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宋安非包着毛巾,偷偷放到了鼻息之间,似乎在闻他留下的味道。

    那动作要说不惹人遐想,那是不可能的。他心里一跳,手上就一个不留神,砸到了左手的大拇指上。

    肉体的疼痛让他短暂忘却了心里的波动,但是如今包扎好了,他看着宋安非担心的神色,心里头的那点遐想,又上来了。

    宋安非这种反应,他似曾相识。

    陆啸昆以克妻命闻名乡里,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怕被他克死。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女人喜欢他。

    正相反,凭借着魁梧的身材,挺拔的身高,冷峻硬朗的脸庞,浑身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再加上他传闻中那巨大的物件和持久的能力,勾的多少女人心猿意马,想要勾搭他。

    她们怕死,不敢嫁给他,可是外形这样出色的男人,又带着那么一点禁欲气息,她们又心痒难耐,想要撩拨他。

    勾引过陆啸昆的女人,不止一个,宋安非这样的反应,他曾在很多女人身上见过。当然了,这些女人里头,有真心要和他勾搭的,也有只是开玩笑的,他之所以单身一个人,从来没和别的女人苟且过,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女人。

    恰恰相反,他一个正当壮年的汉子,有时候难免孤独寂寞,想要纾解,他又向来自制,不愿意自己伸手解决,所以身体里早就憋着一股劲,憋了好多年。

    但陆啸昆这人古板就古板在这里,他骨子里又传统的很,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给他抛媚眼的女人。他不喜欢骚气的女人,他喜欢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女人。

    因为这个原因,他就一直是个实实在在的单身汉。

    这世道就是这样,他越是这样克制正经,越是有女人喜欢他,渐渐的除了那些羡慕他男人气概的女人之外,还有一两个就真心爱上了他。她们的反应,就跟宋安非刚才那样一样。倒不是说其他女人也会这样偷偷闻什么,只是那感觉很熟悉,陆啸昆一看,就想到了一些女人。

    难道王玉燕对自己,也有了感觉?

    他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别的女人对他有这方面的想法,他都觉得那女人生性浮骚,不屑一顾,可是轮到新媳妇身上,他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反感。

    明明要论名声,新媳妇早就以行事不检点闻名乡里,比哪个女人都不要不堪。

    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跟其它女人都不一样,他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可是面前的这个王小姐,跟别人都不一样,跟他想象中的王小姐也不一样。她似乎身上有着无数的秘密,对他的态度也时好时坏,但是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让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有一颗很善良的纯洁的心。

    “不碍事,结了疤就好了。”

    “指甲坏了,不知道多久才能长出来呢。”宋安非已经是满头大汗:“你别弄了,接下来这点活我来弄。”

    “你哪儿会,我歇一会再弄,也快做好了。”

    板凳做的非常简单,不需要太复杂的工序。宋安非拾起地上的锤子,说:“我弄慢一点,你跟我说怎么弄。”

    陆啸昆怕他砸到手,就在旁边细心指导,不停地说:“小心,小心。”

    宋安非没怎么累,他倒是担心的满头大汗。

    不过一个适合壮壮的小板凳,总算是做好了。宋安非把板凳放到桌子旁,对壮壮说:“你来试试看怎么样。”

    壮壮坐上去,不高不低,刚刚好。

    但是宋安非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糟了。”他扭头看向陆啸昆:“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板凳现在正合适他,等他长高一点,不还得重新做?”

    陆啸昆就说了一句让他有些失落的话,他说:“等到他个头长到坐不了这板凳,你估计也离开这里了,也不用在家里学习了。”

    宋安非一愣,心想也是。到时候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这句话让他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到哪里去。他能不能回到王家,也是一个谜。他的未来充满了未知,以前有母亲在,他的家就在,如今他孤身一个人,如果现在让他离开陆家,他竟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他并不想一个人过日子,他想身边有个伴,也不用很好,不用很好看,也不用很会说话,不用很有钱,甚至不用对他特别好。

    哪怕是像陆啸昆这样……

    他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睡不着。

    为自己的未来深深担忧,烦恼。扭过身,是贴着他睡的壮壮,再往后,就是一张成熟而硬朗的脸。

    有那么一刹那,他心想,如果他是个女人,嫁给陆啸昆这样的男人,哪怕没什么大本事,守着一个小孩子,住在这样破旧的房子里,也很好。可他连这样的命都没有。他生下来就带着耻辱的标记,连获得一个正当的身份都不能。

    夜渐渐地深了,乡下的夜晚,总是能听到虫鸣,窗口飘进来的,是淡淡薄薄的月光。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宋安非觉得自己不对劲,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容易燥热,心跳容易加速,贪恋一个人的味道。

    可是这些他都怕陆啸昆会看出来,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这一天早晨,他老早就起来了,起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他偷偷地下床,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陆啸昆的声音:“你这是去哪?”

    他回过头来,看见陆啸昆打开房门,脸上还带着困意。

    “我出去有点事,你接着睡吧,不用管我。”

    “要出远门么,那你等我一会,我陪你一起。”

    “壮壮一个人在家怎么能放心,没事,我自己去。”

    “他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没事,丢不了。你等我一会,我回去穿个衣服。”

    陆啸昆说着转身就进了屋里,宋安非站在大门口,有点左右为难。

    他并不想让陆啸昆知道他想要做的事,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陆啸昆穿着衣服出来,说:“这早晨倒是凉快。”

    确实凉快,这已经是秋天的早晨了,四野里还带着薄薄的雾气。

    “你不用陪我去的,大白天的,又不是晚上。”

    “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天色这么早,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陆啸昆说着把大门关上,回头问:“要去哪?”

