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问得详细一些。”江宴淡淡地叮嘱道。
    “属下明白了。”李擎道。
    表哥么?江宴唇边勾起些许冷笑,还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痴心妄想。
    江宴用完午膳,公主府便派人过来请他前去。江宴刚好无事,便去了。
    江宴骑着马去,到了公主府侧门口,便有执戟的禁卫打开门,请他入内。
    到内宫的路程较远,但因为骑马,很快便到了,过了石拱桥,便是华丽壮美的内宫。
    到了宫殿门前,江宴将缰绳丢给内监,便由宫女引着进了清河公主的寝殿。
    进去时,见清河公主风情袅娜地歪靠在榻上,正专注地阅览着一本书,旁边并无她的男宠。
    看到他进来,清河公主盈盈一笑,放下书,伸手招他,“宝宝,快到娘这来,多日没见你,娘可想死你了。”
    江宴无奈一笑,走上前坐在榻上,挑眉笑道:“许久不见母亲这般修身养性了。”
    清河公主知晓他在调侃自己,不由嗔了他一眼,“你收拾些东西,明日便要动身进京了。”
    每年大概这个时候清河公主都会进京一趟,然后与皇帝一同过中秋佳节。
    当年先帝猝然驾崩,清河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受遗诏登基为帝,改年号孝文,清河公主与孝文帝关系甚好,当年孝文帝能巩固皇位,清河公主出了不少力。朝局稳定下来之后,清河公主却与孝文帝发生龃龉,孝文帝一怒之下,下旨令清河公主离京回到自己封地,无旨不得再入京,而就在次年,他们两人便重归于好,但清河公主却始终不肯再进京居住,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但这其中另有着不为人知的机密。先帝在位时,为防御外敌,封诸子为藩王,而藩王手握兵权,坐镇一方,其中晋王乃诸王之首,实力虽是强悍,自先帝驾崩,晋王便对京都的方向虎视眈眈,取代之心蠢蠢欲动。孝文帝最信任的人便是他这位姐姐清河公主,恰好清河公主的封地恰好离晋王的封地最近,所以两人假装争吵,让清河公主回归封地,监视晋王,掌控他的一举一动,并令他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年来,晋王那边始终未露出反骨。
    当年清河公主并未告知定北侯她与皇帝的计划,反而劝他回归战场,为国效力,然而定北侯却看穿这对姐弟的计划,虽然不爱她,但毕竟与她是夫妻,两人有孕有一子,他无法撇下她们母子不管,便放弃了重回战场的机会,陪着清河公主到了封地。
    这么多年来,表面他们一家的生活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清河公主遭过不少次暗杀,但清河公主皆躲了过去。清河公主不肯和定北侯住在一起,定北侯唯有在公主府安插了许多他的眼线,清河公主知晓,但为了自己的安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定北侯还将自己手下最精锐强悍的一支队伍也给了清河公主当守卫。
    听了清河公主的话,江宴微感诧异,“今年怎么这般快?”
    “待在这里无趣,早些上路也好,还可以沿途停下来看看风景。”清河公主眼眸微眯,掠向他,笑道:“怎么,舍不得你的那位小情人?”
    “并没有。”江宴语气淡淡道,“只是母亲要进京,也该提前几天告诉我。”
    清河公主脸上笑意更甚,“往年不也是这样么?还有当天告知当天走的,当时也不见你说什么。”
    “我并不记得此事。”江宴装作不知晓,内心不禁有些烦躁。
    清河公主又笑道:“对了,娘的儿媳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过一点踪影,宝宝,你别不是被人抛弃了?”
    江宴没理会她这句调侃的话,往外头看了眼天色,修眉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站起身道:“母亲,既然明日出发,我这就回府收拾东西。”
    清河公主笑了下,一挥手,“去吧。”
    江宴转身扬长而去。
    * *
    是夜,温庭姝让秋月去睡了,温庭姝没有困意,加上觉得江宴今夜会来,便没有睡下,坐在小榻上看方琼送给自己的画。
    柳一白的画闻名天下,千金难求,他最擅长人物画,尤工仕女,落笔可乱真,其画下人物神采飞动,骨气风神冠绝古今。
    而方琼送给自己的正是一幅仕女图,还是真迹,温庭姝不禁有些好奇,表哥怎么会有柳一白的画作?
    温庭姝正猜想着,窗户忽然扣扣响了几下,温庭姝往窗户看去,她略一沉吟,才出声:“窗门没闩。”
    话音刚落,窗户“呀”的一声打开来,江宴从窗口笑吟吟地跃进来,一边朝她走来,一边说道:“姝儿,我有提前通知你我到了,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吧?”
