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要做的是:先摆足架势正常向西征军阵地发起冲锋——若能唬得对手阵列松动,便顺势杀入凿出一个缺口;若不能……也要虚晃一枪自阵前掠过,尽己所能地用手头的远程武器干扰杀伤敌人,至少制造出可观的伤亡和混乱,为后续部队创造机会。
    第二波主力的任务则比较单纯:全力冲锋,从第一波骑兵打开的缺口或制造出的混乱薄弱处冲入,杀穿女王军的梯形阵东南角,破坏艾格布下的防御阵型。
    第三也就是最后一波的收尾工作就是:见机行事,扩大第二波重骑兵的战果。
    加兰·提利尔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知道第一波骑兵不可能打破女王军的阵型,所以只求这群弱兵能发挥些许作用。但真实交手后的战果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在后方不远处疾驰的战马上将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对手似乎又临战投入了一样他看不明白的新武器,以至于第一波骑兵几乎脱了一层皮才勉强接近敌阵,但费尽全力,也终究没能对敌阵造成哪怕他预期最底线的撼动。
    比起为满地阵亡者和游荡的伤员散马悲痛,一个更紧迫的选择摆在他面前:在计划第一步就不顺的情况下,进攻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许多学士和老将的教诲让他明白:骑兵强冲完整未变形的步兵阵列胜率不高;担任过的家族管理工作更让他清楚:骑士和步兵硬拼无论一换几从成本上来说都得不偿失;再考虑到第一波前锋的惨烈伤亡和微弱骚扰成果,他此刻最合适的选择,应该是和前一波士兵一样大角度转向,从敌阵前方掠过而非一头扎进去,先撤出战场再另寻战机的。
    隆隆的马蹄声里,加兰·提利尔所率的第二波骑兵轻松扛过了一轮箭雨,冲近敌方阵地。在他们面前,依旧排列整齐带着略微弧度的西征军阵列开始显得清晰,身处前列的他甚至能看清第一排西境士兵严肃中带着一丝紧张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间下了决定。
    今天不一样!
    这是一场决定提利尔家和河湾未来的决战,胜则万事好说,败则一无所有。
    无论胜率多么渺茫,代价多么惨烈,他都得咬牙一往无前。
    前一波骑兵虽然没有实现原定的战术目标,却稀里糊涂地完成了昨日步兵诱饵没能完成的“炮灰”使命,成功将女王军的霰弹炮火全吸引到了身上,在火炮需要好几十秒进行装填的情况下……
    此刻虽然不是最佳拼命时机,但他今天绝不会再等来第二个更好的战机了!
    加兰·提利尔昂起胸膛,高高挺起骑枪。
    “保持速度——高庭万岁!”
    第684章 高庭保卫战(10)
    在一座以四轮马车为基础搭建的临时瞭望台上,艾格得以在不需要飞禽易形者汇报俯瞰视角的情况下依旧将紧密布置的西征军阵地尽收眼底。
    霰弹反制第一波河湾骑兵的效果完全达到了预期,但加兰·提利尔将骑兵分为几部进行衔接式轮次冲锋、外加自西南向东北冲锋的战术指挥……却瞎猫碰上死耗子,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记对抗的妙招,让火炮的出手和霰弹的首次实战登场——虽毫无悬念地取得了压倒性优势,战果却比预期要缩水了不少。
    将骑兵分为三波,本意是为了便于指挥同时防止拥挤踩踏,但放到实战中来时,各冲锋阵列间的空隙却还有效阻止了炮击造成恐慌的无限扩散和放大;而巧妙的斜向逼近,又让人马在意外受挫时转个向便从战场另一侧顺利撤离,完全不影响身后友军的进攻步调……
    对于敌人意外的良好发挥,艾格只能耸肩暗叹。