    “我先去一趟镇上。”

    “去镇上?”陆啸昆有些吃惊:“要买什么东西么。镇上远,要不要给你找辆车?”

    “不用,步行就行。现在去哪里找车,还得去村里借,麻烦。”

    “你要买什么?”

    “我想买点银钱和香烛。”

    陆啸昆听了很吃惊:“你要它做什么?”

    “我家有个亲戚……从小照看我的一个老妈妈,她前几天过世了,今儿是她头七,我想给她烧点纸。”

    “那不用去镇上那么远,村口就有个杂货店,有卖这些东西。我带你过去。”

    他跟着陆啸昆往前走,路上凉气很重,他穿的薄,有些冷。大清早连鸟叫都是清脆的,远处的田野泛着更深的绿色,一个人都没有。

    “谢谢你。”宋安非说。

    “嗯?”

    “谢谢你陪我出来,不然我真的要跑到镇上那么远。”

    “怎么不早跟我说一声,我早就给你预备好。”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确定今天是不是她的头七,我也只是推测。”

    “你说的这个人,是当初卧虎山袭击王家的时候死的么?”

    宋安非一愣,那一天,他去王家,正好碰见王老虎带人攻打王家大院,他亲眼看到了土匪的残暴,也看到了王家对他的无情。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他的母亲。

    他点头,说:“那天死了不少人。”

    “怪不得你要抗匪,原来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土匪无恶不作,官府又无能,只能靠自己报仇雪恨。”宋安非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希望你别告诉春儿。”

    他扭过头,看着陆啸昆,陆啸昆停下脚步来,看着他:“为什么?”

    “春儿不喜欢我这个妈妈,”他说:“太太也不喜欢,所以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祭奠她。”

    陆啸昆估摸着这里头有他不知道的内情,就点点头,说:“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宋安非却怕他多想,不得不编排了一套说辞:“我从小跟太太不亲,跟照顾我的这个老妈妈亲,她身世不好,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男人,可是那男人负心抛弃了她,她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了我一个母亲所能给的一切。如今她突然故去,我希望能尽一点心,给她烧点纸,别让她太辛苦。”

    四野里寂静无声,清晨的风冷而潮湿,带着雾气。陆啸昆点头,宋安非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他所有的真相。他微微张开嘴吧,抬头看着陆啸昆的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

    农夫与司令063 吵架谁不会

    “走吧,”陆啸昆说:“不知道这么早,杂货店开门了没有。”

    宋安非晃过神来,默默地跟着陆啸昆往前走。刚才就差那么一点,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他还不能为所欲为。他心里的一些冲动,他要慢慢学会克制。

    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老年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起得早,他们到了店门口,老板正好开门营业。

    院子里有几只鸡刚被从鸡笼里放出来,咕咕叫着,遇上他们两个赶紧又四散躲开。陆啸昆打了招呼,老板回头看见他和宋安非愣了一下,陆啸昆就说:“我们来买点银钱和香烛。”

    老板时不时地打量着宋安非,宋安非有些拘谨,就在旁边站着,不一会陆啸昆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已经拿了纸钱和香烛等东西。宋安非跟着他又往外走,走到门口,陆啸昆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辆车。”

    “找车干嘛,你要去哪?”

    陆啸昆回头看着他:“你不是要去那个大娘的坟前去祭奠么”

    宋安非摇头:“不用了,随便找个地方烧了,也就算尽了心愿了。”

    陆啸昆很吃惊,说:“没事,你不用怕麻烦,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怕麻烦,是??????”说到这个,他有些伤感:“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她埋在哪里了。”

    陆啸昆“哦”了一声,又说:“那在哪儿祭奠都是一样的。”

    “我想去河边烧,听说这样能把活人的心愿带到阴间去。”

    他们回到家,直接去了河边。太阳已经出来了,红彤彤的,大半个影子都倒映在河面上。烧纸的时候,宋安非并没有表现的很悲伤。

    他心里头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过,好像他的痛苦,都在结婚前的夜晚消耗光了,这些天他有时候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会伤心,但也是淡淡的,一点也不浓烈。他蹲在地上,火光烤着他的脸庞,他心里想,自己的母亲要是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多难受。

    他如今这样不男不女的打扮,每次认真想到这个,他都被一种羞耻和辛酸所折磨。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如果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觉得很伤心,你就在天上保佑我,别白让我受这些委屈和痛苦。儿子不孝顺,光明正大地给你送葬都不能,可是你相信我,现在我受的这些苦,我都会让那些人百倍千倍的偿还,那些负心的人,终将也会被别人抛弃,那些冷血的人,也终将受到别人的白眼,世道轮回,报应不爽,你在天有灵,就帮我一把。”

    他跪在河边,朝着水流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纸钱燃烧成一片灰烬,宋安非站起来的时候像是重生。陆啸昆其实本来想对他说应该说几句话,他们这里烧纸给过世的人,嘴里都要说几句话的,什么你别舍不得花,或者一些可以安慰亡灵的话,但是宋安非什么都没有说。

    他甚至看不出宋安非的悲伤,一直沉默不语。站起来之后,人却仿佛有了劲头,说:“我要去找王通,跟他商量一下抗匪的事。”

    陆啸昆其实不大喜欢王通,这种反感没有来由,更多的未必是吃醋,只是一个老实男人对一个花花公子本来就具有的敌意。但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宋安非,就没理由再反对,但是他不放心宋安非跟王通单独见面,怕宋安非吃亏,于是就说:“我陪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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