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黎黎则是一阵一阵的改主意,上个月还觉得太累太劳民伤财,下个月看人穿婚纱又眼馋到夜里甚至做梦,梦里是圣洁的纯白和草坪的,以及漫天飘洒的花瓣雨。
    可这五月前能不能补上,还得看老天。也许他们的婚姻注定缺少一场神圣的仪式,如同他们一开始领证就缺少的一点点诚意。
    席烽答应了席母,但也说不行只能等年底,让席母有空先帮慕黎黎置办东西。两人聊了一路宴席怎么个办法,没说到请哪些客人、定哪色,些菜反倒把慕黎黎梦里的场景还原了个遍。
    进慕家时慕黎黎抱着席烽的手臂不肯撒,节礼全挂在他另一只手上。换完鞋没一分钟的工夫,席烽又把她拉了过去,她再次挨着他,笔着,直站只脑袋软塌塌没骨头似的靠着他的肩头,连体婴似的分不开。
    第六十九章 完
    看俩人温柔对视、甜情蜜意的样子,慕岚岚自觉躲进了厨房。春节家里没有阿姨,凡事自己动手,她不情愿的被章女士拉出来帮工。
    这两天慕岚岚正和章女士闹气,初三小苏想登门来家里拜年,弥补上次医院见面的简陋,章女士死活不同意。说你们在外面怎么胡天胡地我眼不见为净,带到家里就是不到时候,少说一年以后,多说看我心情。你别和我拧,来了我也不管招待,看你下不下得来台!
    小苏明显不符合章女士多年认定的标准。她是女人要高嫁这个观点的忠实拥趸者,不相信以慕岚岚的外貌和条件,只值得这样的“身价”。几年间挑来挑去,被这样一穷二白的男人俘获,章女士这里绝对没那么好过关。
    大过年的慕岚岚攒了一肚子气,到底是她找男朋友还是章女士找男朋友,这么多年这事已快成了死结。没说两句,章女士便翻出曾经离婚后带她四处颠沛流离的辛酸苦楚,细数做妈的良苦用心,最后只差涕泪横流地让她愧疚。
    她再果断坚决,也不得不被这一套根本逆不过的强大逻辑所绑架。
    一袋子青菜洗得七零八落,菜叶子几乎揪光只留个菜心,炒出来半盘都剩不下。一会儿后慕黎黎进厨房端水果,问了她一句。
    “真让小苏来家里啊?你们进展够快的,比坐火箭还神速,他的性格啊脾气啊家庭啊什么的,根底都摸清楚了吗?”
    慕黎黎的本意是不着痕迹的点慕岚岚一下,可慕岚岚心情正坏,俩人从小不对付惯了,听在她耳里就成了轻率且讽刺的挑衅。
    “神速什么了,比起你和你家这位,我们这算神速?你是不是小学算数没学好,体育老师教的?”
    慕黎黎被呛,啃了口苹果,辩解:“好吧,神速不神速的无所谓,挑人主要看眼光。小苏人不错的,其他方面嘛,只要你擦亮眼睛、真心实意选的,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明里暗里总在暗示什么似的,慕岚岚不满:“说了和没说一样。你以为就你算擦亮眼睛,只有你的眼睛是透视镜?我选的人我乐意,你们谁也少在边上指手画脚。”
    “嘁,事实证明,我的眼睛就是透视镜啊。”慕黎黎不怕她,神气地一甩长发,看起来格外容光焕发。
    当初选来选去,瞎猫撞上死耗子似的选中席烽,一年过去慕黎黎自觉没有所托非人。细想下来与其说是运气,不如说还是有点点门道。
    但这个看人的门道很玄乎,一半用头脑一半只能靠感觉,一时难以用语言说清。
    “反正对男人呢,你要多观察,看对方的父母,看圈子朋友,更重要的是看清他的品行… … ”
    “自以为慧眼识英雄,跑到我这儿来耀武扬威?”两人多年争锋,不是那么容易缓和下来的。
    慕岚岚嘴上从不输人,尖刻地反问,“慕黎黎,你虚伪不虚伪,别以为我那会儿出国就不知道。你好几年都不急、突然火烧屁股似的结婚,为了什么?”
    “你管我!”
    “呵,在爸爸眼里你是小公主,他还贬低人家席总重利轻别离,殊不知最重利的就是你。”慕岚岚不屑道,“一套旧房子,你也至于卖身!说你是假结婚真敛财也不为过,怎么,房子到手还不离婚,是又看上席家的产业和家财了?来家里秀恩爱,谁知道你俩是真的、还是演的!”
    … …机关枪似的扫射过来,慕黎黎中了好几颗子弹似的内伤不已,“好,你不虚伪、你不物质、你是爱情至上,行了吧— —下次再管你的破事儿,我就是小狗!”