    温庭姝微微一愣,而后想起来昨夜自己让他不要悄无声息的出现,但她记得她是让他敲门而不是敲窗吧,他每次从窗口进来,温庭姝都有股在与他偷情的错觉。
    温庭姝没有回话,江宴走到她身旁坐下,凤眸不经意间瞥到一旁的画作,目光微凝,“这什么玩意儿?”
    江宴正要伸手去拿,温庭姝却比他先一步拿到了画,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江宴看着她无比珍视那幅画的模样,凤眸微冷,却若无其事地笑问:“谁送你的画?这般珍重,我碰都碰不得。”
    温庭姝是怕他弄坏了画,倒不是因为谁送的所以不给他碰,“这是柳一白的画作,你别弄坏了。”
    又是柳一白?江清柔那小丫头也很喜欢,江宴没想到温庭姝竟然也喜欢柳一白的画,而他竟然一直不知晓,江宴眯了眯凤眸,内心感到有些不爽,他竟然被那半路杀的表哥给比下去了。
    江宴睨了那画轴一眼,轻蔑地笑了笑,“不就是柳一白的画作,改日我送你十幅八幅。”
    温庭姝指尖一顿,没看他,“还十幅八幅,你以为这是什么阿猫阿狗画的?”
    江宴见她一直盯着那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有些郁闷,却笑道:“他不肯画,我便把他绑过来,逼着他给你画。”
    温庭姝觉得他这话颇有些幼稚,正要反驳,江宴却突然凑过来,握住她的手,“好了,姝儿别看那画了,看看我。”
    他声音很轻柔,还带点乞求,“姝儿,我今夜是来向你道别的。”
    第69章 ◇
    ◎姝儿,我只属于你。◎
    道别?
    温庭姝内心震惊了下, 第一反应是他要与自己散了,但对上江宴温柔含情的目光,温庭姝又觉是自己胡思乱想, 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 她佯装不在意:“你要去哪里?”
    江宴将她手上的画轴放到一旁,发现她没阻止,仍旧看着他,不由微笑了下,“我要随我母亲进京, 每年中秋节来临之前,她都要进京一趟。”
    温庭姝闻言心稍定,又问:“你们要去多久?”
    江宴定定地凝望着她的脸, 见她黛眉渐渐凝了愁结, 心忽然感到有些沉重,以往与情人分别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他伸出两指轻轻替她抚平眉间褶皱, “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
    自从和江宴有了一层暧昧的关系之后, 两人最长一次不见面大概是十日左右, 但就算不见面他们两人也待在同一个地方,如今要与他分开两三个月,两人还隔着千山万水, 这让她不禁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还有一股惶恐不安。
    分别两三个月,他会不会把她给忘了?她知道京城的美人甚多, 他去了那里, 会不会被她人吸引?
    “怎么不说话?”江宴定定地凝望着她, 询问道。
    温庭姝听闻他温柔的语气, 内心不禁感到些许酸涩,她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会把我忘了么?会不会和其他女人好?”
    温庭姝觉得,以他风流多情的性子,一旦遇到其他美丽令他心动的女子,他一定会忍不住追求人家,就向当初他追求自己一般,有可能那女人还是有夫之妇。
    江宴不想温庭姝突然变得如此直接,他怔了下,随后内心有些愉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向她保证:“姝儿,就算远在京城,我的心也在你这。”江宴停顿了下,又笑道:“包括我的身体如今也只属于你。”
    温庭姝听闻最后一句话,脸不觉一热,对于他的话无法完全相信,他这人最会花言巧语,可是不信她又能如何?温庭姝抿唇不语,情绪忽然变得无比低落,“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江宴回道。
    温庭姝有些惊讶,仰头看他,“怎么这么快?”
    江宴垂着眸与她对望,无奈地叹息,“我也是今日才被我母亲告知。”
    温庭姝原以为他还要好几日才走,却没想到他明日就要走,她不由拽着他的衣袖,紧了紧。
    江宴一直打量着她的神情,感觉她像是快哭了,不由低头,唇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姝儿,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期间千万不要喜欢上别人。”尤其是她那什么表哥,实在太碍眼。
    温庭姝对上他含着担忧的目光,内心有些惊讶,想不到他也会担心自己喜欢上别人。
    但他这话简直就是白说,自己能够接触的男人哪有他接触的女人多。“哪有别的男人?”温庭姝小声道,语气不觉夹杂几分幽怨。
    江宴也不知晓她是不是在欺负他不知道。
    她那表哥都登门送柳一白的画作了,她竟还说没有别的男人?
    江宴目光变得有些莫测,“据我所知,你有一个表哥吧?”
