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何晋这三年相亲都不成功,是不是还记着那个男的?”何母突然问。

    何父垂着眼,一脸忧虑地说:“这话,我前几天刚问过他,他开始好像不愿意跟我谈这个人,后来才说了两句。”

    何母紧张地问:“他说什么?”

    何父抬眼看向何母,道:“他说,那个人对他很好。”

    何母噎住了,眼泪再一次涌上来,不甘心地摇头低喃:“就算他改不过来,我也不能让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何父皱起眉头,问:“即使他跟女人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你也要这样强迫他?”

    何母:“那我能怎么办?咱们这是为他好!”

    何父:“这是真的为他好,还是只有你觉得这样好?我刚才也告诉你了,何晋三年前跟我吵架是怎么对我说的,他说我们根本不理解他,也从没在乎过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是实话,这么多年下来,你问过他喜欢什么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当时生了病,你这种态度,他根本不打算回来的。”

    何母双眼赤红地打断他,激动道:“那你就同意他找男人过日子吗?”

    何父张着嘴愣在那里,他明明也是反对的,这种有违人伦的关系在他出生的那一辈人中,是怎么都不能被接受的,那是不正常的,变态的……可现在,他似乎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儿子这一边,在帮儿子说话。

    何父怔了许久,轻声道:“碧芹,咱们都是一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我们管不了何晋一辈子,也陪不了他过下半生,”何父抹了一眼眼角的泪痕,道,“我只是想让他……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幸福。”

    何母的嘴唇嚅动了两下,突然间浑身失了力,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了无声的啜泣。

    何晋对父母在外聊了些什么浑然不知,他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早上,宿醉加纵欲,下身还有伤口,他果不其然又发烧了。

    临近中午,何晋隐约听见他妈叫他吃中饭,心有余而力不从,浑身酸疼得根本起不来。

    何母掩饰好情绪推门进来,正要数落他,一见儿子脸色,赶紧拿手一贴他的额头,惊慌道:“怎么这么烫?这是发烧了吧,快快起来,去医院看看!”

    何晋想到自己身上那些痕迹,怕去了医院会被医生看出来,声音沙哑地拒绝道:“不用,我不去,吃点药就好了。”

    看着这样脆弱又坚强的儿子,何母一阵揪心,再硬不起心肠,对“儿子可能是同性恋”的疑惑、偏见和所有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暂时被压了下去。

    “那妈给你去找点退烧药,哎,你这孩子……”何母红着眼睛找了温度计给何晋量了体温,喂他吃了退烧药,见何晋身上发着虚汗,又去搅了热毛巾来给何晋擦,可没想到她刚凑过去,何晋就吓得直往被子里缩。

    发着烧,何晋的神智也有点不清,语气惊恐道:“别,别碰我!”

    何母怔了怔,根本联想不到何晋是害怕被人看见身上的痕迹才抗拒她,她对“同性恋”缺乏认识,只当是何晋潜意识不喜欢被女人碰。

    “妈,我自己来……”何晋反应过来,即愧疚又尴尬地从何母手中抢过了毛巾。

    这句话更加验证了何母的猜想,她的心碎了一地,是啊,毕竟何晋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

    “……妈给你去熬点粥。”何母难得体贴地起身走了出去,一出房门,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何晋把睡衣扣子扣得紧紧的,中午吃了点粥,下午睡不着,反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可他完全喝断片了,只记得跟那个男人好像有几句对话,那人的声音和秦炀很像……然而,“希望那个人是秦炀”只是他的侥幸心理,万一不是呢?

    联想到他哥何霖的遭遇,何晋突然觉得浑身发凉,也顾不得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身上有伤口,还出了血,他应该第一时间先去医院检查的……

    何晋翻出手环里的短信界面,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在,但只有“好好休息”这一条,之后再没新的。

    何晋犹豫着打了三个字,过了一分钟才发出去:“你是谁?”

    迟迟没有等来回复,何晋又上网去搜秦炀昨晚在q市下榻的酒店,但没搜出来。也是,明星入住酒店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否则早有粉丝去围堵了。

    何晋正想打电话通过自己的职业关系打听打听,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

    陌生号码:“……你说呢?”

