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非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容十分疲倦的样子,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活着,你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

    “你死或者不死,对我来说都是好事,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年轻人,动不动就是寻死觅活的,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反倒是怕了。”她说着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带着看起来极为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眼神是冷的,看着宋安非说:“我是来告诉你,陆啸昆父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只等你上了山,他们父子就下来了。”

    宋安非问:“要等我上山他们才能回来?”

    那这样他岂不是和陆啸昆见不了面了?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你这还没嫁出去呢,我就把陆啸昆父子接回来了?那如果你突然反悔,跟陆啸昆说一些有的没的,又闹起来。虽然我不怕你反悔,但是也不想节外生枝,还是等你上了山再把他们父子接回来的好。我这点心思,你总是能够理解的吧?”

    宋安非沉默了一会,问说:“陆啸昆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巳径找大夫看了,你放心,那一枪是打中了他,可是只是擦破了肩膀,留了一道血口子,倒是没伤着骨头,养几日就好了。”

    张桂芳说着就站了起来:“你放心,以后陆啸昆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你就不用管了。还有你与何文才的亲事,越早办越好,我想了,何文才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人物,如今又是乱世,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婚事就不用大办了,不然又是准备彩礼又是准备嫁妆的,他们麻烦,我们家也麻烦,倒不如一顶轿

    子拉过去,省了多少事。说起来,也真是你该嫁过去,咱们这里日本鬼子眼着着就要跟西边来的张司令打起来了,镇上时不时地就来一场枪战,弄得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在这个当口,找个靠山是最紧要的,咱们这时候和卧虎山联姻,倒也更让人理解。”

    宋安非听了冷笑一声,说道:“我见不着陆啸昆一面,是不会嫁的。”

    “如今不是你肯不肯嫁的问题了,是你不得不嫁。”

    “我不肯,你还能把我绑着送过去?”

    张桂芳笑了,说道:“我干嘛绑着你去,绑着你到了山上,你不听话,到处乱说,岂不是坏了事?我自然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过去。”

    她说着就朝门外头喊道:“来人,去,把外头那个小贱人拖进来。”

    宋安非听了心里一紧,立即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刚站到地上,就看见有个中年汉子拖着个女人进来了,直接按倒在地上。那女人虽然头发凌乱,宋安非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春儿!”

    他冲了过去,才看见春儿被堵住了嘴巴,眼睛里全是泪水,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那中年汉子一把拦住了他,宋安非再也不能近前分毫,急的立即看向张桂芳:“你要做什么!”

    张桂芳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原来还有些忧心,可如今看你这急火攻心的样子,看来我这步棋,我算是走对了。”

    “你要把春儿怎么样?!”

    “这个贱人,吃我的喝我的,每个月领着我的银子,从她老子娘开始,就不知道受了我多少恩惠,我有心栽培她,让她跟着嫁到陆家去,想她帮我看着你,做我一个耳目,却没想到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桂芳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凌厉,看向宋安非:“这样忘恩负义,坑害主子的奴

    才,我留了有何用?”

    “春儿不过是看我可怜,和我多说了几句话,她纵然跟我有些情义,可是何曾做过对不起王家的事儿,自始至终都记着她是王家的丫头,勤谨温顺地伺候你们,你不要往她身上泼什么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脏水,说到底,不过是她与我走的近一些,你是迁怒于她罢了!”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迁怒于她,你又能耐我何?”

    “你!”宋安非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如此无耻!”

    “哈哈哈哈哈,”张桂芳却突然大笑起来,眼睛似乎都笑出泪水来了,看着着实诡异:“她是我的丫头,我身为主子,迁怒一个丫头,这难道就叫无耻么?看来,你是没看见什么叫无耻。你刚才不是说么,你不见到陆啸昆,就不肯离开这里,那好啊,我手里既然有春儿这个砝码,难道还怕你不肯依着我么?”

    “你想对春儿做什么?”

    “我张桂芳也不是不讲情面,冷些无情的人,春儿既然一心想跟着你,那我就满足她的愿望,让她以后继续伺候你。既然以前嫁到陆家她就跟到陆家,那如今你就要嫁往卧虎山了”那合该她这个做丫头的,先去帮你探探路,准备准备新房新床,顺便帮你搞搞人脉。”她说着弯下腰来,伸手捏住了春儿的下巴:“啧啧啧,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到了山上,一堆老爷们还不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等她替你收服了人心,你再过去,岂不是好过许多?”

    春儿浑身颤抖,眼里全是泪水,张桂芳看着她的眼睛,居然伸手替她拂去眼泪,说道:“哎呀呀,看看这满眼的泪水,真是我见犹怜,怕是有话要说呢。”

    她说着就松开春儿的下巴,站起来对旁边的中年汉子说:“让她说话。”

    那汉子弯腰将春儿嘴里塞着的布揪了出来,春儿立即匍匐在地上,哭着磕头喊道:“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奴婢实在是冤枉!”

    “你求错了人,不该来求我,”张桂芳说着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宋安非:“你该求的人,是他。”

    “太太......”

    “如果他肯乖乖上山,我何苦要拿你来威胁他。说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呢,纵然玉燕舍得你,我心里还有些不舍得呢。可是这一个不听话,我唯有杀鸡儆猴看。你要求,就去求他,求我是没有用的,谁不知道我张桂芳是什么心肠!”

    春儿低着头只顾着哭,却丝毫没有要去求宋安非的意思。宋安非心里知道,春儿纵然有心要求自己,可是也碍着他们素日的情义,与其说张桂芳是在利用她求他,不如说她是在利用她来逼迫他。春儿或许还不能为了他牺牲自己,可是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有情有义的一个姑娘,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

    他心里又是怨恨又是酸楚,扭头看向张桂芳。

    175 眼泪

    张桂芳挑了挑眉毛,嘴角带着一抹笑:“怎么?”

    “难道在太太的眼睛里,丫头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如今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命。”

    “太太可知道一句话,免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凡事给别人留一条生路,自己将来才有退路,如果你真把我们逼到退无可退,拼了这条命,也未必不能把太大拉下马!”

    张桂芳摇头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你还这样嘴硬,我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同情你,黔妒技穷,何苦再垂死挣扎。”她说着便对那中年汉子说:“把她送到卧虎山上去,告诉卧虎山的人,就说这是我们王家给的见面礼,人是他们的了.随便他们处置。”

    “太太!”春儿大叫一声,趴下来一阵磕头,却已经被那壮汉拉住了胳膊,宋安非一把拽住张桂芳:“你住手!”

    张桂芳示意那壮汉停手,笑着看向宋安非:“怎么样?”

    “你这是要我死?”

    张桂芳摇头:“错了,我不想要你死,我只想让你,生不如死。”

    她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可见对宋安非是如何怨恨,宋安非听了,突然失笑出声:“我有时候在想,你不喜欢我,恨我,我都能理解,可是我不理解的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到你恨我到如此地步。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此刻,你只有记得此刻,将来不管我做出什么事,你才能理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宋安非说着走到春儿身边,将春儿扶了起来,说道:“你的要求我都答应就是了,不过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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