    温庭姝有些惊讶,不由从他怀中离开,问道:“你怎么知晓?”
    江宴嗤笑一声,瞥了眼她身上的画轴,“我不止知晓,还知晓你这幅画是他送给你的。”
    温庭姝觉得他是在怀疑她和方琼的关系,心中感到不满,“这只是他送给我的见面礼而已。”
    区区一见面礼就费如此大的心思?江宴心中微微冷笑,“姝儿,你太过单纯,他一定对你有非分之想。相信我,男人对男人最是了解。”
    温庭姝见他语气若有似无带着责备之意,心中来了气,“他又不是你,怎么可能会对有夫之妇有非分之想?”在温庭姝看来,方琼与他根本不一样,人家那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哪里似他,轻佻无礼,又风流好色。
    江宴一手随意地搭在身后的坐榻透雕上,长腿交叠,深深地看着她,“姝儿,你难道不知晓自己多么美丽动人?大多数男人一旦接触到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拜倒在你的裙下,为你俯身称臣。”说着俯身靠近她,低声道:“我便是如此。”
    “不是大多数男人吧?”温庭姝嗔了他一眼,“而是轻浮好色之徒。”
    “我只对你轻浮好色,别人我还不想这样。你不是也很喜欢的么?”江宴轻笑道。
    眼看着江宴越凑越近,甚至快吻了上来,温庭姝连忙伸手挡在他的胸膛上,小声斥道:“好好说话。”
    江宴笑着握着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姝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我看来,他就是对你没安好心,你要提高警惕,你千万别被他引诱,免得有损你的名誉。”
    温庭姝手被他紧紧握着,抽不回来,索性作罢,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当初你引诱我时,怎么没想到有损我的名誉?”
    江宴一挑眉,“因为我肯定不会让你被人发现,他有这本事?”
    温庭姝本想说自己和他的事都被宋子卿知晓了,但后来一想,是自己出了差错才被发现的,不过这好像扯远了吧,温庭姝蹙眉道:“我和表哥是清清白白的,根本没发生什么。”
    “我知晓你是清白的,只是我太担心你被人抢了去……”江宴顿了下,叹气道:“罢了,不说这事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不要让别人坏了我们的兴致。”
    什么最后一夜,说得他好像不再回来一般?温庭姝听了这话心口又开始发闷,难受。
    江宴本来很想和她做些亲密之事,但见她情绪低落,又怕她多想,以为自己只想和她欢好,便忍住了冲动,只将她抱入怀中,“姝儿,我去了京城会为你守身如玉,等我回来,你是不是该让我如愿以偿了……”江宴的手抚着她的背,带着暗示性地轻轻滑动着。
    温庭姝明白他的心思,脸瞬间一热,原本羞于回答,但一想到他有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知他会不会把自己忘记,转而去追求别的女人,她便忍住羞耻,小声说道:“总得你回来再说吧?”
    江宴知她性子腼腆,这句话已经是她的承诺,“突然感到无比期待起来。”江宴凤眸浮起笑意,柔声道:“姝儿,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温庭姝:“……”做这种事真能令他如此兴奋么?
    两人又随便说了会儿话,夜渐渐深沉,温庭姝感觉有些困,不由伸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而后眼眶红红的,有层水雾。
    江宴见状不由失笑,“你困了吧?睡吧。”
    温庭姝摇了摇头,明明眼皮很沉重,她却道:“我不困啊。”说着头却不由得往一侧偏了偏。
    江宴从未见过她如此可爱好玩的一面,明明困极却还要坚持说不困,唇角弧度不由加深,本想逗一逗她,但一想到她是为了自己才坚持,心口却一柔,没了逗她的欲望,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不困就不困吧。”
    依偎在江宴温暖舒适的怀中,闻着他身上令人熟悉安心的香气,温庭姝只觉得浑身犯懒,根本不想推开他,她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嘴,感觉困得不想说话,眼皮沉一下,抬一下,抓着他衣袖的手渐渐松开。
    但感觉江宴要抱起她起身时,手又连忙抓紧他的衣服,拼命睁开眼睛,无比担心他离去,她连忙说道:“我不困啊,你要走了么?”
    “不走。”他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发,低声说道。
    “嗯,你别走啊……”温庭姝昏昏沉沉间,听到自己撒娇似的说道,内心觉得不妥,但意识迷糊,已经没办法去思考。
    * *
    次日,晨曦初露。
    温庭姝从床上醒来,身边已没了江宴的身影,她想到自己昨夜撒娇缠着江宴不放他走的事,脸不由一阵红一阵热。
    她推枕而起,往屋内各处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令她心生失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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