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芳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晃动着打量着自己的头发。

    新年第一天之后,大年初二,按例都是要回娘家的日子,王家在这一天对底下的人也有恩典,允许家里的丫头回自己家里歇一天,和父母团聚团聚。春儿也回了家一趟,她因为是王玉燕的贴身丫头,特权本就比别人多一些,何况大年初一的时候已经回家了一趟,所以这次就在家里吃了个饭,午后就回到王家来了。刚进了院子,就看见有个小丫头领着一个陌生男人进了张桂芳的院子,于是她就问旁边的一个丫头:“那是谁啊?”

    “那是小姐从外头请来的理发师,听说是县城里请过来的,要给台太烫头发呢。”

    春儿听了很是吃惊,捂着嘴巴问道:“是太太要烫头发,还是小姐要烫头发,你莫不是听岔了吧?”

    “怎么能听岔呢,刚刚我们都还偷偷议论呢,你说太太不是最看不惯小姐的发型么,说不西不中的,怎么今天她却要赶时髦,也跟着烫起头发来了呢。”

    春儿赶紧回了屋,果然键王玉燕不在自己院子里,问了伺候的小丫头,小丫头说:“小姐去太太那里了。”

    它觉得这事居然有说不出的诡异喜感,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跟宋安非分享,于是立即去了他屋里,告诉了他这件事,笑着说:“太太这样古板的女人,居然突然也学起了西洋那些做派了,你说太太烫了头发之后,会不会也跟着穿起旗袍来了呢,我见城里头那些太太,都穿一水的旗袍,婀娜多姿,别提那腰肢而有多软了。”

    旁边的陆啸昆听了眉头一皱,要笑不笑地说:“你确定太太也有你说的腰肢儿?”

    宋安非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手搭在他肩上,说:“你这人嘴巴也太坏了。”

    陆啸昆一本正经地说:“她多年养尊处优,身材这样富态,哪还有什么腰肢儿可言,她真要床上旗袍,还真不知道扭不扭的起来。”

    这倒是真的,要穿上旗袍,对身材其实要求很高,要想穿出那摇曳生姿的美态,还真不容易。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样的身材却还要穿旗袍,那还真是自取其辱了。

    陆啸昆这样调侃张桂芳,却不知道张桂芳突然的这种转变,和他多少爷有一点关系。晚饭时候,前头突然传话来,要他们去前厅吃饭。

    宋安非和陆啸昆都很吃惊,要知道他们在王家住了那么久,还真从来没跟张桂芳他们一起吃过饭,他们在王家的身份其实是很尴尬的,他们也尽量不跟其他人来往,说话最多的也就春儿一个而已,王家似乎也默认了由春儿在中间传递消息,他们虽然住在王家,却更像是一个独立的一户,轻易不出这个院子的,所以听到张桂芳要他们到前厅一起吃晚饭,宋安非确定了好几遍:“你没听错么?”

    春儿笑着说:“要是这话是老爷或者小姐说的,我或许会听错,就算听真切了,也未必会让你们到前头去,不过这一会却是太太亲口跟我交代的,我如果不确认,怎么敢擅自做主请你们过去呢?”

    他们就到前厅去吃了饭,整个吃饭的过程自然是有些怪异的,几乎没什么他说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说话的理由,一场饭吃的跟打仗一样累。合让宋安非没想到的是,这居然只是一个开始,从此之后他们每顿饭都在一起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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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具体写张桂芳的心境变化的,但是看评论有读者除了攻受别的人都不想看……我只能想办法快进咯,如果后面觉得突兀不是我的错哦

    152 第二春

    饭虽然一起吃了,但是大家的关系却没见融洽,这就导致每顿饭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果不其然,陆啸昆有一次吃饭回来,就对宋安非说:“咱们要不搬出去住吧?”

    宋安非说:“觉得不自在么?”

    陆啸昆点头,说:“在这是吃得好住得好,可是我这心里,始终不自在,到底我跟王家没什么关系,住在这里别说别人怎么想了,就是我自己,也决得不自在,我是这么打算,我先搬出去住着,你带着壮壮继续留在这里,看看情况再说。你觉得呢?”

