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懂,有时候,爱也是一种负担。我说的是母爱……”
    姚志恒眯起眼睛,在轻声的讲述着:“我很小的时候,我爸我妈就离了婚——是我爸有了外遇。
    “其实我以前不懂,也认定他们那场失败的婚姻,都是我爸引起的——是他忘恩负义,抛弃了我妈和我。等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并不全都怪我爸,我妈也有很多错,如果不是她太强势了,总说我爸无能,让我爸找不到一丝做男人的尊严,我爸也不会……
    “同样,我在我妈的庇护下,也没有一丁点的自由和尊严。
    “从小到大,我的人生轨迹都是由她一手制定,包括学习,交友,恋爱等等,反正我连一丝一毫的自由都没有。
    “不仅是这样,我到现在为止,连我爸一面都没见过,因为我妈说,我要是见了我爸,她就跟我彻底断绝母子关系!
    “而这一回也是一样,本来你没有任何机会趁虚而入——我和云馨早在金河的时候,就已经彼此相爱了。
    “我了解云馨,她是一个婉约善良,非常有爱心的女孩。
    “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她不爱慕虚荣,也绝不会为了金钱而移情别恋。
    “所以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出现,你肯定不会打动云馨的心,她也根本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她那个时候爱的是我,以她的性格,她绝不可能庸俗到为了金钱地位而背叛爱情……
    “可惜,只因为云馨早早有了孩子,我妈就觉得我们不合适,认定云馨配不上我,千方百计的要拆散我们。
    “所以云馨被我妈支到了尚海,阴差阳错的和你在一起……
    “白天你在机场质问过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不来找云馨,不去全心投入的去追求她?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她,一刻也没忘记她。
    “只是……我的妈妈让我根本做不到这些,她就像当初不许我见我爸一样,她说如果我去见云馨,她就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说到这里,姚志恒突然笑了,他摇了摇头,又道:“我知道我妈是爱我的,而且爱得非常非常深……她甚至要把这份爱值入到我的骨髓里面,让我成为她的木偶,她想用她的意念就能指挥了我,使我的思想理念和她同步,一丁一点都不能有偏差……”
    卢涵听他说到这里,也开始望向星空,眼睛里也闪烁着星光:“哦,我懂了,你在反抗你的母爱,是吗?”
    “嗯。”姚志恒低下了头,语气有些沉重的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跟我的母亲反抗;我以为我就这样毫无异议的在我母亲为我设定的路线一直走下去……
    “……而且我已经答应跟李雯订婚,我想……我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和李雯过一辈子。
    “可当我看到了云馨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选择有多么可耻,多么可笑,有多么可悲……我那么爱她,却要背弃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是,我承认我没有你优秀——我收回我说过的话,你不是癞蛤蟆,而我在你面前我才是一只癞蛤蟆!我没有你英俊的相貌,华美的出身,富可敌国的财产,以及豪车豪宅……但是我爱她,肯定比你爱她!
    “可我妈妈让我在你面前,成为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她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毫无意义!
    “所以……我才想,既然都这样了,我还活着有什么价值?倒不如结束我这屈辱的一生,让这一切……彻底画上个句号!”
    说着,姚志恒松开了扶着栏杆的手,竟然做势真要往桥下跳了。
    “你等等,等等……听我说两句行吗?”
    卢涵连忙向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可又生怕他被他惊到了,不敢轻举妄动:“你只听我说两句,我说完了你再跳,好吗?”
    姚志恒闭上了眼睛,像一个雕像静坐在那里,他只需身体稍稍向前倾斜,整个人便轻松落进了几十米下的大江之中了。
    而旦旦卢涵和他之间超过了一条手臂的距离。即便是卢涵的手能抓住他,也不可能把他拉住,弄不好两个人都会一块儿掉下去。
    终于,姚志恒在卢涵的紧张注视中睁开了眼睛:“好吧,那你说。”
    “我觉得……”卢涵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声音放大了说:“你最缺乏的还是勇气!”
    “勇气?”
    “对呀。”
    卢涵说:“你觉得你是在母爱下面被欺压,你觉得你没有自由,对吧?
    “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好吗?
    “你完全可以主宰你自己了!
    “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只要你离开了她,这一切不就都解决了吗?何必要去选择这种愚蠢的方式,去向她证明你受不了她的爱呢?”
    “你说的我都想过。”姚志恒望向他,目光里满是水雾:“问题是,我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带大,我实在不想去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
    这句话把卢涵逗笑了:“可你现在这么做,和那个不孝的罪名比较起来,你觉得到底哪个大,哪个小?”
