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韩子禾正睡得很香,忽地,一声惊雷,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旁边儿的清清。
    小家伙儿虽然没有立刻清醒,但是,从她扭来扭去的动作,以及委屈的小脸儿,和她吭吭吭的声音来看,小家伙儿已经快要醒过来了。
    “不怕!不怕!”韩子禾不敢耽搁,赶紧把她抱起来,顺手将耳罩给她套上。
    一边儿摇晃着清清,韩子禾一边儿摸她后脖子,一下一下安抚。
    可不能让她哭闹,不然,就凭现在外面雷声雨声声声交错的背景音,再配上清清她所特有的大嗓门,二重交响乐演奏起来,可不是说着玩。
    估计,她能把湛湛韩品和宁宁多多都吵起来。
    想到宁宁和多多,韩子禾抱着已经平静下来,安心熟睡的清清走出门,看看他们兄妹几人去。
    宁宁和多多倒挺好的,小姐弟俩抱在一起,相互依偎着,没有被外面的声音惊吓到。
    不过就是这样,韩子禾还是拿起以前准备给他们的耳套,给这俩孩子戴好,又给他俩盖好双人薄被,这才返身去看湛湛和韩品。
    这俩孩子已经开始长大,说是半大小子也不为过,所以,这俩孩子已经到注重隐私的时候,韩子禾轻易也不不经同意去看他们,之前楚铮在家,给孩子检查他们有没有盖好被子的任务,都是楚铮肩负。
    不过今天,家里就她一个大人,看护孩子的事儿,自然需要她来。
    轻轻地推开门,韩子禾第一眼就看到床上睡得七仰八叉的俩孩子。
    和宁宁多多规规矩矩睡觉不一样,这俩孩子已经把各自的薄被都踹开了。
    “看来,等楚铮回来,得让他给你们纠正纠正睡姿了!”虽然知道韩品湛湛这样大的孩子,通常火力都壮,但韩子禾还是忍不住挑剔起来。
    检查一番回来,清清早已经睡到开始做美梦了,瞧她乐呵呵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梦里她又看到什么好吃的了。
    将清清放到婴儿床上,韩子禾已经没有睡意了。
    不想睡的她,推开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
    这间阳台原先根本不存在,是楚铮见她自从怀清清之后就开始贪凉,没事儿就往后院儿跑,才想的主意。他说他知道,即使他不想让她多沾凉,也看不住她,便干脆将主卧的窗户改了,将其变为落地窗不说,还在外面建了和主卧相连的阳台。
    说是阳台,楚铮知道她喜欢宽阔,所以将它设计成了花房大小。
    而这里,原本就是院角一处空地,延展出来也不会显得扰乱格局。
    阳台建成时,韩子禾还感慨,若是楚铮不将它给封闭了就好了。
    可惜,楚铮听了当没听见,坚持这么做。
    她记得他当时还说呢:“媳妇儿,阳台封闭了多好啊,若是外面下雨下雪,你推开主卧的窗户就能看了,也不用担心推开门,让风吹进来,冻到孩子;也不用担心从外面回来时一身寒气,不能立刻抱宝宝。”
    楚铮当时这么说时,她挺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想来,他说的还真有道理呢!这不,清清就在身后婴儿床里,她即使把落地窗推上,也不影响她对清清的关注,挺好。
    心里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韩子禾,再一次被外面轰隆隆的雷声给惊醒了。
    将阳台落地窗户上的纱帘拉开,她看向外面的天空。
    夜色深沉,本该黑漆漆的天空,被一道道闪电快速划破。
    就像是在深色绸缎上,用一条条金线绣上了线条一般,在那滚滚而来气势不凡的雷声的衬托下,竟有种惊心动魄之美。
    尤其是当天空一瞬间变亮的时候,随之而来的雷,更有种让人不禁屏息的气势。
    外面的雨,特别浩大,说声势浩大根本不夸张。
    一颗颗雨珠,真好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毫不客气的砸到院子的地面上,溅起一个个更大的水坑。
    这样的雨,已经可以用“瓢泼大雨”来形容了。
    这样的雨,让陪伴它的风,都比平时清冷许多。
    春雨贵如油时,楚铮还陪着她,以及她肚里的孩子,那场雨之后,他便出任务了;到现今,这会儿已然是夏雨了,楚铮却还没回来。