    利用空中侦查,他其实早已发现河湾骑兵被分成了三部,但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不可能靠飞禽易形者转述的俯瞰侦查结果就判断出“第二波骑兵才是精锐和拳头”——即使知道,他也很难在几分钟的时间内采取什么有效的应对。
    火炮的装填速度是有极限的,面对先后而至的三波攻势,西征军面对的选择很简单粗暴:要么就炮轰第一第三波骑兵,中间硬抗第二波;要么就憋着不开火,专候着第二波打——然而在后一种情况下,第一波骑兵就会由佯攻转化为真攻,步兵就得在没有炮兵掩护的情况下硬抗两拨……甚至两拨半的骑兵冲击。
    细节讯息不明了的情况下,艾格稳妥地选择了前一种方案,而他现在就得目睹着自己的步兵承受这一选择的合理结果:在让地面隐隐发颤的沉闷隆隆声里,第二波骑兵像泛着银绿光芒的海浪一样拍上了主要由多恩和西境步兵拼成的金红色步兵防线。
    在喊杀和怒吼构成的宏大背景音下,首先响起的是一串比炮声清脆但稍小的爆炸声——和炮兵需要填装、归位和瞄准的时间不同,掷弹兵可只要点火扔出去就行了。爆弹构成了女王军步兵迎接骑兵冲击前的最后热武器防线,再几秒后,战马与盾牌、兵器与兵器乃至盔甲或骨骼的碰撞折断闷响爆发出来,血肉和钢铁合并成的浪潮,终于拍到了另一道血肉和钢铁组成的堤坝上。
    ……
    继组织起了一波颇有威胁的攻击之后,第二件让艾格意外到皱眉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为何,爆弹的效果比预期要差。
    河湾军在高庭城外的联军集结地进行了紧急的爆炸声脱敏训练,这让人马在面对震响时所受的影响削弱了大半,虽然仓促间还没能全军都实现“听雷不惊、遇炮不乱”的理想目标……但仅仅是一波爆弹的话,已经只能扰乱而不能完全遏制河湾重骑兵的集群冲锋了。
    音调声响皆不相同、或刺耳或渗人的声响里,这支精锐骑兵在主将亲率下,带着一鼓作气的作战决心无视阻挠地撞上了梯形阵东南角的顶边。
    从情感上来说,艾格当然希望己方的士兵能像屹立的礁石一样,毫不客气地将拍上来的浪涛击碎然后赶回去。无垢者兴许能做到这一点,然而他率领的毕竟是一支良莠不齐的混编大军而非三万无垢者:为便于指挥操控,同时避免在梯形阵的布置上形成薄弱点,艾格在从君临开拔到行至此地的一路上都不停地在对步兵进行合理化的细微整编和布置,在让自己构建的指挥体系基本融入全军的同时,尽可能做到了确保全军各部——主要是九大步兵方阵间的人员素质和装备水平……即综合战斗力基本呈平均分布。
    在保证军队基础主体可靠的前提下,再拎出无垢者、赠地军和骑兵三部,作为后招和预备队以备不时之需。
    反观对面呢?
    河湾人将几乎八成的骑兵挤出来给了加兰等青年将领组建骑兵部队——有马的人本身平均战力就全方面碾压农兵,加兰还在此基础又将骑兵按强中弱分成了三部,在最强的这第二波中又将人马具装、防具最齐全的精锐部分调配到了排头做刀刃。这一系列的操作,让他在这一刻的步骑对阵中,短暂地实现了局部的“上驷对中驷”,成功利用战斗力的略胜一筹,抹平了女王军严阵以待的防御优势。
    当其它杂七杂八的优劣势互相抵消,骑兵与步兵间硬碰硬的结果,就在前者更大的动能和随之而来的冲击力作用下,不得不遵循客观规律而非主观意志了。
    河湾骑兵在这场绝望的保卫战中,打出了转瞬即逝的高光时刻!
    女王军的步兵阵型艰难地保持住完整没有被一举凿穿,但还是在物理铁律的作用下无可奈何地扭曲变形,向着敌人冲锋的方向狠狠地凹下去一片,两方阵间连接部位的薄弱处更是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会瓦解崩溃。
    场面有些难看,女王军也确实处于下风,但艾格没有丝毫慌乱:只要骑兵冲锋的力道用尽己方仍不崩溃,那速度归零后停下来的人马就是任人宰割的木桩,而他手中还有余棋可用。
    “调动无垢者,补上缺口,替换南二方阵!”