    何晋:“……”

    秦炀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昨晚做了那么多次,醒酒药也喂了,何晋那家伙竟然不知道跟他上床的人是谁!难道他以为自己被别的男人给上了吗?

    那边,何晋还在揣摩这句“你说呢”的意思,对方会反问这句话,肯定认为自己是认识他的,难道真的是秦炀?

    可他也不敢直接问对方是不是秦炀,万一不是,自己不就暴露他跟大明星之间的关系了?

    何晋想了想,又发了一条:“qy?”他发了秦炀的首字母缩写。

    秦炀收到这条短信,脸上的肌肉总算不再紧绷了,但仍然一脸阴霾,恨不得直接打一通电话过去,问问何晋昨晚被操得爽不爽。

    “秦先生!可以进摄影棚了,您准备一下!”不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招呼声,秦炀板着脸摘了手环放进口袋,暂时不想再理何晋。

    没等到回复,何晋反复开关手环投影,一整个下午都焦灼难安。

    直到晚上,他的退了点儿烧,起床去客厅跟父母一起吃晚饭,饭间,他的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何晋浑身一僵,故作淡定地去看短信。

    陌生号码:“刚刚在忙工作。”

    何晋心里一热,虽然对方没正面承认,但也没否认,所以基本能确认了,紧张了半天的心也因为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行程汇报”奇迹般地被治愈了。

    可猜到了是秦炀,何晋越发忐忑——秦炀怎么知道他在酒吧?还带他回酒店做那种事?难道他还没忘了自己吗?

    何晋心脏狂跳,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起身道:“爸妈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

    何母:“你怎么……”

    “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何父给何母使了个眼色,何母欲言又止。

    何晋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扶着依旧酸疼的腰躺到床上,开了手环。

    盯着最新一条消息,何晋内心忽悲忽喜,原本有很许多话想跟秦炀说,可突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已经分手,何必要继续纠缠?藕断丝连只会让两个人都深受折磨。

    尤其是秦炀,他现在的事业发展的那么好,不应该再来找自己,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何晋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把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都删了,又把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因为对自己太狠,号码灰下去的一瞬间,何晋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好像也暗了下去,仿佛喝了一瓶浓硫酸,在毁灭身体内残留的“根须”时,也把自己的五脏六腑腐蚀殆尽。

    ……

    何晋忍了一会儿,只觉得心脏绞痛,呼吸困难,他抖着手把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解禁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告诉我你是不是秦炀!”

    几秒种后,手环震动,陌生号码回复:“是。”

    何晋盯着那个字,一下哭了。

    第147章 真没女朋友

    自诩坚强的何晋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掉眼泪。

    他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在被窝里缩着肩膀抽搐成一团,就像戒毒三年的人再一次沾染上毒品的味道,饥渴已久的躯体重温蜜糖的滋味,快感排山倒海,卷土重来,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从痛苦中暂得解脱。

    这一放纵与自甘堕落使三年自虐般的忍耐都前功尽弃,无异于饮鸩止渴,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再一回泥足深陷,不得翻身……

    何晋抱紧自己,虽然在哭,但那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幸福的眼泪,他想象着是秦炀抱着他,沉浸在这片刻的幻想中,一遍遍叫着对方的名字,无法自拔。

    周一上班,何晋趁中午午休时去医院开了些消炎药,走在路上,何晋奇怪地回头,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但看了看身后,又没见到有什么行为举止奇怪的人。

    回到单位,何晋吃了点药,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

    工作后第二年起,他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力开始不如从前,读书时作息规律,从早到晚精神奕奕,现在中午不睡就下午崩溃,何况现在还发着低烧,体虚无力。

    昨晚那句“是”后,秦炀没再发短信,何晋也没回。

    两人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平衡,谁都没再往前一步,各自生活,相安无事。

    何晋不敢存秦炀的号码,只是有事没事就会去看一眼仅存的那两句对话,而那串陌生的数字早已在他一次次地回顾中,倒背如流。

    傍晚,秦炀收到小周今天观察到的信息——

    “何先生在xx单位上班,早上七点四十五出门,八点二十左右到公司,中午去了一趟xx区中心医院,挂急诊看感冒,配了消炎药,下午五点准时下班,现已回家。”

    感冒?秦炀皱起眉头,应该不是感冒吧,估计是那天做得太狠,那里没愈合,发烧了。

    他转到与何晋的对话界面,想关心一句,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可刚打了一个“你”字,秦炀就黑着脸删掉了!