    她气沉丹田,扔了苹果从厨房噔噔踩着地板出来,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席烽的背影就在她前头,脚步沉缓,沿路拐进客厅,很明显也是从厨房的方向而去。
    他听到了多少壁角,慕黎黎回想又回想仍不确定。
    她脚下下意识地想追过去,心里却先怯了场。席烽在慕行长书房陪他了很久,慕黎黎在客厅也等了很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空悬着,被纷杂的线东牵西绕成一团似的越裹越乱。
    她需要静静,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起来,窗帘拉上,一个人踏入隔绝出来的小阳台,对着黄昏的夕阳胡思乱想。
    脑子里闪过委屈、焦躁,但心中更多地被没有头绪的恐慌所占据。席烽会不会从慕岚岚的几句话延伸开来多想?他对她的信心本就才重建了不久,何况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像纸一样薄弱… …
    慕黎黎开始后怕,今天这样万家同庆的除夕夜,如果他在慕家因此动起气来,恐怕一家子这整个年都不会安生… …
    屋外章女士已备好热腾腾的年夜饭,叫大家出来吃饭的声音被几层障碍物挡去,她没有听到。
    脑中编了几套说辞,却觉得句句不通条条拙劣,再如何解释也近乎于粉饰,至少不能打动对凡事明察秋毫、洞察敏锐的他。
    绞尽脑汁而又渐生无望之时,有人挑开窗帘,终于发现了她的踪迹。身后一道身影笼罩上来,男人的怀抱宽厚,带着久处室内的温暖,更衬得慕黎黎单薄凄冷。
    “藏在这儿呢,叫我好找。”席烽抱怨,几个房间找遍,差点以为她出门了,“你一直在这?”
    慕黎黎偏过头,先去看他的眼睛,口中轻“嗯”了一声。
    “那叫你好几声不答应?手机也不带,专往角落里钻,和我捉迷藏么?外面都等你吃饭呢。”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当好玩吗。
    偏她还一脸懵懂,席烽气都气不起来,拖她到身前,也不训了,照她身后“啪”地给了一巴掌。
    说是一巴掌,不过手指尖擦过的劲头,他手下留了轻重。只是把慕黎黎打愣了,情趣没领会多少,猛退一步双手捂着屁股抵住栏杆,反而很怕他忽然再度动手的样子。
    席烽最受不了她这副单纯又柔弱的小表情,一双似水的眼睛提心吊胆地望向他,足够让他心软下去。他欺近栏杆把人困在怀里,很快地在她嘴唇上咬了几下。
    直到腰间有两只小手触碰上来,拽住他的毛衣,然后在他薄薄的肌肉上拧了一下。
    席烽退开,心说晚上在慕家住也许不是个好主意。即使让她半推半就的遂了他的意,这里没有要用的东西,房间不隔音她也放不开。
    慕黎黎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半边身子贴过去,拉过他的手侧身往后放,楚楚可怜地道:“你再打一下吧,多打几下也行,让你解解气。”
    席烽嘴角微抽,她都做出这样罪无可恕的姿态了,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还挺会— —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踩着的正是他搭好的梯子。
    他意思意思的又拍了她一掌,和抚摸的区别大概只在多了一声闷响。打在肉最厚的位置,不仅不疼还引出了一点点情色的小气泡。
    慕黎黎小心地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你听见了,对吗?”
    “嗯。”
    “我能解释吗?”
    “不能。”
    慕黎黎勾上他的脖子,脚尖翘得高高的挂在他身上,“我就解释两句,你姑且一听… … ”
    “没必要。”席烽存心地拉高她心中的警戒线,再弹回安全的地面,“我不觉得是大问题。”
    她的心情一瞬间大起大落:“真的?”
    “认真细究起来,一开始我同样动机不纯,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在那样仓促的情况下结婚,你总要图我点什么,这挺好。哪天你真说对我、或对我们的婚姻别无所图、万念皆空,我才要心里没底。”
    席烽稳稳地抱住她,“不管当初我们是为了什么结婚,过去便过去,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她说的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我们今年在一起、明年还要在一起。你要图我什么就看准了,不许半途而废… … ”
    心心相印的感觉让慕黎黎弯起嘴角,眼睛笑成了月牙:“我这个人哦公认的有耐心有恒心,不可能虎头蛇尾。我决定— —以后对你更好一点,因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棒那么一点点。”
    席烽又打击她:“不过,我那会儿确实恨不得骂你几句。”
    他故意把胡渣往她脸上猛地一扎,用力地蹭来蹭去,“所以,竟然不是因为我帅?”
    “嗯,你对你自己的颜值没有自知之明?顶多及格知道吗?”慕黎黎笑着躲开。
    “我能问问,差的分数是差在哪儿吗?”
    “不够暖男,不够幽默,不够少年气,没有双眼皮,各扣10分。”
    “ … …你赢了。”
    席烽作势要走,慕黎黎却抱紧他不撒手,“别急,扣完之后还有加分的地方!”
    “哪里?说,我想知道。”
    有男人该有的强势霸气,又恰如其分的懂得尊重。目光长远不计较小利,以及败局不顺时,仍能保持大度的豁达… …
    “很多很多。”慕黎黎说。
    “能加回一百分了吗?”
    “倒也没有… …你想多了,继续努力哦!”
    八点的钟声敲响,楼下传来春节晚会的喧闹贺词。远处新岁的烟花漫天,一簇一簇地升起,夜空霎时间被火花点亮。阳台上,他从背后拥住她,两人齐齐看向绚烂的天空。
    话说回来,许多事也许来自一刻拍脑袋的冲动,但天长日久陪你走下去的人一定值得爱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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