    紧密梯形阵有包括便于掌握战场态势、炮兵射程能够覆盖全场等诸多优点,但其缺点也同样突出:没有转圜的余地,一旦外部防线被击穿,梯形内部连构建第二道防线组织反击的空间都不够。一线部队间的替换会产生短暂的混乱和防御空虚,若敌人的第三波骑兵能在霰弹打击下抓住己方的破绽,局势便将大危。
    面对低容错率的险局,艾格毫不犹豫地动用了预备队。
    他本可以调动位于梯形正中的二二方阵,但敌人的来势、冲击力乃至装备旗帜无不在叫嚣着“老子是王牌”的情况下,再派一支战斗力相近的部队去支援便是极大的轻敌。赠地军虽然同样身经百战且战意高昂,但主体是塞外民的他们并无对付骑兵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艾格所能做的选项便只剩下了一条。
    无垢者。
    这群在生物学上真·没种了的士兵,在战场上却是毋庸置疑的纯爷们,有他们投入的战线,在死光前都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
    穿透嘈杂战场噪音的号角声和醒目的黑色旗令中,那支令狭海两岸无数贵族和奴隶主们胆寒的玄甲部队出动,像一股黑色水流般沿着方阵间的空隙向战场东南角涌去,无匹的安全感瞬间充塞了沿途。
    艾格正待要观赏一番这支传奇步兵对抗骑兵的优异表现,战场的西面——双方步兵的接战线却又出人意料地告了急。
    第685章 高庭保卫战(11)
    艾格在求援的通报到达前就察觉出了异常。
    秉着“战力均衡”的原则,西征军的爆弹是跟着掷弹兵平均分配到九大方阵的:每个方阵自带约一百名掷弹兵,每名掷弹兵携带两枚爆弹,多出来的零头留给艾格的嫡系赠地军,无垢者和西境骑兵则干脆不装备。
    和火炮“数量有限,发射也慢”相反,爆弹的使用过于便捷,虽然总数不少,但平均下来十个人才有一枚,再加上用法一学就会,放开了投入战斗的话,恐怕瞬间就会用罄。为避免不必要的火力溢出和浪费,艾格在向各方阵指挥官下达战前命令时就打好了招呼:仅在面对骑兵冲击和战况危急这两种情况时,才允许投入爆弹作战。
    而刚才,在两轮炮射霰弹的间隙中,他听到了步兵交战线方向传来的爆弹轰鸣。
    若仅仅是一轮,那尚可以解释为是某个方阵的中层指挥官判断失误,提前投入了救急用的爆弹,但第二轮第三轮爆弹的清脆声响则意味着有其它方阵的指挥官跟着下令投入爆弹——这确凿无疑地释放了信号:整条步兵防线都在承压。
    可这太奇怪了。
    在艾格战前对局势的预设中,西线的步兵方阵只要能与敌方步兵对峙,扛住对方的攻势不崩即可,他会去在战场的其它方向打出足以决胜负的战果——剔除爆弹和火炮这两个外挂后,双方的步兵属于同时代同水准、旗鼓相当的对手,西征军还有连胜的整体士气加成,打成平手应该毫无难度才对……
    事实上,艾格担心的不是打不过,而是对手第一波步兵冲锋被打退后,己方步兵会上头地追杀出去,从而导致防御阵型瓦解甚至落入对面的陷阱,所以三令五申不许追击,不许追击。
    可现在,步兵线居然扛不住?
    怀着疑惑,他将注意力由已经基本无虞的南线转向西线,并迅速通过观察和听取汇报弄清楚了缘由:河湾人,竟把猎龙弩推到了前头来!
    ……
    紧密梯形阵的布置将西征军的对外战线缩小到了极致,这让河湾联军庞大的兵力优势无从发挥——老实讲,这不是个常规的布阵方式,欺负的就是河湾人没有火炮这样的高效杀伤武器。但现在,对手却将低配的替代品投入了战场!
    猎龙弩发射的巨型弩箭不能在地上弹跳滚动,在杀伤效率上远逊于火炮打出的实心弹,甚至就连原始的爆弹都能压它一头。话虽如此,但战争毕竟不是各自把武器拿出来比谁的更好就算谁赢:威力巨大的火炮,这会正忙着对抗骑兵;而便携易用的爆弹,西征军又只有两轮的储备量。
    两件比猎龙弩更好的武器一个被牵制一个又不能持久,就怪不得猎龙弩大显神威了。
    为避免阵型松动予敌可乘之机,艾格严禁各部脱离阵地追击后撤之敌——这样稳扎稳打的战术确实避免了失误的产生,但也给了对手从容组织攻势的机会:轰隆声响里,第一第二排步兵很快在烟雾中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但后排的有生力量却很快在贵族、骑士们的刀剑逼迫下,继续高举着旗帜盾牌冲杀上来。
    而在这全过程里,猎龙弩始终在断断续续地进行输出。
    “猎龙箭”的速度和动能都远逊于火炮的实心弹,但被直接射中的人可绝不会这么觉得。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它不需要比炮弹威力更大,只要足够穿透步兵的盾牌和盔甲,外加一个龙的鳞片,就合格了!更别提,冷兵器的另一大优势也很快体现出来:猎龙弩发射的箭矢是由标准尺寸的长矛改造而成,造价低且极易获取,即使持续不断地消耗,也不用操心弹药耗尽的尴尬。
    在面对着连绵不断的车轮式进攻的同时,身旁、后排的袍泽还冷不丁、时不时被巨矢贯穿毙命,任何部队都不可能持久扛下去的。
    河湾人,真是在这场战斗中孤注一掷了!
