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桃花鱼可稀罕了,出在山上的桃花溪里,没法人工养殖。每年春天,桃花鱼开始产卵,产卵之前最肥美。快尝尝。”
    桃花鱼实在不大,长条形,比一个成年男人的中指略长一点,鱼鳞泛着浅浅的粉红色,所以叫“桃花鱼”。雌鱼都带一肚子鱼籽,太小了也不可能红烧,就是煮汤,鱼汤泛着奶白色,淡淡的鱼腥味,尝一口,鲜美异常。
    作者有话说:
    作者太难了,没写什么也会被锁。
    下基层锻炼了。
    小修一下。
    第52章
    宗齐光喝了一口鱼汤,马上说:“明光,这汤太鲜美了,你快尝尝。”
    鱼汤是真没得说的,鲜美回甘,好喝得能当场干两碗白米饭。
    其他菜有极嫩的香椿头涨蛋,肉片炒水芹菜,天麻煨南瓜,灵芝老鸭吊锅。主食是嫩荠菜烧麦,烧麦皮也是绿色,说是用荠菜揉出水后用这个荠菜水和面做的。
    精致的不像是个县城饭店厨子的水平。
    在熟人手底下做事的好处是,不用担心有人给你穿小鞋或是别的什么。县委书记请刚入职的两位年轻大学生主任吃饭,这事都用不着人宣传,没到下午下班时间,整个县政府办公室就都知道了。
    玉龙县是皖省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山区县,说是旅游资源丰富,但除了一个大别山革命根据地的展览室,其他旅游资源约等于无,都没开发。
    没有县城,县政府在下属的桃花镇上。桃花镇顾名思义,源自桃花溪,桃花溪从邻近的桃花山上流下来,到平地上汇聚成桃花湖,桃花镇便依湖建立起来。桃花湖流出了桃花河,往东流去,到了中游,解放后建造了桃花水库,当年的玉龙县城在水库附近,因而被淹没,县政府遂迁到桃花镇。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不超过一公里长的街道,沿着桃花河刚出桃花湖的那一段,其他都只能算大农村。
    小镇不缺地,因而县政府小院盖起了一栋四层单元楼作为工作人员的住所,距离县政府很近,下楼走个五分钟就到了,方便。
    县政府给他俩分了一套房子,二楼,205,对门没人。
    大件家具都给配好了,双人床大衣柜,两室一厅,带厨房洗手间,两个人晚上忙着收拾房间。
    他俩带了一大堆行李,大包小包,贺群怕乡下(其实是镇上)什么都没有,硬是给他们塞了一大堆东西,垫被一床,被子两床,枕头两对,床单三条,衣服两只大行李箱,鞋子雨伞之类又塞满一只行李箱。
    俩人干脆把所有行李提前打包托运过来,人过来就只带了随身的一点东西。
    床单展开,一人一边,铺在双人床上。
    宗齐光将床单整理整齐,接过姜明光递来的枕头,摆放好。
    再铺好被子,在床尾叠了三叠,这样睡觉的时候从床尾拉上来。
    接着收拾行李箱,将衣服挂在大衣柜里。大衣柜也给配了两把木衣架,有挂有格,每一层格子里都放了几粒樟脑丸。
    樟脑丸的味道呛人,宗齐光连打了几个喷嚏。
    “哎呀,这是怎么了?”姜明光笑嘻嘻的说。
    他揉揉鼻子,“味道太呛了。”
    “太呛吗?我觉得还挺好闻的。洗澡吗?”
    “洗个脚,今天没多少热水,不洗了。”
    “看看厨房,有煤气罐吗?”
