勃,正是李家二郎世民。此次出征,李二郎也带上了他的家将和数百河东兵。王仁恭将这支人马纳入了中军,而将李世民也放在了身边。
    收拾了刘武周之后,下面的大敌,就是李家了。
    那位老友李渊,以为派三千兵镇守平阳,就可以后路无忧了。可惜自家儿子相争,将李家二郎派到了这里。这李家二郎要建立功业以对自己兄长,行事积进,不仅轻入善阳,还要跟着自己北上以立功业!
    也罢,就让他和刘武周一起上路就是。当没了主帅,平阳那点河东兵,还不是囊中之物?
    当老友李渊放心西进之际,自己的大军却出现在晋阳城下,袭取他根本之地。那时这位老友,又做如何想?
    王仁恭脸上泛起了一点笑意,到了最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点着李世民:“二郎,这次跟着某好生建功立业,让你父亲看看!”
    李世民突然被王仁恭点着,怔了一下,接着就满脸堆笑,马上抱拳行礼:“敢不尊奉伯父号令,以定马邑大局!”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南下(九十八)
    在河东之地,天候一天天的和暖了起来。这漫长苦寒的大业十二年的冬天,眼看就要过完。
    立春之后,晋阳周围群山冰雪消融,反而有一段泥泞难行的时期。要越过三月份,地面才渐渐干爽起来,而天候也变得不冷不热,那时正是一年春播之季。数十年间,在和平的大隋帝国内部,黔首百姓们每年都在这个时候投入全部心力耕种劳作,等待着秋收冬藏。缴纳着赋税,支撑着这个帝国的运转。
    大隋开国,继承北周之制,税赋并不轻松。但经历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乱之后,能安心劳作,不会第二天起来村闾就被焚毁,男子被征而从军,女子沦为两脚羊。辗转沟壑流离失所,对于大隋百姓而言,已经是天堂一般的日子了。
    正是这几十年和平中,大隋百姓承受着沉重的赋税和劳役。才有了黎阳仓洛口仓等处堆积如山的存量,才能支撑大业天子开通大运河,才能让大业天子四征高丽,才有了一时间威风横绝海内的杨家天下!
    但这几十年的和平,现下已经变成了幻梦泡影。谁也不知道,这春播还能不能如期进行。丁壮会不会被唐国公征走负责转运,牲口会不会被拉入军中,战事会不会在河东关中之地爆发。春播不能如期进行,那这个冬天该怎么过?河东之地也素来乏粮,都靠着大河转运来的粮秣支撑,纵然在晋阳继承了大业天子当年攒下来的备边家底,也是支撑不了太久。一旦战事绵延,现下看来还算安静的河东之地,免不了就要饿殍遍地!
    这些时日,越过冰雪覆盖的山路,挣扎而来逃难的马邑百姓已经陆续有不少出现在河东之地,他们的惨状,让河东百姓看着都是胆战心惊。马邑双雄相争,再有突厥人南下,已经变成人间地狱一般景象,谁知道现下的马邑,是不是将来的河东?
    晋阳城内外,紧张气氛越来越浓。三大军府除了分守要隘的兵马之外,主力都在晋阳城内外集结完毕。晋阳内外,已经变成了兵城也似。不仅将城中官寺衙署全部占据完毕,城外也到处都是临时赶建起来的军营。
    城外沿河处,也设立起一溜的铁匠作坊,河东匠人都征集了过来,官中发给衣食,石炭和铁锭也一车一车的运来,整日里烟火缭绕,叮当声不绝。打造出来的甲叶片,枪头,刀矛,各色器械,一筐筐的装上车,运进城中,再制备成完整可用的兵刃器械。
    晋阳城中,百姓几乎全都被动员了起来。男子转运各种物资,以供这集结起来的大军。而女子或者在缝制征衣,或者在赶制干粮。整个晋阳城,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忙忙碌碌的大蚂蚁窝。
    而城内外的戒备,也骤然森严起来。出入要道,全都设了几层卡寨。除了领有军中发给的腰牌,几乎不许人往来。原来商业繁盛,堪称富庶的北方名称晋阳,已经是剑拔弩张,宛然就是一个即将喷吐着血火的要塞。
    谁都看得出来,战事就是立春前后的事情了。百姓们默然忍耐,只能等待未知的命运降临。这天下之争,也没人顾虑到他们的感受。但猬集在城中的那么多投效而来的世家子,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不断的设宴高会,不断的比武比射,不断发出各种豪言壮语,不断的奔走,想在唐国公麾下谋取一个更有利的位置。
    这一场战事,可能就决定各自家门未来一百年的命运!
