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电梯里透着一股厚重的“人味”,包含油脂、头皮屑与香港脚,密布于大厦每一处狭窄角落。

    到十九层,小学生无处玩耍,聚集在楼道内踢球。闯进视野的小肥仔脚法不稳,老得蜕皮的足球踢成飞翔的□□,冲破走道内重重阻隔最终落在肖劲手里。

    小学生当他是外星来客,怕他一发火撕裂皮球,一个个痴痴呆呆站在原地仰头等。

    他照旧是面无表情,把皮球抛向走廊另一端,“不要伤到人。”

    小肥仔扶了扶圆圆小眼镜,点头,“滚”着一身肥肉飞向皮球。

    一颗皮球,一颗肉球。

    楚楚躲在他肩上抿着嘴发笑。

    然而走到907门口,她仍是少不了紧张——

    如果打开门,蒋琬立刻穿着睡衣迎上来怎么办?

    如果他家中装修温馨,还有一张婴儿床、一墙堆积如山婴儿奶粉怎么办?

    她一定崩溃抓狂,讲不定冲进厨房拿出一把雪亮菜刀……

    哭完叫完只等明早登报。

    “肖劲……”

    “怎么?”钥匙插*入锁孔,他正要开铁门。

    “算了,我没话跟你讲。”

    “好。”

    好?好什么好?她脾气坏嘴巴也讨厌,他听她冷嘲热讽一整晚,居然半点火气没有。

    到底是不是男人?

    beaman,ok?到时候大吵特吵,她就可以顺势吼出“我中意你”,过后还可狡辩,都是吵架害她失去理智。

    门开了,屋子里黑漆漆空无一物,等他打开灯,她才能眨眨眼开始全面侦查工作。

    玄关衣柜叠鞋柜一直冲上天花板,半开的鞋柜里当然有女人的高跟鞋,红黑裸白,高低各异,但品位差,个个都随大流。

    最后一句来自江楚楚的小心眼。

    原来的客厅已经被房东另造一面墙,隔出一间卧室,狭长走廊左一道门又一道门,密密麻麻供穷人穴居。

    肖劲背着她走进左侧第一间。

    四方四正一间屋,内设一张高低床,一面老旧桌台,窗户上挂着浅蓝色窗帘,红港夜景陪衬玻璃水缸里一条大眼凸肚的鱼。

    他的房间干干净净,衣物被枕叠放整齐,又因通风良好、养花养草,比街市多一分清新。

    肖劲将她放置在他的窄小矮床上,蓝格子床单洗的发白,仿佛趁着太阳露脸刚刚晒过,摸上去一丁点湿气也没有,几乎干得要立起来。

    他蹲下*身替她脱鞋,再仔细观察她扭伤的脚踝。

    但她哪里疼过?都是假装。

    唯有他身在其中才会误入迷局,失算。

    “我去找药油。”他站起身。

    她却趁机提出恶劣要求,“我都用查记活络油,楼下有药房,你去买。”

    他转过身站在原地远看她,而她仰起脸迎上,毫不畏惧。

    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与她争辩,临走叮嘱她,“不认识的人来不要开门。”

    她摆摆手,“放心,我从小就一个人看家。”

    肖劲一消失,她的扭伤神奇痊愈。

    穿上鞋在他房间绕行,一面告诫自己这绝不算侵犯*,这是为还原事实证明清白,从头至尾是为肖劲好。于是看他衣柜、桌台、鞋架,更拿出放大镜在他枕边巡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唉?哪来一根孤零零长头发落在床边?

    果然她没猜错,他与蒋琬早已经暗度陈仓生米煮成熟饭,好一对奸夫淫*妇!肖劲是当世陈世美,讲一套做一套,无情无义!

    越是想越是气,捏起发丝誓要将它毁尸灭迹。

    但是……

    这根头发颜色漆黑,又细又长……

    她记得蒋琬烫成红姑那类大波浪,温柔妩媚。

    白气一场,原来“淫*妇”是自己。

    听到响动,她三秒内回归原位。等他拿着药油老老实实推门进来,问她:“有没有发热?扭到筋还是伤到骨头?”

    她摇头装傻,“不知道,只知道痛。”

    脚上皮肤不见阳光,褪去短袜,白炽灯下苍白得能看见皮肤下层淡青色脉络,薄而脆,一触就碎。

    楚楚趁他开药油的功夫,试探道:“你……一个人住?”

    “嗯。”不带犹豫,她的心放下一半。

    再要乘胜追击,“那……蒋阿姨呢?你们没有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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