    若这时候女王骑龙赶至,俯冲下来便是一顿毫无顾虑的屠杀,但放眼四望,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哪有半点龙的影子?艾格心中微涩,不敢多胡思乱想,迅速开始调动部队,应对变局。
    炮兵阵地就在梯形阵中心略微靠近高庭的位置,论不容有失程度,西线还要在南线和东线之上。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几张牌可打。
    构成梯形阵的九方阵里,六个方阵在外围成一线,内部还有三个方阵处在待命状态——他们正好能与已经挨了猎龙弩一顿偷袭的西线部队,完成百分百的替换和轮流休整。
    艾格首先下令待命的三个方阵向西线移动,准备接应替换;再将留在身边作为底牌的最后一支掷弹兵大队调往一二线中间,让他们以剩余的爆弹掩护两批六个方阵间进行替换时产生的防御空虚;最后再传信给炮兵阵地,让指挥官分出位置合适的一半火炮,转为装填实心弹,转向西面——打击河湾军主力的猎龙弩阵地,即使是该被淘汰了的旧时代产物,任由它们肆意逞威也是会出大事的。
    打仗不是玩策略游戏,这一通对西线战况的摸察和对策制定已经干脆果断到堪称神速,命令下达结束时依然已经有好几分钟过去——战场的南面,加兰·提利尔亲率的骑兵精锐完成了对梯形阵东南角的进攻,而炮兵阵地的第二轮霰弹也已经发射完毕。
    战局并没有完全按艾格的设想展开:他知道骑兵冲势一尽就完蛋,拥有骑士身份的加兰自然更心知肚明,为避免陷入敌阵拔不出来而覆没的惨剧发生,他狡猾地选择了:并不直冲中军方向,而是像掠过水面捕鱼的海雕一样,从女王军最东南角的方阵边缘斜撞而过,和前一波骑兵划出相近、但更深入的曲线,从梯形顶边插入,在一阵血腥惨烈的冲撞过后将梯形上角略微凸起于半圆弧外那段并不圆滑的突出部撞散冲溃,并在冲势和动能耗尽前惊险地从梯形的斜边穿了出来——像把锉刀一样,用自己也脱了层皮为牺牲,把所攻击方阵的近三分之一给狠狠从梯形阵上“挫了下来”,在自身被赶来支援的临近方阵士兵和无垢者抵达前完全重新脱离了接触,紧跟着前一波佯攻部队的步伐和撤离路线,扬长而去。
    斜向穿凿战术的思路和目的很明确:以浪费掉一部分冲锋动能为代价,换取自身大部不至于冲完即灭,沦为消耗品。
    尸身满地,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初生的草芽。这一轮贴身到肉的硬拼不可谓不惨烈,双方损失都极其严重,密集步兵方阵能抵抗骑兵冲锋的传说在此得到了验证,两千多人的单一方阵,居然扛住了两倍于己的精锐骑兵的冲锋,考虑上训练成本、装备费用和马匹价值的话甚至在交换比上占了优,但代价也是巨大的:阵亡数字虽然不多,但筋断骨折的却满眼都是,整个方阵战力减员超过四分之一,前到盾手后到掷弹兵乃至弓手都有或多或少的死伤,爆弹完全耗尽,箭矢也所剩无几,完全丧失了再扛一轮骑兵攻击的能力。
    加兰·提利尔想用铁拳敲开西征军防御的坚壳,再用木棍捅入伤口狠狠破防。前半部分他做到了,但后半部分……碎裂的第一层外壳下,居然是一块铁板。
    火炮的轰鸣再次响起,弹丸汇成钢铁的弹幕飞向朝缺口扑来的第三波骑兵,他们是幸运的:有加兰第二波的勇猛冲锋,他们淋完一波弹雨后便再无需面对爆弹和箭雨的双重补刀。然而待他们满怀着希望准备摘取胜利的果实,却毛骨悚然地发现:迎着迅速退下去的残余女王军步兵,一支黑盔黑甲的玄色步兵迈着缓慢但整齐的步伐,默不作声却神勇无比地朝他们迎了过来。