    这句话让姚志恒绞尽脑汁的认真思考,又沉默着低下了头。
    卢涵适时的说道:“而你现在有手有脚,有大脑,有学历,身体健康,年轻有魄力,你完全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你还有很多机会去孝敬你的母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一个可耻的懦夫的罪名,让你的母亲恨你一辈子!”
    卢涵的话明显让姚志恒开了窍,他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卢涵,突然开口问:“你是说,我还有机会去追求云馨?”
    这句话把卢涵说愣了,但也只是转瞬之间,卢涵又恢复了常态:
    “当然了,你未娶、她未嫁,就算是她订婚了,我们没办结婚证,没有法律保护,你还有机会追求她,还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但是,我得事先说明,你必须是去追求她,而不是你求我发善心,让我把她让给你。因为爱情是自私的,我做不到这么大公无私——把我爱的女人,推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
    “而且,我们两都是男人,你也别让我太瞧不起了。对吧?”
    “嗯,你说的一点没错。”
    姚志恒终于有了笑容,他低下头看着身下的滚滚东流的江水,却没有一丝想要起身的意思。
    “……其实………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死了。”
    说到这里,他笑得像个孩子,一边尽情的笑着,一边把目光移到了卢涵的脸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懦夫,我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去顾忌别人的想法。我害怕我爱的人,或是爱我的人受伤,所以我做的很多事,才半途而废,无疾而终……”
    说到这里,姚志恒呛了一口风,咳嗽了两声,缓了一口气又说:“不过现在好了,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去做。”
    卢涵得意的牵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跟我说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接下来……”
    姚志恒非常认真的说:“我要在云馨身边,我和她寸步不离,全心投入的去追求她!”
    卢涵听这话,差点一不小心从这桥上掉下去。
    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招个情敌回去吗?
    “那有点过份吧?还……寸步不离?”卢涵睁大了眼睛问。
    “对,没错!”
    姚志恒一脸坚定的道:“你不是说我对云馨的爱缺乏勇气,不执着吗?这一回我要向你向云馨证明,我对她的爱有多执着!”
    卢涵揉着脑门,一脸的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说:“那好啊,那咱们就去执着吧?”
    “先不着急。”姚志恒晃悠着腿,对着江水说:“从小到大,我都怕我妈伤心,从来都没做过一件过格的事……
    “我记得那时候,同学们淘气爬高,我只有一边站着,当个旁观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做这种事真的好刺激!看着下面的江水,我觉得心惊胆战身上发毛。对我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还想多体验一会儿。”
    卢涵苦笑,这种感觉好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姚志恒突然又冲着江水使劲喊了一声:“云馨~~我~爱~你!”
    卢涵被这句响天彻地,又带着回音的喊声气得不轻,这不明摆着在向他示威吗?
    卢涵长吸了一口气,双手在嘴边拢成了个喇叭,也用高亢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大喊道:“云馨~我~爱~你!”
    ……
    这时候已近凌晨,卢涵和姚志恒已经在那里坐了快一个多小时,而云馨在车里更像心里长了草似的,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她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决心打开了车门。
    司机在前面说:“云小姐,卢总他不让您下车。”
    云馨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只是过去看看。”
    说完了这句,云馨下车轻轻关好了车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原以为卢涵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姚志恒别做傻事,可云馨走到二人身后的栏杆那儿,却听见这俩位帅哥正一人一句,像受刺激似的在大喊“云馨我爱你”呢。
    云馨被这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的喊声弄得脸上发烧,刚想对他们开口说什么,又忍住了。
    接下来这两位病得就更严重了,竟然开始勾肩搭背的唱起了情歌,虽说这二位都五音不全,但歌词还都能顺下来,云馨听他们唱的是:
    爱情是一生的毒
    痴情是一世的苦
    谁又能反顾
    这无怨无悔的赢输
    谁又能走出
    那断断续续的危途
    请你别再踟蹰
    让我继续糊涂
    踏上这条不归的路
    请喝下这杯难以忍受的毒
    任我们一生憔悴
    让你我一世荒芜
    再痴心绝对
    且梦断苦楚
    只用这滴眼泪
    做我对你
    最后的一次赌注……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怕人家怀疑这两位是神经病啊?
    云馨终于忍不住了,跺着脚冲这两个脑残哥哥喊了一声:“你们别疯了成吗?这都快后半夜啦!”
    卢涵和姚志恒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同时转回过了头。
    卢涵笑了说:“好了,咱们该走了,云馨等的不耐烦了。”
    姚志恒点头说:“那好……可……可我的腿已经坐麻了,起不来。”
    卢涵试着动弹一下:“我的腿也麻了。”
    他回头对云馨说:“你去叫司机小王,赶紧让他过来,把我们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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