    以头抵窗,感受着玻璃传来的清凉的感觉,注意着雨珠打在窗户上捡起的雨花,韩子禾忽然升起不能压抑的思念。
    是的,她想念楚铮了。
    不知道是不是岁数越大,就越发的黏人,韩子禾记得,刚和楚铮在一块儿时,他时常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每回等到他回来时,她才恍然察觉自己对他的思念。
    那种和对方相拥时,心底涌起无法言语的思恋,让她和他相处时格外热情。
    那时,或者说,楚铮调岗之前,她都没有品尝过这种——他在外面,而她想他的滋味儿。
    这种滋味,难以言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只是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和他说说话。
    也是这会儿,她恍然发现,她这才知道,原来,想念丈夫的感觉,竟这样难熬。
    “楚铮。”韩子禾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这个名字。
    外面滂沱大雨,不禁砸在地上,同样也砸在她心中,将她心外层的壳一点一点击碎,然后,让她读懂她心里所想,一点一点品味对楚铮的想念。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调查组的透露,有也许是郑源承认了和楚铮失去联络,总之,韩子禾平稳的表面下,心事已经翻涌咆哮起来。
    这次楚铮离开前和她说过,虽然这是他军事生涯里,最后一次执行外出任务,可这任务却不一定是短期可以完成的,他让她做好他在外面很长时间的准备。
    当时,听到这话的韩子禾,虽然依依不舍,却也没有对他所说的任务时间,有太清晰的认识认知。
    毕竟,执行任务的人,和等待的人,对于时间长短真正的感受,并不一样。
    ……
    也许,她站在阳台的时间有点儿长了,不禁觉得一丝寒意;又也许站的时间不短了,她感到有些疲惫。
    “于窗里面听惊雷,惊起回忆一片。”韩子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指在窗上划着楚铮的名字。
    这一刻,她真想和他双手相扣。
    ……
    第二天,清晨。
    空气里好像还有昨夜雨水的味道,清新却又有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韩子禾昨天很晚才入睡,但是她一早就已经起床,到院子里遛弯。
    此时,孩子们还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她进到他们房间,把耳套给他们摘下来,又把薄被给他们盖好。
    至于清清么,本来她起来时,这孩子就已经睁开眼睛,抓住自己的小脚丫,喔喔的自己哄自己玩儿呢。
    她原本也想抱她出去,到院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不成想,她刚洗漱好,再看她,人家孩子有呼呼呼地流着哈喇子睡大觉呢!
    反正之前已经把她喂饱了,又给她换洗好,让她香喷喷的,韩子禾估计,这宝贝儿一觉睡好,估计得俩仨小时才会醒呢!
    韩子禾在院子里小跑了几十圈,估算大概有两三千米了,这才改跑为走。
    要说晨练可真好,昨夜那一晚上因楚铮而生的郁气,全都随着跑步呼出的浊气而走。
    几千米跑下来,简直神清气爽,她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
    “嫂子。”早饭过后,何净敲门而进。
    韩子禾邀她到院子后面坐坐。
    何净拦住她,跟她说:“我这会儿来,是告诉您一件事儿的,我刚才知道……小白家,沈政委可能要被定性为烈士了!”
    “烈士?”韩子禾皱起眉,“不是只说失踪?怎么就烈士了?小白妈就没有问问?”
    “说这个事儿,我就生气啊!那女人昨儿先是一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转头就把小白和他弟弟小水珠送到咱们这儿的助养园了!”