    无垢者敢和世间一切部队硬刚,区区两倍于己的轻骑兵更是不在话下,但事实是想象中的鸡蛋碰石头根本没有发生:河湾军第三波骑兵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动摇和退缩,本能地偏转朝向略微接触交手试探一番,在确定对手就是如假包换的无垢者后,相当干脆地脚底抹油,眨眼间就追着前一拨主力的马蹄印退出了火线。
    刚刚喘完一口气,战场态势再次发生变化。
    战场的西面偏南方向,并不归加兰调遣的最后一支机动力量:黄金团的千余雇佣骑兵在收拢聚集了部分斥候和侦查骑手后,合成一小股约莫两千,战力不弱的突袭部队,向着梯形阵的西南角——即女王军西线的左翼插了过来,想趁着猎龙弩创造的短暂优势,碰一碰运气。
    艾格手里捏着泰温从兰尼斯港带来的三千骑兵,本打算在南面河湾骑兵主力被击退的时候派出去乘胜追击一番,将他们驱逐到战场以外锁定胜局,但防御上出现险情的这会也顾不得太多,果断将他们挪用到最需要的地方,遣出去迎击这第四股机动的敌人。
    压迫感和不安终于降临到艾格的心头:以寡敌众就是这么难受,任他如何针对性布阵,预判到对手再多操作并完美化解,对手只靠“牌”多这一条优势,就足以和他斗个有来有回。自己眼下只剩担任亲卫的最后两千名赠地军了,若河湾人接下来还有牌打出,他恐怕就得亲自上了。
    “有船!”
    身旁的飞禽易形者忽然结束附体状态,扭头过来,吐出最新的空中侦查发现。
    “河西面,很多船,逆流而上,驶了过来。”因为词汇量不大,新赠地民易形者的话语也干巴巴的,“船很大,上面有很多人!”
    第686章 逼至墙角
    悚然感从尾椎骨一路往上直窜到头皮顶,艾格终于明白过来河湾人不合常理的坚定抵抗意志来源何处——原来他们还准备了后招!
    易形者的空中侦查早已发现北岸有数量不少的敌军活动,但一来曼德河水流颇为湍急,二来这群士兵也没有任何搭桥渡河的动作……他便只以为这是一支防备自己渡河北逃的阻击部队,没有将他们太当回事。
    渡不过河的千军万马也只是摆设,但若有一支数量足够大的淡水船队能够将步兵运送到梯形阵靠河的底边,放下一批部队抢占滩头后立刻驶回北岸接下一批——那河对岸的部队便成为了可以源源不断投入战场的有生力量,存在意义便一下子巨大起来。
    梯形阵靠河的底边是整个阵型战线最长的一边,自然也是最薄弱的方向。若在平时,这条线上会有外缘两个+中间两个,整排足足四个大方阵,合计近万兵力可以调动和使用。但现在,中间两个方阵刚刚已经被他调往了西线支援步兵的正面对抗,梯形的底边短暂地露出了空当,而他手中的余牌,竟只剩下了担任近卫的两千赠地军本部,以及刚刚经历一番血腥的步骑对抗、才被无垢者撤换下来的南二方阵残兵!
    赠地军本部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但绝没法守住原本两个方阵长度的河岸线,而刚刚撤下来的残兵又不能太过指望……幸好,有飞禽易形者外挂般的空中侦查视角,西征军得以在那支船队仍在几里之外时便察觉了它们的存在。
    自己还有时间组织应对,设法化解危机!
    艾格抑住紧张,扫视战场,开始飞快地评估局势,寻找解困之法。
    ……
    西线,火炮轰鸣持续响起,这次密度低了不少——炮兵阵地东半场的火炮依令装填了霰弹待命,西半部分的火炮才转为实心弹开始轰击河湾步兵后方的猎龙弩阵地,炮击的精度乏善可陈,但显著且有效地压制住了敌方的气焰,稳住了整条步兵接战线的士气和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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