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他俩就要离开,地质局没给他俩换婚房。房管科的人特别会说话,压根不得罪人,说地质局年底要盖新房子,以后要把局里这些50年代盖的旧楼房旧平房全都拆了盖小四层或小六层的楼房,等他们毕业回来申请婚房,准有他们的。
    也行,反正他俩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的。
    办好了手续,也就不用上班了。
    姜韶波找了电力局房管科,弄了一套旧房子,跟姜家之前住的房子一样,都是大通道的楼房。姜明光让父亲办好手续,房子登记在贺群名下,将来要是旧房子拆迁换新房子,家里还能多一套房子。
    “是吗?”贺群不懂这些。
    “将来旧房子都是要拆的,都住了几十年了,以后肯定要拆。家里有条件多弄几套房子,明珠以后回来工作,给她留一套;妈妈这套留给我。”
    “那倒是。哎,老姜,留意着一点。”
    姜韶波笑嘻嘻的说:“知道了,唉,局里房子也紧张,老胡老是说没有房子没有房子,我看他放屁!陈局长家里几个孩子,不是一人一套吗?怎么我给孩子弄一套就这么难?”
    贺群哼了一声,“房管科哪个科长不是一个孩子一套?咱们又不是占好多套放在那里。”
    这都不是秘密,有能耐的能一家几口一人一套房子,没本事的在房管科跑断腿也拿不到房子,祖孙三代挤在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贺群忙了几天,将姜明光暂住的房子布置了一下。也是买的新床,花了小100;其他日常用品置办了一些,给小俩口造了一个小窝。
    宗齐光觉得挺好,贺群却一直觉得跟四合院可没法比,担心女婿不高兴。
    “妈,这样挺好的,我和明光就是暂时住一个月,9月就去学校了。”宗齐光也已经改了口,姜氏夫妇也同样包了改口费给他,就是个意思,包了200元。
    又给了姜明光1000元现金,算是陪嫁。
    贺群还挺忐忑的,担心陪嫁给的太少,回头让婆婆挑剔自家女儿。
    姜明光没想那么多。
    两个不用上班又刚刚成为真正的夫妻的年轻人整天只想着玩。
    宗齐光精通所有城里孩子的玩法,也会乡下孩子的玩法。晚上打着手电筒,带姜明光去树下面挖蝉蛹,十七年蝉在泥土里孵化长大,还没有到破土而出的那一天,便被人挖了出来,油炸蝉蛹可是高蛋白质呢。
    白天到郊区的草地里抓大草蜢,草蜢长得肥壮,一只大草蜢腿伸直能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掌那么长,烧烤或是油炸,也是高蛋白质。
    卷起裤腿下藕塘,在塘泥里摸龙虾,有时候还能摸到手掌大小的塘蟹,带回家能做个菜。买上两瓶啤酒,翁婿两个吃着龙虾螃蟹,喝着小酒,美滋滋。
    宗齐光还很会动脑子,看郊区有农户种了不少西瓜,回去跑了电力局地质局,做了一回中间商,包圆了瓜农的西瓜,转手卖给电力局和地质局,当做员工福利,小赚了几百元。
    一个职工发一百斤西瓜,姜家两个职工,扛回来两百斤西瓜。
    宗齐光则在地质局扛回来他俩的两百斤西瓜。
    西瓜很甜。
    姜明光中午连饭都不吃了,切一个西瓜,俩人一人抱半个西瓜吃。
    电力局有自己的机器,能做好几种味道的冰水。6月入夏开始,每个职工一个月发若干张冷饮票,一张票能打一暖水瓶的冰水。
    冰水有普通糖冰水,还有绿豆沙冰水、红豆沙冰水、薄荷冰水。
    年轻人贪凉,姜家姐妹都喜欢喝冰水,隔几天姜明珠就去拎一瓶冰水回来。
    姜家有双份的冷饮票,一个月基本喝不完,姜明光拿了一份冷饮票回来,宗齐光很殷勤,也是隔几天就拎着暖水瓶打一瓶回来。
    晚上喝着冰水扇着蒲扇,两个人出去散散步,回来洗洗上床,做点爱做的事情,这种生活惬意又快乐。
    宗齐光确实有点妈宝,但下乡两年多,已经锻炼出来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不需要姜明光为他操心生活琐事。为人挺勤快,家务活也不摆京城少爷的款,能做就做。
    他俩合买的洗衣机搬了过来,放在姜家,每天早上睡到十点多起来,将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拿到姜家洗了,吃过午饭,回来晒了衣服,俩人看看书,或是顶着大日头出去疯玩;宗齐光隔三差五的去电力局大院的篮球场上跟同龄人打篮球,他个子高技术好,人人都喜欢带他玩,他很快跟大院里的球友们混熟了。
    姜家的婚宴是填过志愿后的一个周末,在电力局附近的一家饭店,请了六桌,同事三桌,贺家亲戚两桌没坐下,又占据了姜家亲戚的半桌。
    姜家大姑姜招娣带着三个儿子来吃酒,姜家二姑姜来娣带着小女儿小喜鹊来了。