    “她这是啥意思?我记得,监护人遗弃孩子是犯法的吧?”韩子禾没想到小白妈竟然能做到这么冷情。
    “本来,沈家是打算把孩子带走的,她不同意。”何净摇着头,“要说这女人也真是矛盾,一方面不愿意孩子到叔叔婶婶家寄人篱下受磋磨,另一方面,她却是毫不犹豫地抛开孩子,寻找她自己的新生活。”
    “家产怎么分?”韩子禾不像何净这般感性,只问关键点。
    何净叹道:“小白妈跑到领导跟前儿,又哭又闹说苦楚,领导可怜她之前因为沈政委被污蔑而受的委屈,又因为沈家叔婶把小水珠送回来从而撇清关系的做法……总之,领导们轮流苦劝无果后,到底念在沈政委的功劳,答应了她的要求。
    据说,她把所有财产平分给了两个孩子,不过,因为孩子们太小,所以她和不对签订了协议,财产暂时交由助养园的账户监管,由部队领导、助养园监察部以及孩子们三方监管,等到孩子长大,交到他们手上。
    其间孩子们在助养园的费用,由部队和沈政委的抚恤金,一起去支付。”
    “小白怎么样?魏嫂子……”韩子禾还记得魏嫂子说过要领养小白的。
    “魏参谋长的级别又上调了一级,所以魏嫂子当真动了收养小白的想法儿,但是,小白不是只有她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呢!魏嫂子要是连小水珠一起收养,家庭负担就有点儿重了。
    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小白和小水珠的财产问题,魏参谋长怕人家说闲话,就说,让魏嫂子平时多照顾照顾小白和小水珠,至于收养的事儿,就不要提了。”
    何净说这话时,脸上神情是说不出的唏嘘。
    可是,若从魏工信的情况来看,他这种做法也可以理解,这也不能说他这样就是人走茶就凉的做派,实在是实际情况在那儿,他若想再进一步,就不能有让人说闲话的地方。
    “平时多帮衬帮衬吧,没办法,大家都难啊!”韩子禾叹口气。
    别看部队里待遇好,吃喝住都不需要太大的花费,生活成本很低,但是,要说这里的人很有钱,那却不可能。
    级别高点儿,家属也有工作的人家,还能说句富裕;可是若只有一个军人工资、福利、补贴这一个进项,家里孩子又是两个的话,生活难免需要节俭一些。
    魏工信工资福利补贴再高,奈何魏嫂子为照顾圆圆和胖胖,所以就在军属幼儿园工作,而军属幼儿园有公益性质,也就是说,魏嫂子的工资只是象征性而已,若不是魏工信工资福利补贴都不错,就只魏嫂子自己一人的工资,她养活她自己都不容易!
    这样的生活条件,多养一个小白,也许还能承受,可是若是再养一个小水珠,就不免捉襟见肘啦!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用不用部队给小白和小水珠的补贴,用不用沈政委留下的抚恤金,都是两难。
    不用,实际情况不允许,他们两口子再想对小白好,他们也不可能为小白和小水珠,而让自己的儿女生活水平下降。
    可是若用,那么,他们两口子就是多张几张嘴也说不清,等到小白和小水珠儿长大,听人说两句,再以为他们收养他俩是为了他们受伤的财产的话,他们真就有口说不清了,到时候恩人变成她的仇人,大家恐怕都会受到伤害。
    既然知道这种可能不容易消除,所以,魏工信干脆从一开始就拒绝做这种付出了还不一定能落好的事儿了。
    反正部队的助养园的条件和环境都很好,小水珠和小白在那里生活,生活条件恐怕比一般家庭都好;若是魏嫂子心里实在不忍的话——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了,给他们送上一份儿,或者时不时的将他们接到身边来照顾一两天,都是尽心尽意好办法。
    韩子禾这么和何净一说,何净对魏嫂子做法的释然许多。
    她叹口气,道:“所以说,这两口子在一起生活,就得两口子一起努力才行……就拿这收养小白和小水珠这事儿,说起来,就都是钱闹的!要是生活条件允许,别说魏参谋长肯定同意收养小白和小水珠,就是我,我也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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