    昨晚何晋得知自己是秦炀后,一句话都没再回,秦炀现在根本拉不下面子跟何晋主动说话——凭什么三年了还得老子去热脸贴冷屁股?为什么不是何晋主动给我发短信!?

    秦炀问小周:“他的感情状况调查得怎么样?”

    小周:“找了当地的侦查社,明天才能拿到资料。”

    秦炀收了手环,反正早晚这人都是自己的,不急在一时。

    周三,何晋的身体好多了,晚上吃饭时,何母犹豫良久,又忍不住问到:“欸,你跟段书蓉在联系吗?”

    何父若有所思地看了何母一眼,何母回瞪他,继续看向何晋,提点道:“上次打电话时姑娘说对她你挺有好感,但你是男孩子,还是要自己主动点,别老让人家姑娘开口。”

    何晋被何母一提醒才想起这茬,他面上波澜不惊道:“哦,我正要请她吃饭,一会儿我问问她明后天晚上有没有空,她说她平时下午五点半就下班了,跟我时间差不多。”

    何母直点头道:“好好好,就是得找机会多见见,多接触接触!那明晚我就不准备你的晚饭了。”

    何晋眼角抽了抽:“……也不一定是明天见面呀。”

    吃过饭,何晋就发短信约段书蓉,对方同意了,何晋想着明天并不是去加深交流的,而是去表明断交态度的,一时心存内疚。

    “怎么说?跟她联系了吗?”何母倒了果汁给何晋喝,急切地询问。

    何晋点点头,亚历山大:“嗯,那我明晚就不回来吃饭了。”

    何母面上一喜,交代道:“明晚吃完饭记得送人家姑娘回到家后再回来!”

    何晋:“……”好奇怪,咋感觉他妈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呢?(=_=)以前从没见她对哪一次相亲的姑娘这么上心。

    何母在客厅厨房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张罗什么,半个小时候找出两个样子还算端正的礼盒袋,一盒是别人送给俩老的保健品,还有一盒是何晋公司之前发的牛奶。

    “喏,这个你明天带去,给那个段姑娘。”何母把袋子放在何晋脚边,面上透着一丝急切。

    何晋无语了:“妈,咱们是去……去约会的,又不是上人家家里,你让我带这个干什么,那么重!”

    何母搓着手,似乎还在找什么能送的,一边道:“你明晚不是要送她回家吗,万一要她请你进去坐坐呢?空手不好,得给人家家里人带点东西。”

    何晋觉得不可思议,哪有刚开始交往,送人回家就直接进门的,太毛躁了,而且这样带东西,明摆着提醒对方主动邀请,更不符合礼数,何况他已经打算好了要跟段书蓉说清楚,根本不可能去她家!

    但何晋当然没敢跟他妈说实话,而是道:“那明晚吃了饭她要是约我看电影呢,你说我提着这么两大盒东西,合适吗?”

    何母懊恼地板着脸,老小孩的脾气发作了。

    “好好好,我带我带。”何晋无奈地举手投降,何母这才露出笑容。

    何晋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心思一转,道:“妈,你还记得初中时有人给我写情书那事儿么?”

    何母拿起手边的塑料花,一边做手工花一边道:“情书?什么情书,我早忘了。”

    做塑料花是何母最近刚学的一个兴趣爱好,两年前,何晋发现他妈妈很多观念过时又狭隘,开始连哄带逼地陪她上网看一些心理学和教育学方面的网络公开课,去年开始看心理医生后,何晋的做法得到了医生的极大赞赏,医生还建议何晋带他妈妈去上老年大学,培养一些兴趣爱好。

    开始他妈妈百般不乐意,抑郁症患者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自负,因为怕受到伤害,他们很害怕与人接触,何晋就像大人带孩子一样,每周末都风雨无阻地接送他妈妈去上课。其实老人家最忌讳在家闲着没事儿、胡思乱想,闷出毛病,从那以后,何母有了事情做,也在兴趣班里交了一些朋友,整个人都会变得比以前开明、豁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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