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回来吗?”
    今晚。
    江暮夏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碰他的手机,可还是凭着生理性的本能,把手机放到了男人的指纹上,点开了司徒雅的微信主页。
    头像是婚纱照。
    她跟韩庭之两度结婚离婚,却都不如这张照片显眼。
    巧笑倩兮。
    她盯着那张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脸,恍惚想起自己今年已经三十二岁,须臾七年的时间,她已经不再在年纪上占有优势。
    她有那么几秒钟,竟然有些慌乱。
    原来……
    不知不觉她已经过了三十多的年纪,可他即便是跟她处于同一个年龄段,身上的魅力不减反增,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十七八岁的姑娘。
    可她,总归是会老的。
    甚至会死。
    现在三十多岁,再往后是四十多,五十多,六十多,时间一只会往前走,她的年纪只会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就算再好的医美,也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
    她江暮夏这辈子没害怕过变老,可现在她竟然……
    怕了。
    她几乎是有些慌不择路地把手机放回去,匆匆忙忙去了洗手间,盯着镜子里那张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眼角没有皱纹,可脸上的笑容却也已经不见了。
    她……
    老了吗?
    韩庭之半夜察觉到身侧很空荡,本能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也不动的小女人。
    窗外蔓进来昏暗的光线里,她的一半隐匿在了黑暗里。
    “你……”
    他皱了皱眉,主动坐了起来想去开灯。
    “韩庭之。”
    女人低低缓缓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寂寥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司徒雅今年二十七岁。”
    男人看着他,却又隐隐约约看不太清,“你想问什么?”
    “她年轻啊。”
    她闭了闭眼,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明显的喃喃自语,“她比我年轻漂亮,比我家世好,我除了跟你过去的那三年,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留住。
    卧室里寂寥地只有落地窗缝隙吹进来地声音,微微撩动了她地长发。
    她就这样抱着膝盖,看着他走到了她身边。
    “做什么?”
    “三十多岁的人了,”韩庭之附身捏住了她的下巴,说话的嗓音都带着明显的微微磁,“大晚上胡言乱语些什么,嗯?”
    胡言乱语。
    江暮夏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澜。
    “也是。”
    她闭了闭眼,喃喃自语般地轻笑了一声,说话的语调都带着微微的嘲,“反正我跟你也没有以后,倒不如过一天算一天。”
    话音刚落,男人的眼眸就沉了下来,她的下颚也被狠狠掐住。
    她皱眉,“你做什么?”
    “呵。”
    男人的目光瞬间灼深了起来,“过一天算一天?”
    “……”
    江暮夏看着他的身形凑近,另一只手本能反应就是抬手去推搡他的胸膛,可下一秒却被扣着脖颈,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
    她本能反应睁大了眼眸,头皮都在发麻,“韩庭之……唔……”
    可后面的话,已经被完全堵了回去。
    很深。
    江暮夏自从跟他重逢后到现在,那些密密麻麻却又隐忍压抑的怨气早就郁结在了内心深处,可偏偏基本上大部分也都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有些时候……
    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这副下贱胚,总是喜欢不喜欢自己的。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大概是我没有喂饱你,”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那低沉却又带着沙哑的嗓音才在她的耳畔辗转响了起来,“所以才让你大半夜这么想东想西。”
    江暮夏怔了片刻,瞬间就拧起了眸。
    “韩庭之……”
    她明显抗拒,双手都在身侧做着无用的挣扎,“你不要总是……”
    男人抬手的瞬间,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韩庭之……”
    她的呼吸绷紧,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喘,可韩庭之却只是抱着她重新丢回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床褥里,一只手撑在了她身侧的床褥上,目光沉沉,“还做吗?”
    本来男女力道悬殊就比较大,更别说对方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的时候。
    “我……”
    “嗯?”
    男人的唇瓣挑起了些许笑意,身形猛然往下压低了半分,江暮夏察觉到腰腹的异样,原本抗拒的动作瞬间僵硬了起来。
    韩庭之看着她的眼眸睁大,骤然轻笑,“继续,还是睡觉,嗯?”
    “……”
    “你不说的话我默认前者了。”
    “我睡了。”
    江暮夏看着他的吻又要再次落下来,皱眉过后本能地偏开脸蛋躲开了他的目光,将脑袋藏到了身侧的枕头里。
    韩庭之看着她那副模样,原本撑在她身侧的手顺势就抱住了她的腰。
    很细。
    江暮夏刚才一直闹着不让开灯,这会儿他隔着被子也没摸到什么异常,反倒是觉得她的腰肢比七年前细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
    清晨。
    韩庭之睡梦中醒来就察觉到身侧的小女人动了动,不经意间的转身脑袋直接蹭到了他的肩膀上,像是温和无害的小猫。
    “唔……”
    江暮夏没多少意识,抬手本能抓住了他的睡袍领。
    “不要走……”
    “……”
    韩庭之看着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他的怀里,微微皱眉过后还是捉住了她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细细的指节上,是那久违的戒指。
    就像是……
    勋章。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身侧地被子打算起来,可却也就是那一瞬间,他的视线骤然就停滞住了。
    江暮夏蜷缩成一团的睡袍一侧,微微卷曲了半边。
    露出了腰腹。
    那上面有个不大不小的纹路,差不多有她的半个巴掌大小,上面的疤痕明显是很久之前的旧伤,跟周围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而……
    之前他摸到的时候,她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或者,直接以吻封缄。
    “……”
    他下意识抬手将卷起的小半边衣角掀开,恍惚想起不久前她面色呆滞到那犹豫去又说出来的那句话。
    如果……
    我说当初给你做手术的捐献者是我,你会信吗?
    捐献者。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冷沉下来后直接就撑起身去阳台给裴景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当初给我捐献者的人,现在还能找到资料吗?”
    “不能。”
    裴景微微皱眉,说话的声音明显抗拒,“人都死了七年了,你就算去把墓挖翻过来,也就只剩下一捧骨灰了。”
    韩庭之站在阳台,看着漏出脑袋的微光。
    “裴景。”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当初捐献者的人我都没有见到过,所有的手续都是你处理的,你如果有事情瞒着我,你最好想清楚要怎么跟我解释。”
    原本还在开车的裴景直接把前面的红色吉普跟丢,索性就踩了刹车。
    “你想知道什么?”
    他冷笑一声,“韩庭之,一个人要是同时捐献了肝脏细胞和肺结果会怎么样你比我清楚,江暮夏时隔七年后安然无恙出现在你面前,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别再自欺欺人了。”
    裴景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既然哪怕她是全世界的罪人,你喜欢的人还是她,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人总是贪心不足。
    韩庭之这七年多的时间里,其实也就这么过来了。
    可……
    偏偏她回来了。
    于是那些隐忍压抑过后的贪婪就像是一棵种子在自己心里慢慢发芽,最后变成了参天大树,让他再也无法直视自己过往的那七年。
    最开始不过是不甘心,所以重逢后的纠缠。
    故意羞辱。
    可渐渐地看着她受伤,看着她自我折磨,自己心疼的同时那些密密麻麻的情愫也跟着攀爬了上来。
    他……
    甚至私心到,不顾她的意愿把她到来了黎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毫无逻辑。
    将近三十六岁的老男人,竟然做出来的事情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匪夷所思,细细想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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