    大姑很疼爱姜明光,但不喜欢弟媳妇,觉得弟媳妇不肯生儿子,是姜家之耻,不是个好儿媳妇,为过世的老母亲不值。姜明光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也就等于是在大姑家长大,大姑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偷偷给她200元,叫她自己收好了。
    “你是女孩子,你手里得有钱,这钱啊,别让你男人知道。”大姑以“过来人”的经验传授她机密,“还要把家里的钱都抓到手里。这男人啊,有钱就想歪歪肠子,没一个好东西!”
    姜明光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挺尴尬的笑笑。
    “大姑疼你,本来我想着你三个表哥随便挑,我准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这城里孩子长得是好看,但心花了,你一定要看好他。你哥哥们说了,要是他敢对你不好,哥哥们合起来收拾他!”
    姜明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称“是”。
    三个表哥从小对她确实很好,只是太熟了,就是兄妹,哥哥们没想过娶她——贺群也不会答应——她也压根没对哥哥们有过别的想法。表哥们只要当好哥哥就行了。
    哥哥们果然红着眼睛威胁了一通妹夫,跟妹夫喝了好几杯,差点灌醉妹夫。
    妹夫也不傻,后来机智的换了掺水酒。
    小姑也给了她100元。他们更不富裕,今年进了矿场才有了工资,能拿出100元已经非常不容易。姜明光收了钱,转头告诉母亲,要她明年过年给小姑寄100元,说是小喜鹊的压岁钱,把这个人情还了。
    贺群笑她不懂人情往来,说哪能100来100回呢,要加钱的。
    又感叹姜来娣命不好,没有自己的孩子,养了两个周家堂兄弟的孩子,等于是给别人养孩子,俩女孩的亲爹妈都还活着呢,她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别人的孩子,别人不费力得到两个养大了的女孩,将来孩子们又回到自己父母家,她这不是白忙活吗?
    姜韶波听不得这个话,心里难过起来。
    过了两周,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
    先是姜明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顺利录取,人人满意,全家欢喜。
    第33章
    接着宗齐光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第一志愿录取到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数学系。
    两天后,姜明光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第一志愿录取到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法律系。
    贺群不太满意,但学校那么好,又是在首都,想想也就算了。她是舍不得女儿,心里想着这个女儿大概跟父母缘分不深,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幼时两年,15岁之后的这五年,满打满算也不到八年。
    姜韶波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孩子大了,结了婚,又考上了大学,是喜事,大喜事。”
    贺群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难过。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辛辛苦苦挺了几个月肚子,吃不好睡不好。两个孩子,我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本想着婆婆能帮我一把,你要说我当初把大的放在身边,小的给她奶奶带,过几个月告诉我说孩子没了,我能找谁去?”
    “你尽想那不可能的事干啥?妈还能害自己的孙女?”
    “她不就一直说小的体弱,养活不了吗?”过了十几年,贺群一提到这事还是气愤难忍,“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她把明珠抱出去扔了!我睡了一觉起来,没见孩子,问她孩子呢,她好半天才说给扔了!”
    姜韶波呆住了,“你怎么从来没提过这事!”他用力一拍大腿。
    “我怎么说?我当时要说了,你能信吗?”贺群抹着眼泪,“她喜欢明光,明光也大了,她愿意带走明光,也是想着万一明珠活不下来,我和你再生个孩子,给你们老姜家生个大孙子!”