    每个人都在疑问,唐国公到底在等待什么,才能发出起兵的号令?北至马邑雁门,南至江都,东抵大海,西极关中陇右,谁都知道这位负天下之望的国公爷要争天下了,还这般沉住气的在等待什么?
    晋阳城东门之外,一队人马正疾疾而来。
    这一队人马约有二十余骑的模样,做的是寻常客商打扮。一副风尘仆仆衣衫弊旧的模样,看来是经历了长途跋涉。
    在东门外五六里处,就有军寨当道而设,拱卫着晋阳城的安全。
    今日难得没有操练,也没有其他劳役。而入卫晋阳集结之后,伙食又是难得的好,从来都是一日三餐,按照出征行粮发放。就是冬季,居然都有鲜肉供应。
    这小军寨的将主,也就是队正一流。三十许的年纪,本来在军中混老了也没升得上去。在晋阳诸世家群集之后,突然福至心灵,就和某家下面一个庄苑的管事拉上了关系,各色殷勤不要钱一般奉上,通过管事又见得了那入晋阳的世家子一面。入晋阳的世家子们,谁不想在军中伸一只手去?
    这世家子使了气力,加上河东军在大力扩张。居然就给他混到了一个中垒步军营的队正。
    今日吃得饱足,又没什么厌事。东门向来往来人少,不比北面西面,传骑川流不休。他的军寨又离城甚远,少人拘管。今日阳光甚好,这队正干脆就拖了一张胡床出来,自己在寨门处歇息。几名平日里跟得紧的军士,就在旁边为他端饮子递吃食,还应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这队正只觉得浑身舒爽,迷迷糊糊的就欲睡去。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上面那些人物想必过得更好,还在处心积虑的准备打仗厮杀争夺天下做甚?放开吃一天也就一斤肉,躺下也只要几尺地,何苦来哉?
    一名军士突然道:“来人了!”
    队正勉强睁开眼打量,就看到那一队人马。军士犹自在旁边凑趣:“看来是客商!咱们该当盘查,询问一番,总能弄个几文下腰,将主,属下带人去罢?”
    队正嗤的一声:“这个时候,客商谁还敢上路?到处都是兵,到处都是流民。做生意不怕折了本钱,说不定命还丢掉!不知道又是什么大有来路的人物,换了客商服色遮掩耳目而已。还想弄几文,送命倒是有份!”
    军士又问:“那咱们要不要拦下来?”
    队正抬抬眉毛,伸手想打这军士,又懒得举手:“管那么多做甚?盘查往来人等,是门军的事情。咱们是鹰扬府中垒营,派在这儿,是守寨的!难得不操练,还给某找事!”
    被这队正呵斥几句,几名军士也都没了兴头,只是看着这队人马经过。
    这二十余骑奔近,看得出都是精悍汉子,走得急了,坐骑身上都是汗水。突然间这队人马就在军寨前停住,一名骑士越众而出,大声呵斥:“你们是哪个鹰扬府的军马?过往人来,都不盘查,谁许你们这样躲懒的?”
    自家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那队正翻身而起,知道现下晋阳内外藏龙卧虎,哪家都不是自己这个才升上来的小小队正得罪的起的。刚才懒散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忙不迭的直迎上去,隔着七八步就行了一个军中至重的单膝下跪礼节,低着头不吭声。
    那骑士又冷哼一声:“唐公将养尔等,就是为了战阵上出力的。这般懒散,要尔等何用?反倒白白浪费了国公给你们的衣食!滚下去,再让看见这般,军法饶不得尔等!”
    一句滚下去,让这队正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就退开去。临去之际,眼光扫过。就看见队伍当中一个中年人,正摘下兜帽。
    这中年人却是河东郡的名人,以才学闻名的并州温家二子温大雅!
    温大雅当年为开皇天子用为东宫学士,以辅佐现在的大业天子,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但后来不知怎么,又辞官归里,隐居晋阳,为晋阳名人,归乡十余年,悠游度日,再不出仕。他性喜奔走,晋阳中人,多识得这位温学士。
    在唐国公入晋阳后,时人以为志向高洁的温学士多半杜门不出,没想到他却毫不犹豫的归于唐国公幕中,以为参军记室。而唐国公也对他倚重之极。
    这些时日,晋阳城中却没了他的身影。没想到今时今日,这位温学士却一副风尘仆仆模样,自东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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