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速度下降或是力量不济,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
    临阵对敌之时,除了基础本领的较量,再就是控制节奏。
    两员上将争斗,谁的节奏先乱,谁就可能败阵。
    这些兵士的战术,就是努力破坏徐乐的节奏。
    一旦徐乐的节奏被打乱,气血运行不像之前那么流畅,他的防御也就没法维持。
    也不光是徐乐,任何一员斗将面对这种攻击,都难免手忙脚乱应对困难。
    这种战法实在太过诡异,徐乐也是第一次遇到。
    徐敢当年征战天下,见识过无数精妙战阵,在徐家闾时更是把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徐乐年纪虽轻,于战阵之道却堪称行家里手。
    连他都不曾见过的阵法,其生僻程度不问可知。
    天下豪杰无数,每人都有自己的路数,也不存在天下无敌的战法。
    即便是徐家赖以成名的骑兵墙阵,也存在弱点以及破解方法。
    徐敢在风头最盛的时候,照样打过败仗,玄甲骑照样吃过亏。
    眼前这支部队也是一样,他们的战法并不是真的比墙阵高明更不是全无破绽。
    事实上如果彼此之间兵力相若,他们用这种战法与玄甲骑兵对决,结果和送死也没多少差别。
    可问题是眼下徐乐身边没有袍泽,只是以单人独骑应对这百十人,这些人所摆出的战法对他就有很明显的克制。
    徐乐必须保证自己的节奏,才能保障自身安全,而对手也是看准了这点,不惜人命也要打破徐乐的防卫圈。
    除此之外,徐乐如今还有一个重要的短板,便是不好放手杀人。
    从一开始徐乐放出的话就是谁传旨自己就打谁,随后的行为也是遵循这个原则。
    不管是何等身份,也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只要试图离开玄武门,自己就照打不误。
    可是徐乐也严格遵循自己的原则,对待这些人仅仅是打而不是杀。
    从头到尾徐乐也没有杀人,甚至连重伤都没有。
    这种自我约束不仅是一种操守,更是一种力量的象征。
    表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可以控制出手的力度,出来的这些人谁也没对自己形成威胁。
    这么多兵马冲过来,情形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放开手杀人都不一定能够取胜,更别说还要保持原则只打不杀,这就更加为难。
    这些人以求死的姿态出现,千方百计想要杀徐乐,徐乐对他们却不能下死手,这一增一减对于徐乐而言,也是个极大的负累。
    饶是徐乐武艺卓绝,此时也不免左支右绌。
    这些士兵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更不要说别人的命。
    他们本就是杀人越货的凶狠歹徒,又被李渊刻意栽培杀人手段,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每一击都阴狠毒辣,所取的又都是致命之处,稍微有点疏忽,就得血溅当场。
    徐乐掌中马槊挥舞盘旋带动风声,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大作,眨眼间残枪断刀掉落一地,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飞骑军手中兵器悉数被打断。
    大多数人的武器被徐乐神力震得脱手,少数几个死握军刃的虽然没撒手,但是武器已经断折手中只剩木杆伤不得人。
    不等这些人回过神来,徐乐下一波攻击随之展开。
    但见他将身形下伏,掌中马槊走下盘回旋飞舞,槊锋在他的力量加持下化作一道白光从这些士兵的马头掠过。
    大多数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只看到一道白光从眼前过去。
    除非是自身武艺惊人或是目力如电者才有可能发现,徐乐在电光火石之际,以马槊槊锋疾刺这些坐骑的头颅!这一手动作不难,难在出手的速度和力量的掌握。
    稍微慢一些,就和扎在人身上没什么区别,会被战马把槊带走。
    力量若是使用不当,不是起不到作用,就是马槊插进头骨内难以起出。
    这套动作迅如疾风快如流水,眨眼之间已经完成。
    这也多亏了这些战马和自家的主人不同,终究是没受过那些非人的折磨不至于个个求死。
    在锋刃袭来的刹那,出于本能会有停顿以及躲避的意思。
    再说这些骑兵终究不是玄甲骑,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否则即便是以徐乐之能想要完成这套动作也绝非易事。
    一击得手,耳中只听阵阵闷响,那些被刺中的战马保持着向前冲锋的态势,凭借惯性还向前冲了两步,但是随后就向下倒去。
    徐乐自从掌握了用力技巧之后,本领较当初突飞猛进。
    这一轮疾刺看似蜻蜓点水没用什么力气,实际上每一记击刺都将槊锋掼入马头。
    其刺入的程度不深,可是已经足以致命。
    毕竟以精钢锋芒刺血肉之躯,还用得着多深?