    宗齐光起身去了厨房,一会儿过来说:“没有煤气罐,就是煤炉。我现在不想点炉子,明早点,早一点起来,烧点热水你好洗脸。”
    “嗯。”暖水瓶不好托运,下午县政府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找了三个暖水瓶,灌满热水拿回来。他俩又去供销社买了三只暖水瓶,这样应该够用了。
    这个时代的住房设计都是小厨房小洗手间小厅,卧室倒是不小,两室一厅的房子,大卧室有十八平方左右,小卧室也有将十二平方,客厅反而很小,只有八平方左右。
    下午除了去供销社买暖水瓶和脸盆,还在一家木器店买了几只木盆,脸盆是搪瓷的,木盆洗脚、搞个人卫生,男女分开,毛巾也分开。
    还没有洗面奶,能用香皂洗脸都算讲究的“城里人”了,姜明光带了三块香皂,分别是“马兰花”香皂、“白菊”香皂、“清新”香皂,洗澡洗脸都用香皂。
    洗脸洗脚,上床躺平,其他的事情留着慢慢做吧。
    早上,宗齐光早早起来点炉子,将煤球炉和蜂窝煤拎到阳台上,没两分钟,楼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用火钳子夹了一块烧了一半的蜂窝煤。
    “姜主任,别点炉子了,来,给你一块引炉子的煤球。”
    姜明光不认识她,“这个……大姐,那谢谢你啦。”
    “哎不客气不客气,”大姐说着玉龙口音的普通话,“你们刚来,有啥不知道的,上楼来问我。缺点啥,先问我。”
    宗齐光拎着煤球炉进来了,“不好意思啊楚大姐,这柴有点湿,烟太大了。”肯定是木柴的烟飘到楼上房子里,楚大姐赶紧送温暖。
    一股浓烟顿时弄得整个房子都是。他忙去洗手间,用火钳子将木柴夹出来,扔进蹲式马桶里,用昨晚的洗脚水冲灭。
    姜明光被呛得流眼泪,“哎哟!瞧你弄得一屋子都是烟!”
    楚大姐忙敞开门,“没事没事,一会儿就散了。”
    忙了一会儿,宗齐光点着煤球炉,楚大姐也上楼了,“该喊孩子起床了。你俩忙啊。”
    “你还睡吗?”宗齐光忙着接水烧水,“早点外面有卖的,你是待会儿下去吃,还是给你买回来?”
    “买回来吧。有烧饼就买俩烧饼,没有看馒头包子都行。”
    唉!人生在世,三餐才是最让人烦恼的好吗!
    昨天只能算初步了解一下,今天才开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她是空降下来,两眼一抹黑。妇联工作说是清闲,但实际一点都不清闲,“有事情,找政府”这个口号可以说是深入群众,这不,上午就有人找到妇联办公室来了。
    来人三十来岁,一来就给她跪下了,“噗通”一声,跪得结实。
    姜明光吓了一跳,马上跳起来,“哎哟这是!来来小张,快扶这个大姐起来!”
    办事员小张也赶紧站起来,“哎呀我说牛二嫂!你这是干什么?”
    牛二嫂说哭就哭,“哎哟喂!我这可活不下去了!这天杀的牛二可是要打死我了!”
    嗯?家暴?
    姜明光来劲了,“来来,牛二嫂,坐坐。小张,你来介绍一下情况。”
    小张愣了一下,“也没什么……”
    牛二嫂姓钱,姑且叫她钱翠花吧,翠花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挑来挑去,挑了个知青牛二。牛二是庐州人,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就这么牛二牛二的叫上了。
    姜明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宗齐光嘛,也就是个“普通人”,她心里其实对什么部委干部没有“光环”,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宗家两个儿子不也都响应国家号召下乡了吗?要说这一点,她倒是挺佩服张兰莛的,按说宗暾辉做到部级政府机构的中层领导了,完全可以不让孩子下乡;宗齐光虽然说是自己跑出来的,可临走前父母给了几万块,这怎么都不能算“自作主张”了。
    她自己是没有相应“上山下乡”的号召,76年知青开始回城,但实际上直到1980年才正式取消“知识青年下乡”这个政策。宗齐光也是正儿八经的“下乡知青”,只是没有去滇省等边境省份,而是到了皖省这种内地贫穷省份。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方面是让更多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到最基层的农村去,一方面也是因为城市里青年数量增多,这是第一代“婴儿潮”导致的人口数量增长。然而知识青年在农村并没有得到重视,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虐待知青的事件,虐待致死也是有的。
    说起来知青因为绝大多数都是城市孩子,确实有一部分知青人憎狗嫌,不干人事,偷吃老乡家养的鸡鸭鹅,到瓜田糟蹋东西,但认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谁偷吃了,抓到了让他赔钱或是赔粮票就完了,进行补偿这也是正常的,但居然为了几只鸡就打死知青,这也是报复过头了。这部分下到农村跟老乡一起干活挣工分的叫“插队知青”。
    还有相当一部分知青是在兵团农场做体力劳动的,这根本就违背了利用知青的知识造福农村基层的本意,这部分知青叫“兵团知青”。兵团知青不被当成人看,农场管理人员有权对知青进行体罚,鞭打是家常便饭,至于“吃好”根本不可能,就连“吃饱”都做不到;女知青则成了管理人员发泄的工具,就是在普通农村,为了回城指标,村干部暗示或强迫插队女知青的事情也绝不是孤例。
    知青下乡从1968年开始,到1978年已经整整十年,这十年间有2000万知青下乡,到了1978年,仍然有1000万知青没有回家,其中200万是兵团知青。
    1978年10月底到12月初,中央开了一个多月的知青工作会议,发布了《知青工作四十条》,将兵团知青当做国企职工对待,而不是下乡知识青年,如此这200万兵团知青就杜绝了回城之路。
    知青会议还在开着,滇省一个兵团农场爆发了“知青请愿事件”,起因是一位沪城女知青在生产过程中难产,而农场的赤脚医生喝醉了没有及时治疗,以至于女知青母子双亡,知青们哀悼同事,之后迅速扩大到要求上级部门改善知青的医疗环境和生活水平;紧接着《四十条》发布,知青们愤怒了:怎么勤勤恳恳工作了十年,连“知识青年”这个词都不给他们留下?
