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陈安年略显幽怨的神情,云扶月有些怔愣。
    她慢慢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落在他脸上,心里揣摩着他的意图。
    如果说他是认真的,可这人从头到尾都是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若即若离。
    可说他是开玩笑,他方才的样子……
    “我承认,对月儿有点别的意思。”盯着云扶月的脸,陈安年翻了个身,随意将身上的血污擦了擦,笑声很轻。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的很对,我的这点心思,连我自己都揣摩不清,所以……便当个玩笑话吧。”
    他唇角那抹笑容微小得几乎可以不计量,云扶月与他对视,也跟着浅笑一声。
    也是,她看到美男都会心动,更何况别人。不过心动不代表喜欢,这点微末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你先把伤口简单的清理一下。”云扶月顿了顿,没有再提方才的事,看着陈安年胸前晕开的血迹,有些过意不去。
    “清洗的时候小心些,别碰到伤口。”
    陈安年沉寂的眸子微微弯起,“嗯”了一声。
    瞧着男人蹒跚着步子走到瀑布边解开衣襟,云扶月移开了视线,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物,准备一会儿陈安年回来,她也去瀑布边简单擦洗一下。
    毕竟她现在的形象也不算好,浑身都是汗与血,等到天气热起来,那味道……
    云扶月撇了撇嘴。
    她忽然有点想自己在摄政王府锦衣玉食的生活了,还有那个天天忙到半夜也不忘去她房间骚扰她的男人。
    还有儿子……
    云扶月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也不知道儿子和南门羽习武学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这个不尽责的娘亲。
    “等这里的事了了,我就立刻回去。”云扶月握着衣服,喃喃自语,“至于太妃……”
    想到陈安年所说的,太妃痛失幼子,为了保住姐姐的孩子,不惜用自己儿子开膛破肚的结局来换取陈家的帮助。
    这样的女人,云扶月不得不佩服。
    所以连带着,她对太妃要收她为义女,并给夜凌渊贸然赐婚的事,倒没那么抵触了。
    只是她既然是个精明的女人,不会不明白,这么违背夜凌渊的意愿,只会破坏他们多年的亲情。
    到底是为什么呢。
    云扶月陷入沉思,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起太妃所做之事背后的目的,以及,她也从这件事中察觉到一丝不对的味道。
    或许,从太妃答应她与夜凌渊的婚事,到那日大殿上的赐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让太妃改了主意。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陈安年清雅的声音,一股苦涩的药味从后方传来,“想京城的事,想太妃的事?”
    云扶月回过神,一转头,正看到陈安年赤裸着上半身,拿出一件干净的灰色上衣穿在身上。
    云扶月有些无语,不明白这人怎么衣服裤子全是灰的。
    “我在想,太妃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云扶月眨了眨眼,拍拍裤子上的灰,从草地上站起来,顺手将一个玉瓶扔给陈安年,“这是能抑制伤口发炎的消炎药,你现在吃两颗。”
    提到太妃的变卦,陈安年眸光微闪,最后柔和的笑笑,没去接话茬:“那就多谢月儿的药了。”
    他没有停留,弯腰拿起自己的东西,朝着远处走。
    云扶月眉心微皱,上前两步不解出声:“你要去哪?”
    男人步子一顿,回头,笑着指了指云扶月手中的干净衣服:“月儿不是要去瀑布边清洗一下么,我走远些,当然是……避嫌。”
    避嫌两个字出口,陈安年的笑容带着丝丝玩味,却不令人觉得轻薄。
    男人与女人不同,可跟陈安年一路过来,这男人的身子她也见过多次了。此刻他说去避嫌,虽是正常,云扶月反倒觉得好像是她在占他便宜似的。
    “你别走远了。”云扶月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歧义,“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伤,走远了,一旦有什么意外,我照应不过来。”
    照应么……
    陈安年的手指搓了搓,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向外走。
    眼见着他停在一颗高大的树后,云扶月方才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只是将外裙脱了下来,穿着里衣,将整个身子都浸入了水中。
    湖水清澈,有三两小鱼从中流过,云扶月舒服的吁叹了一声,干脆憋了口气,整个人沉到水中,开始游泳。
    “哗——”
    云扶月从水中露头,笑着把水撩起,擦洗着白皙的身子。
    连日以来赶路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瀑布的水流高高落下,连着带走了云扶月因为太妃那件事一直闷在心里的不爽。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在这种天然形成的瀑布小山谷中,人类的烦恼根本不值一提。
    细微的水声自远处传来,准确无误的落入了树后男人的耳中。
    陈安年一身灰衣,懒散的椅在树干上,垂眸盯着地面,眼底神色莫名。
    一树之隔,女人在不远处洗澡。
    仅仅一树之隔,也仅仅是个女人而已。
    也是这个女人,让他近日的情绪再三产生波动,甚至于……想到山洞里,她被晨光染亮的笑容后,他竟然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这样的笑容就此消失在世界上。
    陈安年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手指一下下的在膝盖上擦着,听着远处的水声,他没有回头。
    君子之道,非礼勿视,这点礼法,还是要讲的。
    虽然……
    陈安年眼底重新恢复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漆黑深邃,不露一点情绪。
    另一边,云扶月停止了洗澡的动作。不是洗完了,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云扶月的脸上褪去了血色。
    她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浑身犹如被冻住一般僵硬。
    垂落在水中的手缓缓握成拳,云扶月一眨不眨的盯着岸边的一块石子,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的看向瀑布后面。
    那里,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双恐怖鲜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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