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鬼魂都会害人,”查文斌道:“冤有头,债有主,它们也知道该去找谁来还这怨报。”
    “这两年各种谋杀案也确实越来越多,”河图道:“几乎每天打开新闻斗能看到一些手段残忍的案子,现在社会的戾气是越来越重了。”
    “人心浮躁啊,”查文斌也道:“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怕的,法律只能被动的去约束,可一旦害人者发现自己有能逃过法律制裁时,他的内心是没有罪恶感的。宗教的意义,并不是供奉着的神灵,而是告诫世人,天地之间有把一直在丈量着你的尺,这也是我想开山立派的原因。
    但是,我要与你们约法三章。
    其一,太平观不接受任何商业法事,当然你以前自己的风水客户,可以自己承接。但是不准打太平观和我的任何招牌。
    其二,太平观可以接受香火捐赠,但要求是无偿的。所有香火费另立账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其三,我不担任你们太平观的任何职位,也不挂任何名头,但可以定期研经讲道。”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医道院的设置要求中西医结合,你们去聘请专家。所有费用必须平价,每月要定期开设义诊,抛去必要开支,每年的利润定期滚入下个年度的公益治疗费,以助那些看不起病的人。”
    那年的十月,在近乎不计成本的投入下,太平观主体工程已经全部完工。
    查文斌请定了开观的日子,对外没有发一张请帖,也没有通知任何同门。但那一天,太平观的人山人海何其壮观。从山下的隐龙村一直到山顶,手持各式香烛和礼品来道贺的人一眼望不到头。
    偌大的广场上,伫立着一尊高九米的巨大鎏金老君像,当查文斌揭下幕布的那一刻,现场的掌声响彻了天地。
    和诸多庙观山门新开时的复杂仪式不同,除了揭牌和上香外,查文斌甚至没有多做任何一样科仪,这多少让一些慕名而来的同门们大跌眼镜。
    是查文斌不会嘛?显然不是,而是他根本不屑。
    一则,做了这些事,别人自然而然就认为你是这儿的主人。二则,他觉得太平观应该就像是自己在五里埔的那座小院一样,他不想让自己的那种仪式感和乡亲们产生距离。
    然后便是流水席,所有的厨子都是周边乡镇里请来的,地道的本地口味,本地食材。他把一场本来严肃的开光仪式,变成了一次欢乐的聚会。
    超子登上大殿,用扩音喇叭吼道:“大家今天放下架子,放下身段!无论男女老少,但凡来的都是客,让我们举起手中的酒杯,为太平观的重建干杯!”
    这就是查文斌要的道观,无他,只有三个字:接地气!
    当然了,某些准备来博个镜头和新闻的领导,几乎完全就被无视了。精心准备的西服领带,以及让秘书改了四五遍的发言稿,这一切全都成了可笑的摆设,只剩头顶那几根毛发还在山风中左右的倔强摇晃着。
    很多同门甚至当即甩下断言:太平观要完。
    “查文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几个穿着道袍的同门斯文的坐在一起道:“他以为盖道观和他家里建新房一样呢,竟然整了这么一出。要我说,这火居道士压根就不配叫做道士,农民到哪还是农民,就算是把这座道观全贴上金,那也改不了他的底子。”
    “就是,”另一人附和道:“师兄你说的对,这根本就是个农村的暴发户心太。我是听说查文斌这些年忽悠了不少有钱人,但也没想到,他竟能弄下这么大个产业。哎,这事儿传出去,最后丢脸的还是咱们道教,也怨不得咱们道士越来越式微。真正在外头混的开的道士,全是他这样的神棍。”
    “诸位道友,我先走一步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如此粗鄙的人在这儿亵渎‘道’字!告辞!”
    “我也走了,哎……”“等等我,我也走……”
    这些人的话,查文斌何尝没有听见,但是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里。当然了,酒到兴处,自然也免不了大家会起哄让他说几句,轮番劝说之下,查文斌终于还是起来了,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此时,那几个还没走出山门的道友也都停了下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暴发户”打算如何来炫耀自己今日的功成名就。
    今日的他,穿的依旧是那身深蓝色的长卦,脚上依旧是那双普通的布鞋。衣服是旧的,鞋也是旧的,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一身仙风道骨的气质。
    “诸位朋友,”他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却很足。“首先,太平观的重建是喜事,但是它却不属于我,能重建,也绝不是我查某的功劳,它属于安县的历史,属于所有把它当作心灵寄托之地的茫茫众生。
    查某是一介布衣,只懂得为人要诚实、忠厚、善良、平等。我相信当年这老君天尊也是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才会得道、悟道、成道。”
    他转身指着正中的那尊神像道:“如果所有的神灵一定要受阿谀奉承才能给予庇护,那么神灵又有何值得我们尊重之处?”他用力的指了指头顶道:“神灵不在那儿,它只不过是个大点的金属疙瘩,神灵在这儿,在我们每个人的头顶。道也不这儿,不在这片恢宏的大殿里,而是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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