    知识青年经过抗争,终于得到了可以自由选择回城的权利。返城潮开始,带来的就是大中城市无业青年的激增,其中以首都、沪城、川省为最多。太多无业青年但没有那么多岗位怎么办呢?政府只好开了自由职业的口子,搞活经济,允许无业青年摆摊设点。
    皖省多是本省和沪城的知青,绝大部分也都是在76年前后都开始陆续回城,知青问题没有滇省那么严重,不过当然也还是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的。
    玉龙县是革命老区,地处大别山区,属于“老少边穷”地区,经济作物是茶叶,出产好几种中国名茶;还有不少山货,但都没有做出名堂,主要支柱产业还是茶叶。
    当年下乡的知青很多落脚茶园,但没想到玉龙县生活条件那么艰苦,能走的早就找了关系走了。牛二原本跟钱翠花的感情还可以,生了两个男孩,但没想到结婚没几年,知青开始返城,他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一个都走了,他却因为已婚走不了。于是就把这股儿怨气撒在老婆头上,从一开始没事找事吵架,发展到现在有事没事就打一架。
    要说简单,也确实挺简单的。
    作者有话说:
    关键词“知青”+“1978”,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知青并不是什么美梦天堂,绝大多数知青都过的很苦,当然混蛋知青也有,也肯定有作恶的人。各级领导处理问题的态度非常因吹斯听,可以对照一下看看。
    在此之前云南瑞丽1974年8月发生了“八二八事件”,也是知青跑路,但那次没有成功,被堵回去了。当时的处理方法也很有意思,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一下。
    还有个73年的事件,云南知青和兵团武力对抗,也闹到中央去了。后来也有说知青运动有三次“浪潮”,应该指的就是73、74、78这三次。
    当时小平同志还不是大领导,他的态度是倾向知青的。接见知青代表的领导也不是小平同志。
    美国学者托马斯·伯恩斯坦在其所著《上山下乡》中认为,中国知青的上山下乡,解决了许多第三世界国家无法避免的城市人口膨胀和失业率增长问题,并将它称为上个世纪“所有国家最大的一项社会实验”。
    说到下乡女知青的遭遇,可以说无论在什么年代,受伤害最大的都是女性。上海在73年-74年,公开审理的就有487名女知青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性侵害(包括强|奸、奸污、猥亵在内),占“fan革命破坏上山下乡”案件的90%以上。
    第53章
    按照姜明光这个法学生的想法,钱翠花当然要先报警。
    没想到钱翠花立即呆住了,“报警?”这超出了她的意料。
    “怎么?当然得报警了,要让公安给你验伤。”姜明光公事公办的说。
    “我就想你们妇联能教训教训牛二,叫他别打我了。”
    刚过春节,天还很冷,钱翠花还穿着花棉袄。
    钱翠花手脚麻利,跪的容易,姜明光也看不出来她是否真的挨了打。
    她还没说话,办事员小张便说:“咋地啦?妇联就是你说啥就是啥啦?”
    “那不是人人都说,妇联就是我们妇女的家吗?得为我们女人做主呀!”钱翠花喊了起来。
    一直在一旁听着没说话的另一个办事员史大姐笑了笑,“钱翠花,你一年来几次,哪一次我们妇联没给你做主?周主任马主任不都是叫你报警,你报了吗?”
    嗯?还有这事?周主任马主任肯定是前两任的妇联主任,看来这钱翠花还是老相识啊。
    她知道自己脸嫩,看着就像孩子,县妇联来了个学生主任,这事肯定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早就传了出去。姜明光没有实际处理过妇联的事儿,不知道得是个什么流程。
    不过想想,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有事说事,有问题处理问题呗。
    “来,钱翠花同志,坐。”
    姜明光示意小张搬板凳。
    小张拿了一张方板凳过来,放在姜明光办公桌前面。
    “小张,你做记录。”姜明光指着办公桌旁边。小张也搬了一张方板凳过来,坐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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