    宋安非自然不想让陆啸昆搬出去,可是他也知道陆啸昆心里的不自在,心里有些犹豫,便说:“你出去外头,我怕何文才找上门来,你……”

    “我可以先去亲戚家躲几天看看情况,这你不用替我担心。”

    “那你在亲戚家跟在王家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样,咱们先让春儿找人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宋安非立即就去找了春儿,春儿说:“这事儿咱们倒是可以问问王大哥,他人脉最广了,外头什么情形,安全不安全,他肯定知道。”

    春儿就去外头找人请了王通过来问了情况,回来说:“王大哥说了,何文才如今已经重新在卧虎山安营扎寨了,最近一直下山扰民,这乱世为非作歹的就更多了,听说他们卧虎山如今头日本人撑腰,比先前还要壮大呢。”

    陆啸昆和宋安非听了都是忧心忡忡,春儿说:“陆大哥,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可是如今真不是出去的好时候,你们家又在卧虎山脚下,我怕何文才报复你们,何况壮壮还那么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他可怎么活。你就是为了壮壮,也暂且忍耐一会吧。”

    陆啸昆笑的有些苦涩,说:“也谈不上忍耐,不过我心中有些羞愧罢了,身为男人,连自己最亲近之人都保护不了,还要仰仗王家的庇护。如果王家和我们关系融洽也就罢了,我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偏偏王家和他又是这样的关系……”他看了远处和壮壮说话的宋安非一眼,继续对春儿说:“如今我们欠王家的越多,越是让他在中间难做人。”

    春儿叹了一口气说:“安非的心思,他虽然没有跟我说过,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唉,怎么说呢,如今这世道,什么又是要紧的呢?依我看,命最重要,眼下先保住命最重要。你怕因为自己让安非将来难做人,我却不是这样想的。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是怎么样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想如果让他二者选其一,他肯定会选你的。”

    陆啸昆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自己对宋安非来说,已经是最重要的人,他们之间的情意是深的,可是亡母的医院对宋安非来说同样重要,不要说什么死去的人没有活着的人重要之类的鬼话,他如果未来自己的私欲却违背了当初对母亲的临终承诺,那他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吧。如果宋安非一直对亡母心怀愧疚,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就不会圆满。虽然这世道艰难,他不该存着圆满之心,可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让他跟宋安非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我知道如果让他二者选其一,他肯定会选我,只是……”他看了看远处的宋安非,语气十分坚定的说:“只是我并不想让他做这个选择。”

    春儿微微一愣,抬头看着陆啸昆,陆啸昆那脸庞愈发显得坚毅,说:“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知道轻重缓急,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也不会让他有任何为难。”

    “唉,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你说明明她跟安非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见了面也没有好脸色,何必非要每天见面。”春儿说着眉头又微微扬起来,笑着说:“不过幸而我看太太对你还是好的, 并没有因为安非的缘故对颐指气使,我看她完全把你当成女婿来看待了,好久没见她对人这样客气了。”

    “就是她对我亲切,我才觉得奇怪,”陆啸昆眉头皱起来,问春儿说:“你不觉得奇怪么。不说远的,就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前一秒还瞪着安非呢,下一秒就对我热脸相迎的。我知道她和安非之间素来有心结,对他态度恶劣也能够理解,可是我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值得亲近的地方呢。她从前也是有点看不起我,我也不傻,不会看不出来。所以她如今对我这样客气,我反倒是不自在。”

    “或许她是感念你当初仗义,救了我们小姐一命呢。陆大哥,不是我夸你,你这样的汉子,有情有义,打着灯笼未必能找到第二个来。王家感激你,那是因为你人好。以后你就只管这样想,管太太是为什么对你客客气气的呢,反正是好事,你就糊里糊涂地领受着呗。”

    陆啸昆听了嘴角微微一笑,却听见门口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个模样甚为乖巧的丫头,说:“春姐姐,太太让姑爷……”那丫头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叫错了,脸一红,赶紧改了口,或许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啸昆,所以直接伸手指向他说:“太太让他……让他过去一趟。”

    陆啸昆愣了一下,问说:“找我么?”

    小丫头点头:“是。”

    陆啸昆和春儿互相看了一眼,春儿也是有些吃惊,陆啸昆站起来,说:“那我去一趟。”

    陆啸昆说着就走了出去,春儿走到床边,正在跟壮壮说话的宋安非回过头来问:“谁找他呢?”

    “是太太。”春儿咂咂嘴,说:“太太最近有些举动也实在有些奇怪。”

    “不会为难他吧?”宋安非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

    春儿笑道:“你别替他担心了,刚才我还跟陆大哥说呢,太太对他,可比对你好多了。你与其替他担心,不如替你自己担心。”

    宋安非嘴角微微一咧,说:“她对他好……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了什么好心。”

    陆啸昆发现自己去见张桂芳,居然有些紧张,虽然他跟张桂芳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不过都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叫到她屋里去,又只有他一个人,却还是头一回。他也不知道张桂芳到底要干什么。心里还盘算着,如果她又要说宋安非什么不是,自己该如何应对她。

    就这么想着,就听前头领路的丫头停下来,回头说:“太太在里头呢。”

    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张桂芳屋子门前,丫头在外头通报了一声,就听见张桂芳在屋里头喊道:“让他进来。”

    小丫头听了朝陆啸昆一笑,自己垂手立在门边。陆啸昆推门进去,身体刚迈进门,就听张桂芳说:“快关上门,冷气都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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