    她怒冲冲的。
    “唉唉,妈老糊涂了,老惦记着孙子。啥孙子啊?你看那个老王家倒是有儿子,有什么用啊?整天吃喝嫖赌的不着家。女儿好,女儿好,我就喜欢女儿,你看我们两个女儿多争气!”姜韶波讨好的说:“媳妇你功劳大大的。”
    贺群抹抹眼泪,“孩子大了,都有学上,将来都有工作。明珠再找个好丈夫,我也就安心了。明光自己找了对象,没让我们操心,将来啊,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去首都给她带孩子,让她安心学习。”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人家家里有孩子奶奶呢。”
    贺群哼了一声,“张兰莛能带孙子吗?我看她不行。”
    “那小宗兄弟俩不是她带大的啊?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你不懂!”贺群不耐烦的说:“当婆婆的永远都不会真心疼儿媳妇,儿媳妇是外人,外人懂不懂?”
    “懂懂懂,你说的对!”
    姜明光不知道亲妈已经把她的将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跟宗齐光出门买糖去了。到百货大楼买了五斤散装水果糖,五斤大白兔奶糖。成绩出来已经放了好几挂鞭炮,录取通知书下来就低调一点,给邻居和同事们发发糖就行了。
    大白兔奶糖算是硬通货,大人小孩都爱吃,奶香浓郁。
    姜明光爱吃本地产的花生糖,花生粒粒饱满,麦芽糖酥香,于是买了一斤。
    回来的时候见大院里有个崩爆米花的,忙催着宗齐光走快些。“快回去拿米来,爆米花吃。”
    回了姜家,将糖果往桌上一放,便去扒米袋。
    “妈,家里有大米吗?”
    “有,那个小桶里就是大米。干啥?这还不到吃饭的点,你今天煮饭?”
    “不煮饭,下面有爆米花的,想吃爆米花了。”
    贺群便找了一个花布的小口袋,装了一些大米,又给她两个干净的面口袋。
    一锅爆米花一角钱,其中两分是糖精钱。不要糖精是八分钱。不少人拿了大米、玉米、年糕片来,都可以爆。
    有人问:“姜明光,你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
    “哪里的学校?”
    “首都的。”
    说了学校名字,稍微关心一点的都知道这算是全国最好的学校之一了。很是羡慕。
    “你对象考了哪里?”
    “我俩在一起。”
    对方连声说“出息了出息了”,好得很。又问妹妹考到哪里,幼儿师范,也好也好,只要能考上,那以后都是公家人啦!
    宗齐光跟她说到小时候在家里吃的零食,首都有不少名小吃,但很多他不爱吃,焦圈豆汁这种就不爱吃,张兰莛说那都是穷人吃的东西,进不得口。这次姜家去首都,他都没想过带他们尝尝这些。
    “豆汁什么味道?”
    “酸酸臭臭,你们肯定吃不惯。你家连皖省臭豆腐都不吃,就别说豆汁了。”
    “那不好吃,不过驴打滚还不错,甜甜的。”
    “驴打滚算是甜点。”
    又说到物价,这时候的物价还相当低,吃零食花一角钱两角钱就算多的,一个人吃个早点,甜咸烧饼3、4分,油条4分,咸豆浆4分,甜豆浆5分(要放白糖),白面条8分,加素菜一角,加牛肉一角五;
    奶油雪糕8分到一角,啤酒三角;
    硫磺皂两三角,香皂稍贵,五角左右,一块香皂全家洗脸能用两个月。
    相比之下,一台单缸半自动洗衣机300多元是天价,黑白电视机9英寸300多元,12英寸400多元,手表100多元,缝纫机100多元,相机300多元,都是名副其实的“大件”了。
    所以算算,只是日常生活的话,一个月50元生活费,一天将近2元钱,吃饭顶多花一元五角,50元很富裕。毕竟有人50元工资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呢。
    大件是很贵,但这时代的小家电质量过硬,300多的洗衣机少说用个5年吧,60个月,平均算下来一个月也就5、6元而已,能够解放双手,当然是划算的。
    宗齐光的生活理念是,只要能用机器代劳的,就绝不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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