    能要命就足够了。
    这些被刺死的战马倒地,马上骑士也自马上滚落。
    他们既失了兵器又失了坐骑,按说已经成为战场的累赘,理应向左右躲闪为后面的袍泽腾出地方。
    可是这些人落马之后却并不撤退,而是自腰间抽出直刀,朝着徐乐的战马扑过去。
    或举刀砍马头或举刀斩马腿,还有的双手擎刀朝徐乐的腿上便戳。
    更有几个不要命的不曾拔刀,而是如同饿虎扑食般飞身扑向徐乐,想要把他从马上扑下去。
    这便是李渊一手教出的亡命凶兵!杨广招募四方好汉,希望打造一支囊括天下豪杰的好汉军。
    李渊却反其道而行,搜罗北地轻侠,打造的却是一支没有半点好汉模样甚至也没有人味的血肉傀儡。
    每一名士兵存在的意义,仅在于完成军令。
    所有人上了战场,就没想过活着离开,甚至以求死为乐。
    常规的战法或是判断,不能用在这些人身上。
    即便没了马也没了长兵,他们依旧发起攻势。
    事实上,他们就算是没了武器也没什么影响。
    手、足、牙齿……他们自己就是武器。
    只要能杀得了人,便无所不用其极。
    徐乐若是人间蛟龙,这些人便是蚂蚁雄兵。
    铺天盖地的蚂蚁,未必能够吞象,但是这等规模的大军,却足以令上将饮恨。
    关键是在这种规模的攻击面前,徐乐又能否依旧严守规则,保证不杀人?
    侯君集甚至都放缓了进攻的脚步,全神贯注看着徐乐,只想等一个答案。
    所谓君子一诺千金,他这个不杀的承诺又能否遵守?
    第七百八十七章 肝胆(五十二)
    叮当作响,兵器满天乱飞。
    好几口直刀被打得断折飞到天上去,两个前来抓槊的狂徒,更是被徐乐用力甩出,身不由己落向军阵。
    早在动手之前,徐乐其实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帮人冲锋的时候都是那股疯魔模样,不可能因为被打落马下就变聪明。
    事实上徐乐之所以采取这种打法,固然是为了以守为攻,尽量保证不杀伤人命,也是为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借这些人的疯魔以自守。
    这帮人像疯子一般不顾死活,甚至是主动求死,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该浪费在这样一群狂人身上。
    是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先对付一些人,再用这些人当盾牌,替自己挡住后面的敌手。
    就如同当初自己大闹云中那时候一样,苑君玮那帮人气势汹汹地围攻自己,事实上又怎么样?
    没有明白人居中调度指挥,全靠本事胡冲乱打,往往是自己挡了自己的路,彼此之间互相掣肘,十成本领顶天发挥出一半。
    那些人好歹还是云中军将,现在这些则是普通兵士。
    不管操练的如何了得,和真正武将相比,总归还是差些火候。
    而自己的本事比起大闹云中时,已经不知强出多少。
    放十几个疯子在身边,对自己形不成什么威胁。
    用他们挡住后面的人,自己就能省许多气力。
    一个人身边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群人围着徐乐,后面的人就很难下手。
    即便是骑兵可以用长兵进攻,总归也是隔着一层。
    再说不管徐乐还是这些士兵都不是站在那里打,所有人都在动作,外圈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那些步下士兵。
    按着军中规矩,这种情况下外圈的人应该尽量控制自己的行动,尽量减少出手避免误伤,至于射士更是不能轻易放箭以免杀伤自己人。
    虽然在江都城外码头大战时,徐乐赶上过那些人用弓箭射击自己人的情形。
    但是当时一来情况特殊,二来又刚刚发生了弑君之事,整个城池都陷入疯狂,谁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在正常情况下即便是两只素不相识的队伍,也要讲些袍泽体面。
    何况这些人来自同一支队伍,彼此之间朝夕相处,论起交情来也更为亲厚,于这方面就更会在意,总不能随便攻击自己人。
    徐乐的心中如此盘算却也没错,可是不曾想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饶是徐乐已经见过大风大浪,就连兵变弑君这种事都遭遇过,也不曾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前排的兵士依旧在和徐乐纠缠,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向徐乐发起毫无意义的攻击。
    而他们身后的士兵却并未因此有丝毫停顿,似乎对于前面的人在干什么乃至是否存在都不曾关心过,只顾着催动战马舞动刀枪,朝着徐乐用力劈砍!那些失去脚力的士兵确实对后续进攻造成了影响,不过这些人应对影响的手段并非圈马趋避或是驱逐同伴,而是用马径直朝着前排士兵的身上撞过去!连人带马加上冲击势头,其力度可想而知。
    那些依旧在朝徐乐攻击的士兵被战马撞上,随后便双足离地手脚扎煞着飞到空中,伴随着一道自口鼻喷出的血箭,人已经向前面扑跌而出。
    还有些人脚下扎得稳,并没有被撞飞,而是被巨大力量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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